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兩人很快到了老城區(qū),這地方太亂了,齊愿擔(dān)心老人家不安全,交代道:“老師你在車上等我,我回家拿了畫就出來?!?/br> 齊愿說完,沒等李宏鈞拒絕,就打開車門跑下了車。 李宏鈞看著這破敗的街道皺著眉頭,回家拿?這小丫頭的家在這里? 不是齊家養(yǎng)女嗎?還嫁給了沈家那小子,這破敗的老房子怎么會是她的家? 李宏鈞沒想多久,齊愿就抱著一本畫冊跑回來了,還順便換下了禮服。 李宏鈞接過畫冊,想到那幅紅梅圖,有些期待自己這徒弟的作品。 然后打開畫冊之后,本來臉上掛著的笑意,隨著畫冊的翻動,眉頭漸漸皺成了川字。 這些畫,筆觸還有些生澀,但不管是明艷的還是色彩暗淡的,仿佛都在表達(dá)著一種情緒,孤獨(dú),無助,絕望。 他這學(xué)生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其實在現(xiàn)在的齊愿看來,她這些畫沒多大問題,因為還是有生機(jī)的。 就像一個過得無比凄慘的小可憐,她依舊認(rèn)為這世界是美好的,認(rèn)為將來還是有希望的。 可現(xiàn)在的她…… 李宏鈞合上畫冊,沒有多說什么,帶著齊愿到了水墨閣。 金玉樓和水墨閣是江林市的兩大特殊的地方。 金玉樓主拍賣,各種禮服、珠寶,珠光寶氣。 水墨閣主書畫,絕版書籍、名家真跡,在這里都能尋見。 而水墨閣是李宏鈞一手創(chuàng)辦的,當(dāng)李宏鈞帶著齊愿進(jìn)去的時候,不少人都伸長了腦袋偷偷看著。 直到李宏鈞帶著齊愿上了三樓。 水墨閣的三樓是李宏鈞的私人畫室,除了李宏鈞本人,沒有任何人上去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李老收徒了。 如今只看李老帶著他這小徒弟上了水墨閣的私人畫室,就能看出李老對這徒弟的重視。 超大型的畫室,墻上、地上、角落全是畫。 看著這些飽滿的色彩,磅礴而流暢的線條,讓齊愿的內(nèi)心慢慢平靜下來。 帶著齊愿參觀了一圈之后,李宏鈞開口道:“怎么樣,做我的徒弟不錯吧,這里的畫你有喜歡的隨便拿,不需要沈家那小子花錢去買?!?/br> 齊愿點頭,確實不錯。 這一屋子的畫,要是拿出去拍賣的話,準(zhǔn)能造出一個富豪。 不過她這位老師,大概也不缺錢。 不然怎么會對她這個徒弟,這么大方。 李宏鈞說著,已經(jīng)搬出了顏料,鋪好了畫紙,然后對齊愿說。 “閑著也是閑著,今天給你出道考題吧,以神明為題,做一幅畫,我也正好看看你的水準(zhǔn),找準(zhǔn)教你的方向。” 齊愿有些猶豫,她現(xiàn)在的畫風(fēng)太過詭譎陰暗,并不太愿意輕易示人。 但眼前這位老師是她自愿拜的,既然拜了師,總有一天也會發(fā)現(xiàn)她的作品問題。 齊愿點頭答應(yīng)了。 神明嗎? 齊愿微微閉了閉眼,腦子里自然而然地,想象出了一幅她心中的畫。 畫筆落到了紙上。 大片的烏墨暈染開來。 李宏鈞就在一旁坐下,慢慢的看,耐心十足。 都說字如其人,畫如其人。 觀看一個人畫畫的過程,或許能看明白點什么。 李宏鈞想知道,他這個小徒弟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會畫出那樣一本畫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齊愿依舊沉浸在畫中,仿佛天地間只有那些明暗的色彩。 李宏鈞臉上的神情卻越發(fā)凝重。 不知過了多久,齊愿放下了筆。 她像是過于勞累,透支了精神,小臉又蒼白了幾分。 畫紙上,大片暗沉的色調(diào),臉上不帶煙火氣的神明,穿著一身白色長袍行走在這世間。 但他的腳下,鮮紅染著黑暗的淤泥,無數(shù)猙獰的手從地底伸出抓向神明,甚至有一只手抓住了神明的腳。 白色的衣服和染血的淤泥,形成一種刺目的對比。 齊愿微微低下了頭。 這世間根本沒有神明啊,如果有的話,前世為何沒來救她? 所謂神明只是虛幻的慰藉,那一起拉入這地獄吧。 她心里那些陰暗瘋狂,在畫中藏不住的。 齊愿停筆許久之后,李宏鈞才回過神來。 他整個人像是被震撼住了,原以為之前見的那幅紅梅圖,還有這本畫冊,已經(jīng)是一種壓抑絕望了。 可如今親眼看了眼前這幅畫,他才覺得,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夠。 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李宏鈞嚴(yán)肅道:“齊愿,這世上不只有黑暗和絕望的?!?/br> 李宏鈞一直都喊齊愿小徒弟,這是第一次這么認(rèn)真嚴(yán)肅的叫她名字。 齊愿依舊低著頭,聲音有些微啞的道:“可我……只能看到黑暗了。” 李宏鈞心中一震。 他想到了他年輕的時候,孩子的意外,妻子的離世,重要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絕望像潮水一樣籠罩著他,三十年了也忘不了那種痛苦。 他沒有再婚,脾氣很壞,和誰都不親近。 直到見到了那幅紅梅圖,畫里痛苦的情緒讓他感同身受,生出了收徒的念頭。 可他是經(jīng)歷了多次生死離別的痛苦,眼前那么年輕的小徒弟,又是因為什么有著比他還濃烈的痛苦和絕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