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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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胤進了榮王府,門下便早有人在此迎接。 解下披風(fēng)給他,徐胤邊朝內(nèi)走去,邊問候了幾句王府近況,而后先到了榮王妃此刻所在的恩榮堂。 榮王年輕時有過一任妻室,是與他同鄉(xiāng)的秀才家小姐。那些年世道不太平,這位秀才娘子懷著身孕回娘家途中,讓匪徒給殺了。同路的榮王眼睜睜看著妻子與腹中孩子死去卻無能為力。 歷盡艱險逃出生天后,榮王找到了幼時曾得他救過一命的堂弟,也就是當(dāng)今皇帝替他報了這仇。 皇帝當(dāng)時在營中為小將,也正是因為這一遭,后來皇帝當(dāng)年決定起義時,榮王拼死協(xié)助,縱然不會武功,也幾次涉險替他周旋。幾次三番舍身掩護前朝官兵的追殺,護得皇帝化險為夷。 榮王妃的父親也是起義軍中的一名將領(lǐng),祖上都是官吏,只是榮王妃的父親在征戰(zhàn)中早早犧牲,后來隊伍擴大后,起義軍有了足夠與官兵抗衡的力量,后方也稍稍安定下來,皇帝便作主替這位堂兄向榮王妃提了親,讓他們成就了緣姻。 榮王妃婚后生了一子一女,世子楊煦為長,永平為次,此外榮王封王之后立了兩個側(cè)妃,又得了兩個庶子女,都還年幼。 永平面容長得與榮王妃年輕時十分相似,又因為是榮王封王后出生的,因此甚得榮王夫婦寵愛,如今為人妻為人母,也還是時不時地回王府來撒嬌。 徐胤到了恩榮堂,已透過開啟的院門看到花園露臺上對座說話的母女了。 待走進后,保養(yǎng)甚好的榮王妃就揚開唇角,露出了例常的得體的微笑:“子修來了。那就傳飯吧。” 旁側(cè)的丫鬟下去,榮王妃也跟下首的永平道:“你不是還在廚下給子修燉著湯么?也去瞧瞧吧,別誤了火候。” 永平遂稱是起身,看了眼徐胤后退下了。 榮王妃和顏悅色地指著下首另一邊:“先坐下喝口茶。今日你父王不在府,就咱們仨用膳。永平擔(dān)心下人手腳粗魯,特地早早地過來張羅菜式了?!?/br> 徐胤頜首:“郡主委實不必如此cao勞。小婿出身寒微,什么樣的糙食沒吃過?讓郡主累著,小婿心疼?!?/br> 榮王妃聞言緩慢地笑了一聲,執(zhí)壺給他添了點茶,說道:“她近來瞧著氣色是不怎么好。我聽說,為了太子的及冠大典,你也沒有少忙。但是再忙,也不能忘了體貼身邊人。 “永平這孩子實心眼,當(dāng)初認(rèn)準(zhǔn)了你,便滿心滿眼都是你,子修啊,你可不能辜負(fù)了她?!?/br> 徐胤望著面前的茶,揚眉道:“郡主可是跟王妃說了什么?” 榮王妃道:“她倒沒說什么。只不過我聽說,近來你這么忙,卻還是頻頻地往梁家去,我知你惦記著梁家的知遇之恩,可是,你如今已是我榮王府的姑爺,有些事情,你也得顧及些分寸方好。 “那梁家過得好好的,如今梁郴又已功勛卓著,你還擔(dān)心什么呢? “那梁家小子回京了,倒也不必巴巴地往那兒跑。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媳婦兒才是正事。 “要說恩情,我榮王府對你徐子修可也不差。你徐家無人可扶持于你,來日你要在大周朝堂揚眉吐氣,要倚靠的可是我榮王府,而不是梁家。 “你是個讀了不少書的大才子,我說的這些道理,想必你早能領(lǐng)會才是?!?/br> 徐胤垂眸聽完,片刻后深垂首:“是小婿的疏忽,母妃教訓(xùn)得是?!?/br> 榮王妃精致的下巴往廡廊下一揚:“你看永平正為你洗手作羹湯呢,我這個女兒,可是半點苦都沒吃過,從小到大我和她父王也連重話都沒向她說過,這一世你能得她這般待你,也該好好珍惜這福氣。 “從今往后,我可不希望我女兒再受這樣的委屈了?!?/br> 徐胤抻了抻身,點頭道:“但遵王妃吩咐。小婿回去就好好慰勞郡主?!?/br> 榮王妃這才滿意地挑眉:“這就對了?!?/br> …… 徐胤步出花園,到了石階之下腳步就慢了。 他微抬眼看向前方,雙眸里一半倒映著草木春色,一半還凝著積在樹根處的舊年秋色。 緩吸了兩口氣之后,他才重新舉步跨出長廊。 …… 連冗奉徐胤的命到了禮部郎中劉詢處,拿衙門里花名冊來點人。看到傅筠的名字排在前列,便想起上回他送的那本傅老太傅的典籍,如今還被徐胤擺在案頭翻看,便問:“傅大人的上任章程還未曾辦妥么?” 劉詢道:“按規(guī)矩須得滿一個月。便是傅大人情況特殊,少說也得有半個月。” 連冗便勾了幾個名字,并將傅筠排在前列,呈給了劉詢。 劉詢照辦不提,差事在即,自然也不敢久拖,即刻便著人將徐胤的指示傳達了下去。 傅筠自打搬離寧宅,在那三進的小宅子住下,各種不慣便都包圍了他。 從前在大宅里住著,不光是吃穿用住全皆一等一的優(yōu)渥,就是連屋里大小事務(wù)都有寧夫人給管著,如今不但嚼用緊迫,小宅子住他們母子雖不費勁,可一無花園二無獨立的院子作為書房,再者又沒個閑坐消遣的去處,處處瞧著逼窄。 再者日常吃食也不過是裹腹罷了,廚子也不過家生的那個,口味早吃膩了。 如此方覺當(dāng)初負(fù)氣答應(yīng)和離時到底還是有些沖動,當(dāng)初以為寧夫人不過是仗著幾分家產(chǎn)罷了,和離后倒要看他們淪落為商戶后又將如何舉步維艱?不想分開后自己的日子才是艱難,這才幾日?他竟有了難以為繼之感。 唯一能作寬慰之想的只有他即將走馬上任禮部郎中一職了,升官后他的俸祿也定然會漲,想必會寬裕些許。 晌午接到了劉詢著人傳來的話,得知竟是徐胤身邊那位連公子特地點的他,他更是大受鼓舞! 只覺得暫且雖苦,但梅花香自苦寒來,連徐侍郎那里都記下了他傅筠的名,那他還愁什么? 來日借著徐侍郎的東風(fēng),再憑他進士出身的才學(xué),將來再往上升一升,哼,總歸有她寧氏后悔的一日! 到時候便看在外受盡了冷眼與折辱的她,待如何匍伏在他面前求他回頭! 第131章 反正她又沒男人撐腰(二更求票) 傅筠躊躕滿志,翌日便早早地到了衙門,找到劉詢。 “劉大人,敢問有何差事下官可以效力?” “傅大人,對不住了,”埋首在滿桌文書中的劉詢卻出人意料地道起了歉,并且還從身后的桌案上抽出了一道蓋著吏部大印的公函來:“這是吏部一早送來的函件,傅大人,恭喜你調(diào)任端州知府!” “知府?!” 傅筠聽懵了,他一把扯過那函件在手上,還沒看完他整個人就搖晃起來! 函件蓋著明明白白吏部大印,也明明白白寫著他傅筠被委任為端州知府! “怎么會這樣?!”他失聲望著劉詢,“我明明接的是禮部郎中的委任令,是即將成為劉大人您的同僚的,昨日你不是還著人傳話,說是徐侍郎身邊的連公子特意指定我來協(xié)助大人你么?這怎么又成了要調(diào)任去端州?!” 劉詢安撫他道:“傅大人你先別激動,此事我也是才知曉。按說吏部下過的調(diào)任令,不會再做別的安排,何況你這當(dāng)時還是上頭有人打過招呼的,突然有了變卦,傅大人,你這,你這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得罪了人? 傅筠驀地打了個激靈! 他禮部郎中的官職是傅真拿滇丹參求來的,如今他已跟寧氏和離,突然間這官職又泡了湯…… 如果非要說“得罪”,那他“得罪”的只有寧氏娘倆,難道是,難道是她們干的?! 那天夜里傅柔拿黃蜂謀害傅真時,傅真就指著他鼻子罵過,說她能讓他往上升官,就有本事讓他什么官也做不成!他雖然打死也不會相信她有那樣的本事,可眼前他這到嘴的鴨子真就飛了! 還有寧氏,她也跟著撂過狠話,說若是管不住柳氏母女,她就是傾盡家財也要報復(fù)他!…… 傅筠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寧氏她們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已經(jīng)板上釘釘?shù)奈瘟钸€能更改! 端州知府是正四品,論起來比禮部郎中還高了兩級,可那是端州?。?/br> 是嶺南最南邊的不毛之地! 距京十萬八千里! 這不等于是發(fā)配嗎?! 這個狠毒的女人! 一定是她花錢賄賂了別人,就為了報復(fù)他! 傅筠氣得發(fā)抖,轉(zhuǎn)身就沖了出去! …… 蘇掌柜雖然年紀(jì)大了,但姜還是老的辣,不過幾日功夫,他就幫著寧夫人擬定了酒樓的店址,又與原先的店主議定了出讓價格以及簽立了契約。 寧夫人是要將此處作為寧家商號在京的總號的,故而首求一個穩(wěn)字,鋪子是買的,地也買了下來,前面一溜兒的鋪面店堂,后頭兩進,一進作為會客之用,再一進則作為商號的理事之地。 這邊廂剛安排好人手整頓裝潢,籌備開業(yè),另一邊寧夫人就與各大掌柜緊鑼密鼓地商議起了店堂管事等事務(wù)。 晌午隨便吃了頓飯,大伙就坐在店堂里商討店名,剛擺出來五六個名字,突然店門外就傳來了怒聲:“寧氏!你這個毒婦,你給我出來!” 緊接著一個人在護院伴隨下徑直就闖進了店堂里! 寧夫人一看竟然是怒氣沖沖的傅筠,她當(dāng)下沉臉起身:“你發(fā)什么瘋?我跟你早已一刀兩斷,你給我出去!” “我真是看錯了你!當(dāng)初和離的時候說得好好的,此后各不相干,你倒好!一雙兒女我都讓給了你,結(jié)果你卻背后給我來了這么一招!你這個陰險的毒婦,今日我若不好好收拾你一頓,難平我心頭之恨!” 傅筠怒罵著,又指著身后帶來的幾個護院:“你們給我上!現(xiàn)在她是個商戶女,不是你們的太太!你們把這店也給我砸了!砸它個稀巴爛!” 傅筠氣得發(fā)瘋,傅真不過是被柳氏算計了兩遭罷了,又沒有真?zhèn)侥睦铮麃G的可是他的前途??! 何況傅真被傅柔謀害他又未曾參與,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和離就和離,她至于這么趕盡殺絕?! 他帶來的四個護院乃是帶著棍棒來的,得到命令立刻就四面開砸! 寧夫人怒而拍桌:“傅筠,你若不住手,我就讓你好看!” 傅筠冷哼:“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動我?你若不怕下獄你就來!我閃一下都算我怕你!” 國有律法,民告官都得公堂先挨上幾板子,就別提民打官了! 寧夫人咬牙望著他,一時間卻是不敢貿(mào)然再動。 這時里屋幫著檢查門墻的黎江黎淮聽到動靜走出來,一看這陣狀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便把砸店的幾個護院給掀翻在地! “有人尋釁滋事,太太如何不曾喚我們?” 寧夫人望著他們一陣失語,要說動手,她一萬個恨不得親自動手,可傅筠的官身還真就是壓住了她! 黎江黎淮是傅真不知從哪里找回來的,他們二人厲害雖是厲害,在哪里惹得起朝廷命官呢? 這下可捅婁子了! 寧夫人不想連累他們,當(dāng)下?lián)踉谒麄兩砬?,怒視著已?jīng)撿了根棍子沖過來的傅筠:“你給我站??!他們倆是我的人,你若想動手,先得從我這里過!” 這些日子以來的窘迫早就讓傅筠積了一肚子怨氣,縱然他嘴上沒說出來,心里卻下意識的認(rèn)定這是寧夫人和離的錯。 今日官職又有調(diào)動,體面的禮部郎中做不成了,他還要奔赴千里迢迢之外的南蠻之地! 這口氣他焉還能忍得? 寧夫人這么一說,他當(dāng)下就掄起了棍子,照著她身上就要撲過去! 索性如今他是官而她是民,寧家又沒有人了,連半個可為她撐腰的男人都沒有,便是真打了她又如何?! “你還當(dāng)我不敢打是么?今日我便給你點顏色瞧瞧!” “大當(dāng)家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