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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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式太熟悉了,以至于,游景瑤一聽到就想起了之前那句話—— “瑤瑤,你不愿和我成親,是……不喜歡我?” “不是!”游景瑤立即堅決地應(yīng)了聲。 月塵卿原本應(yīng)該因她的回答而歡喜,剛要雀躍,卻意識到什么。她的語速依然和從前一樣快,只要討論到“愛與不愛”,她總是這樣又急又快地說“愛”,可行動上,卻還是一次次將他推給別人。 對了。這件事,還從未解決。 瑤瑤要撮合自己和宮雪映的這件事,他還未曉得緣由。 方才沉溺在成親的喜悅中,月塵卿竟忘記了這么重要的事——游景瑤是真的逃婚了,真真切切地逃婚了,她逃得那么堅決,還留下了一封長長的信和他之前給的香囊,看上去絕不打算再回來了。 就算后來知道了她是去歸墟采混沌魂胎草,但整件事的邏輯,也很奇怪。 游景瑤是先逃婚,再去采那株草的。 若要采仙草救他,瑤瑤根本無需逃婚,甚至不用自己去。仙草就好端端長在歸墟,只需要遣一行侍衛(wèi)去就行了。 如此說來。 月塵卿眼中柔情蜜意淡了下去。 她逃婚這件事是真的。 或許只是后面知道了自己熾毒爆發(fā),怕自己真的因此出事,于心有愧,才去歸墟采仙草救他。 游景瑤是真的要離開自己,至少在離開王宮那一刻,她是這么想的。 一瞬間,萬般不解、不安,難舍難分地涌上心頭,月塵卿眼中情緒破碎,就這么俯身看著榻上的游景瑤,嘴唇翕動幾許,最后低低出聲: “瑤瑤,我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成親。有些事,我想問問你?!?/br> 游景瑤被這語氣嚇了一跳:“什、什么事?你盡管說……” 話音未落,月塵卿已兩臂撐在她耳畔,傾身壓下。一對紫眸逆著光,長睫投下濃密陰影,像攏在陰霾中的晶石。 游景瑤雙眸顫顫,戰(zhàn)栗著縮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否在撮合我與別人?”他肅聲問。 游景瑤喉嚨像被扼住似的一瞬間啞口無聲。是的,可那已經(jīng)成了過去,但她決不能承認:“沒有?!?/br> “當真?”月塵卿祈盼地湊得更近了些。 “當然!否則我現(xiàn)在怎么還會與你成親?”游景瑤逼出一身浩然正氣,為自己增勢。 “那你為何逃婚?” “我……我只是一時昏了頭,”游景瑤低眸,迅速想好了說辭,“我從前一直覺得我與少主你的身份地位不相配,宮jiejie又在我們身邊,論條件,自然是你與她更相配嘛。” 月塵卿根本不認可,隱忍多時,問了最后一句: “你究竟愛我嗎?” 他盯住她的眼,那一瞬的神情像極了雪域白狼,眼中滿是侵略性和滔天的占有欲。 “我愛呀!我不是每次都說愛你嗎?”游景瑤瞪大杏眼回復(fù)道。 她說得很大聲,生怕月塵卿不信似的,即使現(xiàn)在說“愛”和從前說“愛”的性質(zhì)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可是月塵卿聽不出來。 他全然不信,眸色更深:“瑤瑤,我不要嘴上說?!?/br> 不要嘴上說……游景瑤不明所以,也跟著急了,手足無措,正意圖解釋,下一刻,他松開了撐在她兩側(cè)的雙臂,整個人覆了下來。 “做出來,”他熾熱吐息,“給我看。” …… 紅燭搖曳,銀屏光影顫動。 宮鈴搖晃不休,直至子時。 一襲頎長身影抱著嬌小身軀步入凈池。 “疼么?”月塵卿憐惜道。 一捧捧溫熱的水淋在身上,游景瑤脫力,依偎在他懷里,乖巧應(yīng)聲:“不疼,就是很累?!?/br> “真的?”月塵卿認為這定然不是真話。他也是沒個節(jié)制,初嘗……這些,就鬧了半宿。 小犬妖這么嬌弱,如何能承受,他下次定然不能再如此毫無拘束。 誰知游景瑤伸手捉住了他的頭發(fā),認真地扯了扯:“真的不痛,真的,要是痛我當然會說了,騙你我是小狗?!?/br> 游景瑤沒有騙他,真的不疼。 月塵卿說話力道看似又重又狠,實際上,卻是顫著五指將她殷紅裙擺推上去的。 他的每一步都極盡溫柔,無微不至地考慮她的感受,就像對待脆弱瓷器,生怕破了碎了,甚至到壓制不住的時候,也先獲得她的許可,才肯脫韁。 全程怕她冷著,更是覆著被褥,半點也沒著風。 想著想著,游景瑤臉上又燒燙了起來,小臉都要埋進池子里去。 月塵卿望著,一顆心更是軟成水沫,正欲愛憐地揉揉她的腦袋,被小家伙眼疾手快拍開手:“哎呀,你手濕的,別揉!我今日不想洗頭呢?!?/br> 他趕緊縮手回去,做錯事的模樣。 游景瑤看著月塵卿縮手的樣子,沒來由地發(fā)笑,笑得咯咯響:“你像小貓。” “好,小貓?!痹聣m卿也眼尾彎彎地笑。 …… 從凈室出來,天都快亮了。 兩人沉沉地合眼瞇了會兒,天才初曉,門外卻傳來“篤篤”的敲門聲,一聲聲敲得又輕又克制,卻十分緊促,仿佛有什么急事待傳達。 月塵卿睡眠淺,恰好被吵醒,心中掠過一絲電流—— 任誰都不會在青丘尊上大婚的第一天就趕來敲門。 直覺讓他翻身而起,動作不忘放到最輕,生怕吵醒了身旁酣睡的小犬妖。 披上大氅,他來到殿前親自開門。 門外暗衛(wèi)一見尊上就“砰”地跪了下來,月塵卿一滯,立即邁出去,旋即將殿門合攏。 “何事?”月塵卿率先開口。 暗衛(wèi)抬首,直到月塵卿向來不喜歡下屬多余的解釋,他直接繞過了“屬下無意打擾尊上”等客套話,直接報備情況: “尊上,昨夜青丘西部邊疆傳來異動,似乎有人要強闖結(jié)界。” 強闖結(jié)界? 月塵卿神色懨懨地摁了摁眉心,眼底倒是溢出兩縷新鮮顏色,“強闖青丘結(jié)界的,好像百年來都沒有一個了吧?!?/br> “可查到是誰?” “回尊上,我等昨夜聞訊就迅速趕去了西部查看,只在結(jié)界周圍找到了這個?!?/br> 暗衛(wèi)獻上一方木匣,掀開盒蓋。 里面赫然躺著一片紅艷艷的羽毛,根部還染著血,血跡甚至沒有干涸,泛著濕漉漉的水光。 月塵卿的眼神在觸及那一片羽毛之時,眼底寸寸結(jié)霜。 這羽毛,還有誰能比他更熟悉。 那年戰(zhàn)場上,這樣鮮紅的羽毛和暗紅的血痕鋪了一地,他看都要看膩了。 月塵卿兩指拾起那片紅羽,端詳起來。 此乃玄鳥族身上的羽毛,這樣的形狀,貌似還是從翅膀上摘的,脆生生地嫩,好像剛長出來沒多久。 玄鳥族全族已經(jīng)在百年前被滅了個干凈,當時,整座朱雀峰漫山遍野都是熊熊火焰,一切植被都燒成了灰,整座朱雀峰也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山,根本不可能剩下什么羽毛來。 如今卻出現(xiàn)了這么一片,新鮮的,還帶著點血漬的羽毛。 這未干涸的血漬當然是刻意為之,為的就是讓月塵卿知道,這根羽毛是被人刻意遺留在那里的,而且,那人還好好地活著。 還極有可能,是玄鳥族的遺孤。 第51章 遺孤 玄鳥族竟還剩了遺孤? 月塵卿感到很是新奇。 那年, 他可是用一小節(jié)指骨做引,親手將往日聲勢浩大的朱雀山脈燒了個煙銷灰滅。 狐火是玄界三大靈焰之一,就算最普通的狐族子民隨意吐出的一口狐息, 也要比人間用于煉鐵的凡火精粹數(shù)十倍。月塵卿作為狐族之尊, 他的狐火更是足以焚天煮海的存在, 只要出手,全無意外,一切全看他想不想做絕。 那一次, 月塵卿自認做絕了。 奈何朱雀山脈比青丘大了接近一倍, 地勢復(fù)雜,他也不能確定當年是否還留下活口,或許真有那么一條漏網(wǎng)之魚茍活到現(xiàn)在, 也未可知。 月塵卿拾起這片火紅細羽, 夾在指尖細細捻磨,目光玩味,似乎念及什么往日痼疾, 長睫冷垂。 —— 彼時。 年少的月塵卿渾身掛著妖物黏糊糊的鮮血,抬步邁出禁制。少年一頭漂亮的銀發(fā)滿沾著污血,黑紅腥臭,他抬手欲將臉抹干凈,卻越抹越臟, 最后索性認命地收了手。 子夜高天,連鳥鳴聲都歇了。 結(jié)界外空蕩一片, 無人迎接,只有冷寂的月光照在月塵卿身上, 他抬眸望望那輪弦月,仿佛這輪月亮是唯一陪著自己的友人。 不過他也早習慣了, 哪一日不是這樣,每天結(jié)束這場長達九個時辰的折磨,只有一輪月亮在這兒等他。 狐后不允許任何一位侍者在此接應(yīng),進去時他一個人,出來時,依舊形單影只。 形單影只也好,正巧,他也不愿讓人瞧見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掛了一身血的糟踐模樣。 月塵卿攏了攏已成了血皮子的外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他的衣袂滴滴答答,淌了一路血點子。不多時,就有許多血蟻前來吸食,連成一路密密麻麻的黑線,詭譎萬分。 夜空中刮起綿綿雪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