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又給高?寧雪回了信，匯報了米莊近來的生意狀況，以及她對這場旱災所貢獻出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建議。

    ……

    此刻，吳蔚和翠微正在米莊內(nèi)堂對賬，最近米莊的生意火爆，少說一日也有幾十單的生意，好的時候上百單也是擋不?住的。

    吳蔚對米莊的賬目格外上心，每一筆收入，開支，都?必須清晰地記錄在冊，包括日期，經(jīng)手人，支出類別和收入明細。

    吳蔚心里清楚：這鋪子真正的東家是平佳縣主高?寧雪，雖然人家財大氣?粗，從來沒有提過分成的事兒，但吳蔚并不?想在這件事上引起任何的誤會和不?快。

    東方?瑞下落不?明，自己和三娘與高?寧雪的羈絆似乎又淡泊了一些，在這樣一個人治社會，能擁有高?寧雪這樣的靠山是何其的彌足珍貴。

    有了這間米莊，至少吳蔚心里的那幾個人是餓不?死的，還能多少幫襯幫襯鄉(xiāng)親們，對此吳蔚一直心存感激，立志要把米莊給經(jīng)營好了。

    吳蔚也時常叮囑翠微，賬目一定要做細致了，若得空，就去核對金庫和糧庫的情?況，若只是吳蔚一人做這些事，難免錯落。

    內(nèi)堂中，只有撥弄算盤和翻動賬冊的聲音，偶爾翠微也會停下和吳蔚商討幾句，她們的合作愈發(fā)默契，無需多言了。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吳蔚示意翠微，后者拉來一塊紅綢子將?賬冊蓋好。

    “進來?！?/br>
    米莊的掌柜推門而入，叫了一聲“大東家”“二東家”而后上前?，停在三步開外，躬身說道：“二位東家，劉老板又派人來請了?！?/br>
    聽到“劉老板”這三個字，翠微立刻蹙起了眉頭，抿著嘴唇將?目光投向?吳蔚。

    吳蔚沉吟片刻，說道：“你去告訴他?，我們米莊昨日剛回來一批貨，我倆此刻實在是抽不?開身，他?提的事情?我會慎重考慮的?！?/br>
    “知道了?！闭乒竦墓黼x去了。

    待到掌柜的徹底走遠，翠微才忍不?住問道：“蔚蔚，你真打算考慮劉老板說的？”

    吳蔚無奈地嘆了一聲，說道：“眼?下已是大勢所趨了。咱們一家硬抗意義不?大，還很可能會被做空。要是一家米莊如?此也就算了，除了劉老板，前?天?袁老板也找到我，提了提，大概都?是一個意思。”

    “做空？做空是什么意思？”翠微問道。

    “就是……整個泰州城里和咱們規(guī)模差不?多的有八家米莊，那些小一些的家庭作坊咱們先不?提。商人嘛，難免趨利。剩下的八家米莊若是私下商議好了齊齊提價，咱們家的米支撐不?了幾日，這是其一，其二……要是他?們在提價之前?，先把自家的陳米拿到咱們這兒來清倉，再把咱們的新米低價買走，等到咱們沒貨了，他?們再一塊漲價，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到時候咱們積壓了幾倉庫的陳米，他?們再把陳米的價格定到和我們差不?多，甚至比咱們略低一點兒，咱們的貨全?壓在手里賣不?出去。他?們還是一樣會賺的盆滿缽滿，把咱們自己的生意耽誤了不?說，咱們米莊的口碑也丟了。到時候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咱們‘吳柳記’沒有好米?！?/br>
    翠微的美目中閃過一絲錯愕，貝齒劃過下唇，驚呼道：“怎可如?此卑鄙？”

    吳蔚無奈一笑，嘆道：“生意手段罷了，另外幾家老板之所以對咱們?nèi)?此客氣?，大概是還沒摸清咱們的底細，不?知道咱們兩個女子背后究竟有著怎樣的‘靠山’，可這事兒也經(jīng)不?起打聽啊，咱們再怎么小心，底細也終有被人家摸透的一日?？h主就算有心護著咱們，也是鞭長莫及，咱們一定要守住這個米莊，若是它倒了，咱們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br>
    翠微也明白吳蔚所言不?假，還是于?心不?忍，說道：“可是劉老板要求咱們一斗米漲五文錢呢，一石米就是五十文錢，今年的米價已經(jīng)很高?了。趁著天?災漲價，是要遭報應的！他?們派人來賣陳米，咱們就不?能不?收嗎？”翠微攪了攪手中的帕子，眼?眶有些紅。

    翠微是過過苦日子的，她還不?能用繡品補貼家用的時候，柳家的日子過得很是清貧，作為一名挨過餓的普通百姓，翠微何其清楚一斗米漲五文錢對一個貧困家庭而言，意味著什么。

    吳蔚也無奈地嘆了一聲，拉過翠微的手捧在胸前?，柔聲安慰道：“咱們是開門做生意的，哪有趕客的道理？再說他?們那些老板又不?會親自上門，打發(fā)幾個伙計喬裝一下，或是叫上那些伙計的親戚朋友們，咱們?nèi)?何甄別？說到底咱們的本錢和人脈都?太單薄了，根本無法和八家米莊抗衡?？噶诉@些日子不?漲價，已屬不?易。你看張全?都?累成什么樣了？運一趟糧食回來，休息不?上兩三日就又要出發(fā)，鋪子里的伙計，掌柜，都?有些扛不?住了。咱們只能暫時先加入他?們，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話語權(quán)，我會建議他?們對粗糧和陳米不?漲價或者少漲價一些。你想想，咱們過苦日子的時候……也不?太舍得買新米的。更何況米價都?漲成這樣了，尋常人家要么買陳米，要么就買粗糧，現(xiàn)在還能吃起新米的都?是家境殷實的，或是大戶人家，他?們并不?在乎這三五文錢。”

    翠微順著吳蔚的話一思索，愁眉逐漸舒展，的確如?此……就算是從前?娘家日子富裕了以后，白米也不?是日日都?能吃到的，也就虎子的碗里每天?都?有，就連大姐也不?是頓頓都?能吃白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