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這么一說,沈廠長就懂了。 這真不算什么大事兒,50年代那會兒大把的廠子都經(jīng)歷過被援助的事兒。廠子越大,援助的資源就越多。 如果和蘇聯(lián)人接觸過就要被下放,全國各地廠子里的人得空一半。 像這兩人,大概是時運不濟,被當成出頭鳥,亦或者是犯小人了。既然人家能開口,就說明兩人的情況也沒那么糟糕。運作運作,很有可能能夠被接回來。 沈廠長思考片刻,也沒貿(mào)然同意,只說:“我會去查查,查完再說吧?!?/br> 另一邊,聞嘉嘉回到辦公室,開始整理今天的會議內(nèi)容。 瞧著自己雜亂無章的桌面,嘆聲氣,還是先整理吧。 也不知道辦公室啥時候能修好——是的,她才曉得她是有間獨立辦公室的,就在走廊的中間段位置,也就是在高主任辦公室的隔壁。 一間屋子,隔成兩半。 每間能有10多平方,因為要做隔斷的關(guān)系所以她和梁牧就沒能住進去。 和組員們在一間辦公室其實挺不方便的,很多重要資料她都不敢放在辦公室中。 再就是她在,其他人也不適應(yīng),安靜得都跟在課堂上似的。 聞嘉嘉嘆聲氣,整理完桌面,重新坐下,繼續(xù)整理會議內(nèi)容。 這種任務(wù)她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很快就整理好了,比較重要的內(nèi)容她還會用筆給重點標記出來,特別是廠長說的話。 花半小時寫完,見周主任回來了,就起身去她辦公室交給她。 周主任道:“周三早上你去車站接人,先把人帶到清水巷去,然后來報道?!?/br> 聞嘉嘉:“是嚴老師他們?” “對!周三就會來,幾位教授和學(xué)生都會到??纯醇覍儆袥]有跟來,沒有的話就問問需不需要幫忙買火車票,需不需要幫忙運家當行李?!?/br> 聞嘉嘉點點頭:“好的?!?/br> 說完就出門,順道看看她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隔斷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此刻正在抹石灰粉,進入收尾階段。 兩間格局一樣,視野也差不多,所以要哪一間都行。 聞嘉嘉倒是想給辦公室加張柜子,這樣資料就不至于放不下了。 她在藥廠工作一年多感觸最深的就是資料特別多,各種各樣的文件都得留存。 辦公桌在一日日中被塞滿,甚至桌上都擺了半桌。等要找某一份文件時,得先費大勁兒把桌柜里的文件搬出來,實在麻煩呢。 但現(xiàn)在倉庫里還有完好的柜子嗎? “或許可以找胖姐問問?!甭劶渭涡牡?。 傍晚。 回家后飯已經(jīng)熟了,醬鴨的香味兒聞嘉嘉在門口就能聞到。 兩姑娘各拿著一塊鴨rou坐在門框上啃,見聞嘉嘉回來,急忙說醬鴨多么多么好吃,熏魚多么多么香。 聞嘉嘉把車停好,洗洗手:“好吃就多吃,咱們今天要吃完?!狈琶魈炀驼娌恍迈r了。 魏岱從廚房里端著菜走出來笑道:“還沒多吃呢,從放學(xué)回來就一直吃到現(xiàn)在,魚都每人啃了三塊?!?/br> 桌上一道醬鴨,一道熏魚,還有一盤清炒地瓜葉。 魏岱又端了四碗飯出來,聞嘉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筷子問:“你吃了嗎?” “沒呢,等你回來吃。” 聞嘉嘉就轉(zhuǎn)頭看兩姑娘,哼哼說:“你們都不等小姨回來就開始吃啦?” 聞萱嘿嘿笑:“我們把鴨腿和鴨翅都留給小姨了?!?/br> 聞嘉嘉白眼一翻:“吃的嘴巴旁邊都是,別光吃菜了,快來吃飯吧。” 醬鴨蒸過后更入味,微甜咸香實在下飯,聞嘉嘉沒心情挑刺,就可著醬鴨吃。 魏岱倒更喜歡吃魚,一盤的熏魚幾乎都是他吃完的。 吃完晚飯洗完碗,聞嘉嘉支使兩姑娘洗澡去,她則是躺在院子里的竹搖椅上休息。 魏岱忙前忙后的,洗完碗后去去鋤地,有些菜得開始種了。 天空由深藍轉(zhuǎn)變?yōu)楹冢鹿庵饾u明亮,星星也一顆顆的出現(xiàn)。 晚風(fēng)里帶著桂花的香氣,聞嘉嘉深深嗅了一口,又緩緩?fù)鲁鰜?,只覺得體內(nèi)都沾染了一絲桂花的香味。 這時候,家里在雙搶吧。 聞嘉嘉說道,“年前方紅軍會回老家,咱們今年年貨早點做,請紅軍幫忙帶回去,省得去郵局寄?!?/br> 而且郵局有些東西還寄不了呢,比如說酒啊油啊啥的。而一些東西能寄,卻也會因為耽擱太久變質(zhì)。 魏岱驚訝:“他不是才進廠?” “對,但他說他不回去,他媽就得千里迢迢殺來了?!甭劶渭握f著哈哈笑,“說不準紅棉姐也會殺來?!?/br> 魏岱:“那就提早做年貨吧,這樣咱們從這個月起又改攢rou票了?!?/br> 這是個悲傷的話題,rou票rou票,永遠都不夠用。 什么時候才能吃rou自由?。?/br> 周三這天,聞嘉嘉把背包放到辦公室后就騎著自行車去接人了。 嚴教授幾人9點會到,當然,這只是沒有誤點的情況下。 但這時候的火車嘛,誤點才是常態(tài),聞嘉嘉估計怎么的也得九點半十點才能到。 聞嘉嘉買根油條,再買個饅頭守在火車站門口吃起來。 今天起晚了,她連早飯都沒吃呢, 把饅頭掰兩半,將油條夾于其中。其實要夾油餅的,但這里沒得賣啊,只能夾油餅了,勉強也行吧。 吃著饅頭夾油條,感受著太陽逐漸變盛,陽光熾熱,聞嘉嘉挪動腳步躲到火車站建筑的陰影中去。 九點十分了,還沒見到人。 聞嘉嘉把最后一口的饅頭油條塞嘴里,慢慢嚼動咽下去,感受著肚里傳來的飽腹感,覺得在上班時間躲在外面吃著飯還挺爽的。 就是有點無聊。 聞嘉嘉同旁邊的工作人員聊起天來,得知聞嘉嘉是醫(yī)玻廠的,來這里接人的后,這位工作人員還特意搬了一把凳子請她坐。 工作人員姓陸,是位年逾四十的大姐,臉上笑紋深,很是熱情腸。 陸大姐還給她端了杯水來:“剛才吃饅頭吃噎著了吧,喝口水順順。” “……”聞嘉嘉尷尬笑笑,“不喝了陸大姐,我怕要去上廁所。” “哎,我們火車站又不是沒有廁所。” 聞嘉嘉依舊委婉拒絕:“但我得等人,我怕上廁所的時候人來了咋辦,我等的那趟車說是九點就會到?!?/br> 在外面,怎么敢輕易喝陌生人的水啊,雖然聞嘉嘉知道陸大姐大概沒惡意。 陸大姐一聽,把水杯放旁邊:“對哦,現(xiàn)在要九點半了?!?/br> 片刻后又問:“你們醫(yī)玻廠是等誰呢?” 這沒啥好不能說的,聞嘉嘉便道:“等一些老師學(xué)生。” 陸大姐感慨:“嘖嘖,都是文化人,廠子就需要人家文化人才能辦起來呢。我姑娘就是被耽擱了,要不然依她那聰明勁兒也能讀大學(xué)?!?/br> “呸!老陸你說大話不臉紅……”不遠處的值班人員嘲笑道。 陸大姐卻道:“我姑娘自小在農(nóng)村長大,書都是在公社讀的,就這還讀到高中,回回都是年級第一名,怎么就說大話了?!?/br> 又板著臉說:“我閨女進街道辦工作,我當然不臉紅。不像你兒子,來咱們火車站掃廁所火車站都不收?!?/br> “你放屁!”那人顯然知道閨女是陸大姐的逆鱗,不再繼續(xù)用這個撩撥,而咬牙切齒地哼了聲,“我兒子自有他的去處,他叔老爺在鐵路信號廠工作,不像你侄女,你就是跪在信號廠門口求,你侄女也是進不去的,還在乖乖在家里窩著等嫁人吧……哎,都說侄女肖姑,有啥姑姑就有啥侄女,你們陸家真是一脈相承,靠著嫁人找工作,幾代人就這命了?!?/br> 說完就離開,惹得陸大姐氣得胸口直起伏,聞嘉嘉都怕她一口氣沒喘上來暈倒過去。 “陸、陸大姐您沒事兒吧?”聞嘉嘉趕緊把她給自己倒的水放到她的手邊,“您快喝吧。” 氣大傷身吶,那人說話也是夠戳人心窩子的,聞嘉嘉都覺得缺德得緊。 但她就一過路人,可一點兒都不想摻和在其中,否則得引火燒身的。 陸大姐強行露出抹硬笑:“讓你看笑話了?!?/br> 聞嘉嘉嘴角扯扯,不知說啥為好。 陸大姐喝口水,緩了半分鐘才把胸口的那股氣給吐出來,說:“我是郊外鄉(xiāng)下的,我們鄉(xiāng)下人想在城里找個工作可不容易,就算是臨時工也難得很。就像你那個醫(yī)玻廠,我侄女曉得你們廠要招人的時候高興得半夜都笑出聲來,結(jié)果因為戶口的問題沒能被選上,她哭得嗓子都啞了三天?!?/br> 聞嘉嘉蹙眉,廠里有限制戶口嗎? 還真有!最先招的那批有,她差點忘了,部隊并非是農(nóng)業(yè)戶口,所以部隊里的那些孩子們只要考上就能順順利利進去。 只是農(nóng)村戶口的,連考都沒法考。 但后來那批卻沒有,后來的那批招的多是臨時工,而且招的人數(shù)還不算少。 聞嘉嘉這么想,也就這么說了。 陸大姐苦笑道:“曉得這事兒的時候都沒再招人了,也是我侄女時運不濟,那幾天正好回了鄉(xiāng)下,我婆母又生病,所以我也沒幫她注意這件事?!?/br> 聞嘉嘉只能安慰道:“放心吧,之后還會招人的。” 陸大姐搖搖頭:“我哥嫂是個目光短淺的,鄉(xiāng)里有人出高價彩禮,就等著送我侄女出嫁。” 就算她幫忙拖又能拖幾天呢,誰曉得醫(yī)玻廠啥時候會再招人。 聽說現(xiàn)在招人不算嚴,她街道上有人就走門路進去了。可是她家中又非她當家做主,就算有那門路,她丈夫也不會用在她侄女身上。 聞嘉嘉語塞,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沉默片刻,看看站外刺眼的陽光,又瞧瞧手上的手表。 當分鐘指向“7”時忽然問道:“要是工作要用錢買的話你侄女會買嗎?” “這話說的,當然買!這時候想要工作,除了考不就得買了嗎。不需要考也不需要買的,都是好命人?!标懘蠼阏f道。 她抿抿嘴,看眼周圍低聲說:“我也不瞞你,要是你名額,我能、我能出400?!?/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