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人群的最前面，吳蔚看到：空地上放了一個四方桌，筆墨已經(jīng)備好了，桌子的一角還放了一個罐子不知道是裝什么用的，但是秀才呢？

    四方桌后面隔出一段距離的主位和客位上，坐著兩個白胡子老頭，兩個座位中間的小幾上放著兩個茶盞，這倆老頭正旁若無人的吃茶呢。

    “先生休息得如何？”其中一個老頭問道。

    “差不多了，繼續(xù)吧。”說著，另外一個白胡子老頭站了起來，來到四方桌后頭……

    “嘩啦”一聲，吳蔚感覺好像有一盆冷水迎頭澆下，這位老先生快七十了吧？秀才不是通過了科舉初級選拔的一個身份嗎，這、這這、這是七十歲才中秀才啊，還是中了秀才已經(jīng)六十年了？

    無意冒犯，但吳蔚很失望。

    吳蔚不死心，拽了拽張水生的袖子，低聲問道：“二姐夫，這就是秀才啊？”

    “啊?！睆埶c(diǎn)了點(diǎn)頭。

    “……啊?！眳俏岛苁?。仙著賦

    “下一個。”

    “該我了，該我了！”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男青年沖上前去，將懷中裁好的紅紙放到桌上，臉上堆著笑從懷里掏了一把，隨著一陣“嘩啦”聲，青年手中的東西進(jìn)了罐子，吳蔚瞪大了眼睛，低聲道：“寫個對聯(lián)還要錢啊？”這一聲并不大，但由于他們的位置站的實(shí)在是太靠前了，那位老先生耳朵又很靈，抬眼瞧了吳蔚他們這邊一眼。

    張水生適時擋住吳蔚和繡娘，憨笑一聲，解釋道：“小姑娘沒見過世面，老先生勿怪?！?/br>
    繡娘嚇得手心都出汗了，拉著吳蔚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老先生把雙手揣到袖子里，閉目養(yǎng)神起來，那位青年趁機(jī)說道：“老先生，我剛成親，我娘希望能早日抱上孫子，您看……”

    “……嗯?！崩舷壬烈髁季?，緩緩睜開了眼睛，提筆在紅紙上“唰唰唰”寫了一通。

    青年連連道謝，恭敬地說道：“老先生寫了什么，能不能給我念念，回去我娘若問起，也讓她高興高興?！?/br>
    “舊歲添了一門喜，明年胖孫到炕頭，橫批：喜氣盈門。”

    “噗！”

    “好?。　?/br>
    吳蔚抬起手，愧疚地把自己不小心噴到張水生后背上的口水給擦了去，張水生一邊鼓掌，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又轉(zhuǎn)了回去。

    還好吳蔚的破防被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喝彩給壓了下去，但在吳蔚身邊的繡娘可是聽的一清二楚，再次替吳蔚捏了一把冷汗。

    “繡娘~”吳蔚湊過到繡娘耳畔，低語道。

    “干嘛？”繡娘也小聲回道。

    “就是說……你們這里的人，他是沒有審美嗎？”

    繡娘不明白“審美”是什么意思，但通過吳蔚的表情猜到大概不是什么好話，恨不得去捂住吳蔚的嘴又怕別人看見，便抓著吳蔚的胳膊低聲勸道：“這可是村長家，你別什么都說?！?/br>
    “行。”

    吳蔚站在那兒看了幾個，難道是已經(jīng)寫了太多？把這位老先生的知識儲備用光了？反正吳蔚從未見過這么離譜的對聯(lián)……

    人家是養(yǎng)雞的，對聯(lián)就寫：“日進(jìn)一筐蛋”人家說家里今年養(yǎng)豬了，老先生就給人家寫“一窩八只崽”，人家希望家中老人長命百歲，好家伙，他就直接給人家寫“長命百歲”的橫批……直擊用戶訴求了屬于是。

    聽著那個銅錢入罐發(fā)出的聲音，還有一聲高過一聲的喝彩，吳蔚逐漸迷失了自我，她覺得自己這十多年的書可能是白讀了。

    吳蔚太想掙這份錢了，吳蔚的mama在吳蔚四歲的時候給她報(bào)了軟筆書法班，周六周日每天兩小時，一直學(xué)到吳蔚小學(xué)畢業(yè)。雖然是純純的興趣愛好班，勝在吳蔚是童子功且學(xué)的年頭不短，她的毛筆字寫個對聯(lián)，座右銘之類的還是綽綽有余的。

    吳蔚很理智的忍下了，這份風(fēng)頭出不起，二姐二姐夫一家心地善良，吳蔚還想著在自己走之前想辦法讓繡娘搬到離他們近一點(diǎn)兒的地方，請他們多費(fèi)費(fèi)心，絕不能給他們夫妻惹麻煩。

    很快就輪到張水生了，寫好了以后張水生往罐子里放了十個銅板，抱著對聯(lián)樂呵呵地帶著繡娘和吳蔚回到了家。

    先把對聯(lián)拿到東屋去給二老過目，又給柳二娘子看過才裝起來，等著過年那天糊上去，柳二娘子炒好了雞蛋，把重新熱過的飯菜端上桌，一家四口開飯了。

    吳蔚好久沒吃到豆腐了，一連吃了幾塊，這一幕落在了柳家姐妹的眼里，姐妹二人對視一眼，默契一笑：想到一塊去了。

    一個土豆，一個地瓜，兩個餅子，還有若干菜下了肚，吳蔚感覺無比的滿足。

    張水生也吃得差不多了，笑著問吳蔚：“怎么樣，看人家寫對聯(lián)有意思不？”

    吳蔚的笑容有些尷尬，沒回答。

    突然，吳蔚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挺直了腰身直勾勾地盯著張水生，仿佛在盯著成堆的銅板。

    看得張水生抹了幾次臉，直看自己的妻子。

    柳二娘子問道：“吳姑娘，怎么了？”

    “蔚蔚？”繡娘也叫道。

    “二姐夫，一幅對聯(lián)兒，多少錢？”

    張水生愣了愣，又看看繡娘，遲疑道：“你們家今年……不用貼對聯(lián)吧？”繡娘的父親今年剛剛?cè)ナ?，繡娘家三年內(nèi)都不用貼對聯(lián)。

    “不是，我看你們剛才每個人都給了錢了，那要是去市集上買一幅對聯(lián)，得多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