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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小犬妖拿錯女配劇本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也好。知道七殺陣攻不破,就快回家去吧,不要再浪費(fèi)修為做無用功了。

    她垂眸,抽了抽鼻子,開始念起后事。

    如果真沒有讀檔重來,任務(wù)失敗,或許會被傳送至懲罰世界,至少不至于被直接抹殺,還算是有個后路。

    只是這么一來,她就再也見不到月塵卿了,還有青丘的大家,宮jiejie,長殿下,討厭的傻叉月停蕭,口嫌體直的元霜,還有綾香、羅煙和酒尋……

    游景瑤不住地吸著鼻子,想抬手去抹眼睛,兩只手臂卻被鎖得死緊,只得老實(shí)作罷,任由淚水混著清涕糊了滿臉。

    須臾之間,短暫的寂靜被驀然打破。

    七殺陣殼傳來潰爛之聲,像是紙屏被火焰燎出了一個洞,發(fā)出“呲啦呲啦”的聲響,游景瑤如遭雷擊,再次望去——

    夜幕中,一道渾身裹著火焰的人形徒手撕開了血色禁制,好像漫步云端似的,自空中一步一步地闖了進(jìn)來。

    游景瑤靈魂出竅。

    月塵卿……主動入陣了。

    七殺陣的性質(zhì)像是非牛頓流體,你要從外面去敲打它,攻擊得越用力,它越剛硬,就是跟你反著來。但若溫和地探進(jìn)去,它就會溫柔地接納,沒有半分阻力。簡而言之,七殺陣要從外面打破幾乎不可能,但是如果主動入陣,就不會受到什么阻礙。

    這本就是一處只進(jìn)不出的深淵,更是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

    赫連煬看著月塵卿竟然如此果決地入了陣,臉色驟變——

    不好,七殺陣還差最后一點(diǎn)才成型,月塵卿現(xiàn)在入陣,他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將月塵卿殺死。

    赫連煬立即霎時(shí)反手捆住游景瑤,以丟鉛球的姿勢將她整個人甩出洞口。游景瑤天旋地轉(zhuǎn),原本在這里就沒吃過一頓好飯,胃難受得很,被這樣粗魯?shù)匾怀兑蛔В瑤缀跻鲁鰜怼?/br>
    她被數(shù)根紅綢捆著甩到了外頭,強(qiáng)忍著胃部翻涌,堪堪睜眼,望見那一襲滿身金焰的人影正裹著毀天滅地的氣機(jī)正朝她疾速飛來。

    又一根紅綢“唰”地緊箍住她脆弱的脖頸,身后傳來音調(diào)扭曲、甚至還在發(fā)顫的警告:

    “月塵卿,膽敢再踏進(jìn)一步,我要你親眼看著你心愛之人被我折磨而死!”說著,脖頸間紅綢猛然收緊,游景瑤喉間當(dāng)即溢出斷續(xù)不清的嗚咽。

    那團(tuán)金光登時(shí)滯在半空中,不再前進(jìn)。

    赫連煬攥著紅綢的手青筋突起,鼻尖沁出冷汗,雙眼死死盯著身形莫辨的月塵卿,抬起另一只手,朝手腕上毅然咬了下去。

    利齒割破手腕上一圈又一圈紅綢,短帛墜地,他牙尖抵住那道剛剛愈合的傷,毫不猶豫將剛剛愈合的傷口狠狠劃開,一霎鮮血淋漓。

    濃稠血液順流而下,沁入石板,如同藤蔓朝四周蔓延開來,像是神話中以血繪制的圖騰,蛇形纏繞,極速成形。

    赫連煬眼尾那一抹殷紅變得萬分稠艷,濃墨重彩,遠(yuǎn)觀之下,眼睛仿佛生生拉長了幾倍,幾乎斜飛入鬢,原本及腰的黑發(fā)在短短兩息內(nèi)長至腳踝,四散飄飛,活生生成了墮化的妖鬼。

    月塵卿腳下隨之生成一道更小的禁制,將他鎖在那一處,動彈不得,低眸看了看赫連煬,眼神冷然如霜:

    “消耗剩下所有的壽命,只為困住本尊一炷香?”

    赫連煬咧嘴大笑,一口森白的牙齒密密麻麻:“一刻鐘,足以。”

    月塵卿抬眸望了望那面圓陣,在眾多七竅流血也要媾合交歡的歡喜佛中,瞧見了一塊極小的、還在蠕動生長的缺口。

    七殺陣還差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才能成型。

    游景瑤緊咬著封住口舌的那塊紅綢,艱難地發(fā)出聲響:“七殺陣還沒閉合,快走,快走!”可話到嘴邊依然是模糊至極的“嗚”“啊”,像小啞巴在努力發(fā)聲。

    月塵卿只單單聽著游景瑤發(fā)出來的聲調(diào)就明白她在說什么,她在叫他趕緊走。他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小犬妖,唇邊勾起抹極淺淡的笑。

    走不了,他也不會走。

    三百多年來,他一直不清楚活著的意義?;驊?zhàn)死沙場,或得勝凱旋,所有一切不過只為守護(hù)青丘,仿佛守護(hù)青丘便是他拖著這副軀殼茍活下來的全部意義。

    一切卻因小犬妖的出現(xiàn)而改變。

    少女眨巴著黑白分明的杏子眼湊近,攥著袖子要抹他鬢邊的冷汗,月塵卿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恍若朽木迸出一簇簇堅(jiān)韌有力的新芽,轉(zhuǎn)眼綻出密密麻麻的小野花。

    因此。

    活也好,死也罷,哪怕骨化形銷,魂飛魄滅,只要與小犬妖在一起,他全都作陪。

    赫連煬望了眼天穹上那一處rou芽般慢慢生長的豁口,又看了看禁制中動彈不得的月塵卿,一陣前所未有的快感涌上心頭,刺激得他渾身過電般抖動,嘴角一抽一抽,只想笑。

    誰又能想到,當(dāng)年高高在上的青丘狐尊,現(xiàn)在只能在甕中束手待斃,任由他隨意擺布呢?

    那年踐踏朱雀山脈之時(shí),又曾想過今天會落得一個這么潦倒的境地么?

    赫連煬全身正在發(fā)生異化。五指生出鳥爪一樣鋒利的甲片,頭頂涌出根根白發(fā),他卻毫不在意,即使因?yàn)槭а^多加劇了魔化的速度,也絲毫不能湮滅這志得意滿的近乎毀滅的歡喜。

    “月塵卿,你可知我等這一刻,等了一百三十七年?”赫連煬出聲,音色如同烏鴉,嘔啞嘲哳。

    月塵卿冷眼看著一介活生生的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老去,變得愈來愈像妖物,沒有作聲。

    滿臉長出鳥羽的男子將可怖的臉轉(zhuǎn)向月塵卿,另一只手依然緊緊攥著可以隨時(shí)隨地了結(jié)游景瑤性命的紅綢,拿在手中炫耀似的晃了晃:

    “月塵卿,這個結(jié)局你可滿意?你愛的人在我手中,連你的生殺予奪也全憑我念!當(dāng)年你滅我朱雀全族,可有想過今日會折在我這個孽種手里,有這引頸受戮的一天?”

    “你一定很后悔吧,當(dāng)年焚燒朱雀山脈的時(shí)候竟沒查看仔細(xì),留下我這么一條漏網(wǎng)之魚,哈哈哈哈……”

    赫連煬近乎失心瘋地大笑了半刻鐘,白發(fā)已經(jīng)長到了腰間,青蔥少年驀然變成垂垂老者,滿面皺紋深刻如壑,五官在浮夸表情的撕扯下幾乎要龜裂開來。

    所有的費(fèi)心謀劃在這一刻終于實(shí)現(xiàn)了,他終于可以決定月塵卿怎么死。

    嵌在凹陷眼窩中的混濁眼珠滴溜一轉(zhuǎn),蕩起一縷邪火。

    月塵卿可不配死在誅仙陣下。

    他要月塵卿死于他一生中唯一的弱點(diǎn),死在游景瑤手里!

    赫連煬側(cè)目看向手中雞崽一般脆弱的游景瑤。

    游景瑤心頭警鈴大作,下一刻,她佩戴在無名指上的儲物靈戒已被吸到了赫連煬手里。老者將其一掌拍碎,靈戒碎片蕩漾出一片扭曲氣浪,又探出蒼老嶙峋的鳥爪,于空間裂隙中抽出一把弓箭來。

    月塵卿送她的金桂小弓被赫連煬攥在手中,游景瑤立即手打腳踢地掙扎起來。

    赫連煬玩味地?fù)芘@把玩物似的弓箭,目露精光,在她耳邊幽幽吐氣:“若你用這把弓了結(jié)月塵卿性命,我可以饒你不死。之后我會將你毒啞,為我玄鳥族延續(xù)后嗣,這恩賜你可接受?”

    游景瑤死死瞪向他,嘴唇卻被紅綢纏得極死,全身搐動。

    方才月塵卿燃燒了幾百年的壽命攻陣,如今他已修為大減,實(shí)力不敵魔化的赫連煬,更破不了赫連煬燃燒余下所有壽命催發(fā)的禁錮陣。

    被禁錮陣鎖在那三寸陣心的月塵卿,活生生就是一道人形靶子。

    捆住雙臂的紅綢松了松,金桂小弓被靈流裹著送到了游景瑤手里,游景瑤接也不是,不接,更怕赫連煬直接毀了她的小弓,于是伸手直接搶了過來,滿眼淚花地抱在懷里。

    月塵卿目光染上悲戚。

    “瑤瑤,將我射殺,我死后,狐印傳于你,它會完全認(rèn)你為主,到時(shí)你可借著狐印逃脫出去?!彼谛牡浊那膶λ齻饕?,聲氣柔和。

    月塵卿極少有這樣溫言勸阻的時(shí)刻。游景瑤眼淚顆顆滾落,落在紅綢上,濺出一朵朵透明的小水花。

    她還學(xué)不會真氣傳音,無法和月塵卿交流,只能拼命地?fù)u頭,依舊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赫連煬旁觀這至死不渝的愛情愈感惡心,反手一勒,將她脖頸的紅綢收得更緊。

    游景瑤一陣暈眩,干嘔兩聲,眼前一片雪花噪點(diǎn)。

    都到生死關(guān)頭了,說好的破局之處呢?

    系統(tǒng)不是說總能找到反派的弱點(diǎn)嗎?

    她握緊手中這把木質(zhì)小弓,頭腦轉(zhuǎn)得飛快。

    要拿這把弓去攻擊赫連煬無異于天方夜譚,張弓搭箭需要時(shí)間,再快也得好幾秒,赫連煬卻可以瞬息取她性命。

    此路不通。

    “再猶豫,我就拿你先祭陣!”赫連煬厲聲道。

    游景瑤渾身戰(zhàn)栗,雙手顫顫地舉起金桂小弓。

    月塵卿唇畔綻出逾越生死的微笑。

    “瑤瑤,搭弓吧?!绷鹆ы资幯鴶z人心魄的微光,蠱惑著心愛之人舉起利箭刺入他的心臟。

    游景瑤緊咬下唇,滿腔倔強(qiáng)如洪水決堤,如他所愿,將手中弓箭對準(zhǔn)了月塵卿的心臟,指尖拉出一道純金長箭。

    赫連煬囅然而笑,得逞之意不遮不掩。

    月塵卿眼中悲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催促與鼓勵。就在金桂箭即將離弦的那一刻,游景瑤忽然反手握住箭端,猛地刺進(jìn)了自己的肋骨。

    在赫連煬震驚的目光中,游景瑤一勾嘴角,唇畔綻開一個鮮見的堪稱猙獰的笑,溢滿寒氣的鮮血順著胸口血洞汩汩流出,浸透雪白襟口,一路洇濕了捆住她腳踝的紅綢。

    半空中傳來一道虛浮、細(xì)弱又萬分堅(jiān)定的聲音,恍若云蔽皎月,楊柳扶風(fēng):

    “你…怕不怕冰藤?”

    冰藤元?dú)庖匝獮橐?,將他所cao控的紅綢被寸寸冰封,赫連煬大驚,本能要將紅綢全部收回,可為時(shí)已晚,只那么一眨眼間,冰藤已順著紅綢爬上了赫連煬的身子。

    攻勢反轉(zhuǎn),他反被自己禁錮在了原地!

    這紅綢皆以他心頭血所化,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割舍,可如今情況危急,赫連煬已被逼到絕路,不得不狠心去斬?cái)嗉t綢脫身。

    電光石火間,游景瑤喚出全部冰藤之力,將金桂小弓對準(zhǔn)了赫連煬。

    時(shí)間在此刻凝結(jié)。

    少女睫毛上結(jié)了層白霜,眼尾掠過一線決絕——

    嗖!

    長箭如電飛出,拖出一道寒霜光尾,下一刻,誰的咽喉爆裂開來,空中綻出一朵絢麗的血霧之花。

    老者倒飛出去,被死死釘在墻上,冰藤余威尚在,萬千冰刺由內(nèi)而外接連暴出,生生將他尸體戳成了篩子。

    直至雙瞳徹底變得灰白,赫連煬也沒有闔上眼皮,帶著不甘心的神情被終結(jié)了姓名。

    小小身軀自半空中墜在地上,唇邊溢出一道血線。

    煉心一箭耗盡了她全部的氣力,身子像被掏了個空。游景瑤摸了摸肋處突出的半截箭柄,僥幸笑笑,心想,差點(diǎn)忘了還有冰藤這玩意。

    她咬牙忍著疼,心底歡喜一秒,如此應(yīng)該算是成功了吧?

    一道刺耳尖鳴自虛空橫來,猶如高壓鍋在極限壓力下發(fā)出的尖銳呼嘯,抑或颶風(fēng)穿透厚重石壁,緊隨其后響起了驚天動地的轟鳴聲——

    七殺陣,這一刻,成了。

    見此變故,游景瑤心頭剛生出的一絲火苗轉(zhuǎn)瞬熄滅。

    月塵卿望著滔天而起的陣圈禁火,眼底霎時(shí)掠過冰寒,在七殺陣的包裹下艱難吐字:“瑤瑤,逃,別進(jìn)來!”

    可下一刻,游景瑤竟用弓身做拐杖,撐著自己顫顫起身,隨即裹著一身寒氣搖搖晃晃地踏入了陣心。

    月塵卿的臉一瞬間褪盡血色。

    像是從天而降的精靈,她頂著那對染血的犬耳,渾身裹著金光,在玄黑煞氣的包裹中一步步走近,步伐之堅(jiān)定,亦如他撕裂陣殼以身入陣時(shí)那樣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