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嘉嘉端到飯桌上去，陽光已經(jīng)布滿門口空地，即將蔓延到院子中。

    這座房子的朝向真的很好，客廳明亮，又時而有風(fēng)吹進(jìn)來，再從客廳門兩邊的窗戶飄出去，只留下春天的氣息。

    聞嘉嘉鼻子嗅嗅，好像聞到青草香，估計不遠(yuǎn)處有人在開墾草地。

    第一口，先吃蛋羹。

    蛋羹很香，加了醬油和一點點的豬油，而且蒸得一點氣孔都沒有，軟硬合適，聞嘉嘉自己蒸的也就這樣了。

    榨菜也不錯，很像涪陵榨菜。

    一吃，其實就是涪陵榨菜，可見這榨菜肯定是從川渝人手里得到的。

    聞嘉嘉吃完早飯，又吃半張餅。

    聞春和聞萱已經(jīng)把屬于自己的那份分食了，還眼巴巴地看著她剩下來的這張。

    聞嘉嘉繃著臉，把餅用盤子蓋著：“不許再吃了，還記得那天吃rourou吃到肚子痛嗎？看病吃苦藥，哭的還是你們。后來小姨說了啥，是不是又忘了？”

    聞春和聞萱蔫下去了，拖著聲音，異口同聲道：“不許暴飲暴食，吃東西要有節(jié)制?！?/br>
    瞧，這不記得挺緊的嘛。

    聞嘉嘉覺得她們今天早上吃得夠多的了，肚子明顯鼓起來，要不是沒把山楂干帶來，她肯定是要泡一杯給她們消消食的。

    陽光正盛，她把兩姐妹趕出家門，讓她們趕緊多去玩耍，把肚子里那一堆東西給消化掉再說。

    “你們別到處跑，小姨要出趟門。至于午飯……要是姨夫沒回來，你們就把桌上的餅吃了?！狈凑绯砍缘脡蝻?，中午少吃些也沒多大問題。

    “知道啦！”

    說完沖出去，跑到隔壁找新認(rèn)識的朋友玩兒。

    聞嘉嘉把碗洗了，留下兩碗涼白開放在桌上，背上小包往部隊外走去。家屬院有條通道可以直接到部隊外，只是需要將近20分鐘的時間。

    她昨兒就聽說了，部隊門口每天早晨10點中都會有公交車路過。

    至于回來也有車，下午四點時車會從市里出發(fā)，聞嘉嘉回憶了一下，魏岱說過，得去盛林街的國營飯店門口坐車。

    聞嘉嘉來到站點，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這里等著了。

    有附近村民，也有部隊的家屬。

    她是生面孔，一來就引人注意。

    “你是魏岱媳婦？”有人問，這人背上用背帶背著個小孩兒，這小孩瞧著才一歲多點兒。

    聞嘉嘉點點頭：“你好，我是聞嘉?！?/br>
    “咦，還怪懂禮的嘞?！边@位嬸子笑笑，“我是一棟三樓王富海家的，你回去問你家那口子就曉得?！?/br>
    不等聞嘉嘉說話，她又問：“你這兩天才來吧，這是要進(jìn)城？”

    “對，進(jìn)城買些東西?！?/br>
    聞嘉嘉還是覺得家里缺很多日常用品，比如說暖水瓶，再比如說雨鞋。

    雨季不久后就得來了，光有雨傘沒有雨鞋可不行。

    因為不熟，也沒多聊。

    聞嘉嘉來得巧，幾分鐘后，公交車搖搖晃晃地停下，一群人蜂擁而上。

    這里算是第二個站點，車上的人不算多，甚至還有空位。

    聞嘉嘉至少幾個月的農(nóng)活到底沒白干，她身體靈活，仗著自己沒帶竹筐沒帶背簍，直接擠到人群的前方，等門一開，她就拉著扶桿登車。

    又巧了，聞嘉嘉上車時車上只剩最后兩個座位，她眼疾屁股快，直接占了一個。

    剩下一個離她比較遠(yuǎn)，她也沒辦法幫那位帶著孩子的嬸子占。

    至于讓她貢獻(xiàn)出座位……不可能的，這路能把人胃里的東西搖出來，又不是熟人，聞嘉嘉當(dāng)然是只顧著自己。

    車子緩緩開啟，車上雞鴨都有，味道一陣一陣地飄到鼻子周邊。

    聞嘉嘉只能慶幸自己不暈車，原主這具身體也不暈車，否則她上車就得吐。

    十幾分鐘后，又快到那段巨搖無比的路。

    那位嬸子顯然是熟悉這段路的，一路擠到聞嘉嘉身邊說：“妹子，你幫我把孩子抱會兒成不？”

    這倒是行，只要不讓她起來啥都好說。聞嘉嘉雖然自私，但也沒自私到那種地步。

    她接過小孩放在腿上，這才注意到，這是位女寶寶。

    “是個小姑娘呢?！甭劶渭纬泽@，“怎么留這么短的頭發(fā)?！?/br>
    幾乎是光頭，冷就不說了，還破壞毛囊。

    嬸子笑笑：“還小，怕長虱子，等過了三四歲能禁得住了再慢慢留長。”

    聞嘉嘉：“……”

    她現(xiàn)在有點怕怕的，想用塊布把自己的腦袋包起來。

    沉默一會兒，聞嘉嘉還是忍不住道：“用篦子多通通頭發(fā)，再用硫磺皂天天洗頭，虱子其實很快就會消失?！?/br>
    嬸子神色平淡：“妹子你是城里人吧，我們哪能天天用硫磺皂洗頭哦，一周能洗上一回香皂澡都算干凈人了。家里五個孩子，我哪里洗得過來?！?/br>
    聞嘉嘉心里有點悶，連劇烈的搖晃都有點兒感覺不到了，嘆著說道：“我不是城里人，我是農(nóng)村人?！?/br>
    聽到聞嘉嘉這話，嬸子有點驚訝。

    她自詡看人還是很準(zhǔn)的，沒想到在聞嘉這里認(rèn)錯了。

    她又說道：“那你肯定讀過書?！闭f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聞嘉嘉無話可說了。

    過了這段路，她又要把孩子抱回去。

    聞嘉嘉擺擺手：“嬸子我抱著吧，她挺乖的?！?/br>
    確實乖，靠著聞嘉嘉，時而轉(zhuǎn)頭看看她，又抬頭看看母親，不哭也不鬧。

    “是吧，這是最乖的一個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帶她出來?！眿鹱诱f道，“她幾個jiejie可都沒跟我去過市嘞?！?/br>
    屋外景色緩緩倒退，過了那段路，聞嘉嘉動動屁股，覺得輕松很多。

    也許是有了心理準(zhǔn)備，這次不想吐了，一直到市區(qū)她狀態(tài)都還不錯。

    聞嘉嘉在魏岱說的國營飯店站點下車，嬸子沒下去，聞嘉嘉就把座位留給她。

    跳下車，深呼口氣。

    啊，好新鮮，好清甜呢。

    這條街道很熱鬧，一路走去，聞嘉嘉能瞧見供銷社，能看到門市部，拐個彎到另外一條街后還看到糧站和她心心念念的百貨商店。

    街上人來人往，隨處可見自行車。

    偶爾還有公交車緩慢開過，意外的是車上人并不算多，可見只在城里轉(zhuǎn)的公交車沒有城鄉(xiāng)公交車那么擁堵。

    聞嘉嘉依稀記得這時候首都地鐵該是開通了，也不曉得這里的地鐵啥時候開建。

    來到百貨商店門口，抬頭看，這是一棟三層高的樓房。

    進(jìn)入商店，里面人不算很多，但商品琳瑯滿目，不管數(shù)量還是質(zhì)量，都秒殺供銷社。

    甚至還有一排成衣賣！就是樣式一般，還不如她自己買布做。

    她現(xiàn)在可是有制衣手藝的人了，改革開放的致富路又多一條。

    聞嘉嘉摸摸胸口內(nèi)兜里的一疊錢票，計劃等會兒買幾塊布回家給自己做夏衣。

    她離開成衣柜臺，開始看其他商品。

    一樓多是吃穿類的商品，聞嘉嘉逛一圈后就上二樓，一樓的東西準(zhǔn)備離開前再買。

    來二樓，她是有目的的。

    二樓擺的是手表收音機(jī)等奢侈商品，聞嘉嘉掏出手表票，指著櫥窗里的一塊手表道：“我要那塊上海表。”

    上海表是當(dāng)下最熱潮的手表。

    但老家是沒有的，因為來一塊被買一塊，往往聞嘉嘉去到縣城后，櫥柜就空了。

    而這里離上海近，上海表并不缺，連上海牌收音機(jī)都有好幾個放著等待售賣。

    剛好聞嘉嘉在魏岱的各種票證里瞧見手表票，秉承著早買早享受的至理，聞嘉嘉到這里的第二天就馬不停蹄地來買表。

    “稍等?！笔圬泦T接過錢票，用夾子夾住，然后隨著軌道進(jìn)入聞嘉嘉看不見的地方，緊接著售貨員拿出一塊手表來，對聞嘉嘉道：“是我這里直接幫你調(diào)好還是你自己拿去調(diào)？”

    這時候新表需要調(diào)時間的。

    聞嘉嘉：“同志，麻煩你幫忙調(diào)好?！?/br>
    這位售貨員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表調(diào)好，又仔細(xì)看下沒有劃痕，便把手表給她。

    聞嘉嘉當(dāng)場就戴上了。有手表后可謂是安全感滿滿，看天估時間的生活總算完結(jié)。

    買完手表，她在收音機(jī)柜臺前站了會兒。

    售貨員素質(zhì)都挺高，也沒人驅(qū)趕。

    畢竟有人來看收音機(jī)那是常有的事兒，買不起還不能過過眼癮嗎。

    三樓聞嘉嘉沒去，那是要外匯券的地方。

    回到一樓，她買了布和暖水瓶，稱了兩斤的糖，一斤原味奶糖，一斤巧克力口味兒的。

    現(xiàn)在的奶糖真材實料，不過聞嘉嘉覺得有點過甜，不是很愛吃。她更喜歡巧克力口味，這一斤買回去她得藏在房間里慢慢吃。

    隨后又稱了一斤餅干，一斤的蝴蝶酥。

    聞嘉嘉可是太驚喜了，她從前每次去上海出差都得買蝴蝶酥，后來大排隊再沒買過，沒想到在這里也能遇見。

    蝴蝶酥香是真的香，貴也是真的貴。

    就這么一斤，就花了聞嘉嘉兩塊錢，比rou還貴呢。

    最后買雨鞋，再買雙回力帆布鞋，以及兩瓶白酒。臨走前又買幾對頭繩和一瓶百雀羚，把胸口錢票用得癟下去一層后，聞嘉嘉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還有東西買呢！

    她把小包里的大袋子拿出來，買的東西通通放到大袋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