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組織的情報流向當然不可以被掌握在一個人手中。在這之前，組織的情報管理被分流在朗姆和君度手中。君度在七年前因病去世后，情報有一部分交給了貝爾摩德——即原作中出場非常多的莎朗·溫亞德——但不知道為什么，boss似乎認為她不適合做負責人，所以打算培養(yǎng)上辻來承擔這方面的責任。

    ——這大概也有君度就是他這輩子的祖父的原因在。

    但貿(mào)然提升馬爾貝克的地位會引起朗姆的警覺，于是boss只能……把最近適合的、不適合的任務(wù)都一股腦兒堆到了上辻祐希的手上。

    這位他見過不止一次、但現(xiàn)在也不知道對方名字的年長者在面對上辻時擺出了相當信賴他的姿態(tài)。

    “我需要你，馬爾貝克?！泵嫒萜狡健⒖雌饋碇皇莻€普通年長者的boss說，“你能做到的吧？”

    他的話語中不含一絲威脅的意思，但上辻完全不敢因為這個就放松一絲半點。

    他單膝跪在boss面前：“是?！?/br>
    ——沒有半點猶疑。他必須表現(xiàn)得足夠堅定。

    年長者露出滿意的微笑：“我會讓情報和后勤方面都好好配合你——記得提前想好自己要什么獎勵，好嗎？”

    ——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做回普通人。

    這樣想著的上辻祐希順從地垂下頭：“我明白?！?/br>
    *

    ……然后他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nèi)差不多開車跑遍了全國。

    黑衣組織的根基在日本。雖然他們在美國和歐洲也有相關(guān)的業(yè)務(wù)，但毫無疑問，日本才是boss認定的大本營，這邊要處理的事情自然也格外多。

    囿于年齡，上辻要了個背景清白的司機——他實在不想在任務(wù)路上因為臉被交警攔下來盤查——然后就獨自上路了。

    他之前在美國和琴酒搭檔那是boss點名的要求。實際上不管是他還是琴酒，組織訓練營里出來的畢業(yè)生基本都很難和隊友配合完成任務(wù)。他們?nèi)狈π湃胃?，待在一起要隨時防備可能從背后而來的黑手——這在訓練營當中也是偷襲課程的一部分——所以最好的情況還是讓他們獨當一面。

    ——所以未來的伏特加到底是哪里得了琴酒的青眼啊。

    不過他也就在路上能有空稍微胡思亂想一下。boss給他的任務(wù)單里包含了追擊叛徒（一個失蹤了的線人）、威脅恐嚇最近似乎有異動的合作者（一位會社的社長，在這個世界實屬高危職業(yè)）、清掃試圖侵占地盤的當?shù)匦『诘?，以及和國外新搭上線的走私販談一筆軍火交易……等等。

    上辻祐希排了一下日程，在心里第一百次詛咒黑心資本家快點去死，然后打電話讓情報組把需要的資料盡快給他，順帶又調(diào)了兩名狙擊手過來做協(xié)助。

    ……其實他最眼饞的是貝爾摩德的易容。如果能隨時換臉，這些任務(wù)都有更好的完成方式。但不管是他還是貝爾摩德都很清楚他這些任務(wù)的目的是為了什么，后者不知為何表現(xiàn)得對權(quán)利毫無棧戀，前者也不敢在這時候欠對方人情。

    于是只好在被發(fā)現(xiàn)不對的時候硬杠。

    ——就好像他上輩子玩《刺客信條》，對方的警戒值突破極限后，他也只能通過殺人來甩脫對手的追擊。

    可這是他的現(xiàn)實，不是游戲。

    玩游戲的時候，玩家cao縱的角色可以隨意擊殺不重要的npc——因為那只是一串數(shù)據(jù)流——但現(xiàn)實中，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沒有二周目再度復(fù)活的可能性。

    “可我還想活下來?！?/br>
    站在試圖反抗的黑道之中，他低聲說。

    狙擊手利落地幫他點掉幾個人頭，剩下的部分在他的近距離射擊和近身格斗中或者被擊穿心臟或大腦、或者被折斷脖頸失去呼吸。

    ——來之前上辻祐希也看過這個當?shù)匦『诘赖馁Y料，涉及了不少違法犯罪行為，這會兒躺在血泊中的尸體生前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上辻祐希算什么東西，能有資格審判別人值不值得活下去？

    *

    這一年的11月8日，前一天剛被信號屏蔽器救了一命、對寄送它的人選也有些模糊猜測的萩原研二，在澀谷街頭再次看到了一個蹲在自動販賣機前的上辻祐希。

    *

    萩原其實沒覺得自己能有機會再撞到上辻祐希。

    他這三個月也偶爾回來澀谷這邊走走，從沒再見到過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小朋友，于是也覺得對方大概率和黑道有關(guān)聯(lián)，不想再見一個警察也是理所當然。

    但這次的情況太特殊了——前一天他們接到了警報后迅速出動，結(jié)果他負責的炸彈太過復(fù)雜，一時無法拆除，好在這是遙控的炸彈，他們隨身攜帶的信號屏蔽器起了作用，機動隊的成員疏散了公寓高樓的住戶，他們也有充足的時間來研究這個麻煩的家伙。本以為只是普通的情況，結(jié)果后來聽說了刑事部那邊抓到人之后的審訊結(jié)果：兩名犯人因為警方不回應(yīng)他們的要求，噼噼啪啪按了數(shù)十次引爆開關(guān)——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遙控信號沒能成功。

    最近已經(jīng)開始逐漸習慣每次都隨身攜帶已經(jīng)被研究完畢并量產(chǎn)了一批的信號屏蔽器的機動科爆炸物處理班全員：“……”

    ——集體一身冷汗，當時因為嫌棄防爆服太笨重影響拆彈速度所以沒穿的萩原研二還被團團圍住怒罵了整整十分鐘。

    “還好有這個?！本忂^神來的老前輩指了指現(xiàn)在爆炸物處理班常備的信號屏蔽器，“萩原，你真不知道這個是誰送的？”

    萩原研二攤手：“不是連快遞員都查問過了嗎？這個是被直接投遞過來的，沒有經(jīng)他的手，攝像頭也沒拍到投遞人?！?/br>
    但他內(nèi)心隱約猜測到了是誰——會感謝警察的人很多，但指名道謝感謝萩原研二、又在那個時間點，怎么看怎么像是上辻祐希。

    ——但這也免不了讓他產(chǎn)生了更深的疑惑。他后來怎么回想當時對上辻祐希的印象，都覺得對方應(yīng)該是擅長格斗和槍法的前線人設(shè)；結(jié)果這居然是個能天才到發(fā)明信號屏蔽器這種東西的科研人員嗎？

    接手了開發(fā)升級信號屏蔽器的專家說：不是沒人注意到發(fā)射對應(yīng)頻率的波段能阻斷信號，但在這之前還沒人考慮過可以這樣制作發(fā)射信號的裝置來實現(xiàn)屏蔽信號。

    類似的裝置還能在其他不同的場合啟用——比如要防范犯人和外界溝通的監(jiān)獄、比如希望對討論事項高度保密的會談場合——但對于爆炸物處理班的現(xiàn)役警察而言，他們只知道自己的生命有了進一步的保障措施。

    遙控炸彈一直防不勝防，現(xiàn)在不少犯人使用的品種在偽裝方面做得更加全面——他們很難判斷眼前的炸彈是否有遙控裝置cao控，這些信號發(fā)射器往往被藏在最難發(fā)現(xiàn)的位置。

    “我不知道你幫到了誰?！蹦俏粚＜覍τ谒膊恢勒l寄送了這個裝置趕到失望，“但他真的很厲害。我真希望能有機會認識他?！?/br>
    ——我也希望能再見到他。

    萩原想。

    ——如果真的是他，那至少讓我確認為我們搭上生命線的那個小朋友現(xiàn)在還安好。

    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真的在這一年的秋末被救了一命的萩原研二再一次路過澀谷那個他認識上辻祐希的街頭。

    11月的東京已經(jīng)很冷了。這會兒是下班時間，愿意在冷風中停住在街頭的人實在不多。

    然后萩原研二就注意到了熟悉的自動販賣機前熟悉的身影。

    依舊蹲在那里縮成一團，依舊以茫然的眼神注視著十字路口的方向。

    萩原研二：“……”

    他嘆了口氣，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熱的罐裝小豆湯，兜在塑料袋里，然后走近上辻祐希。

    “天真的很冷——所以要來一罐小豆湯嗎？”

    第4章 file.004

    寒冷的天氣里，哪怕只是用手捧著熱過的小豆湯罐子也會感覺很舒服。

    萩原研二這次沒有貿(mào)然直接伸手拍上辻祐希的肩膀，后者這次聽到聲音后也沒有反應(yīng)過激。

    已經(jīng)是第二次見面，萩原估量著眼前的年輕人怎么都應(yīng)該比上一次要更好說服，于是熱情地發(fā)出邀請：“要去附近的咖啡店里坐坐嗎？”

    上辻祐希：“……”

    他思考了一會兒是選擇“推拒一會兒最后被說服”還是“直接被說服”，最后敗在兩者結(jié)果相同之上：“好。”

    他留戀地望了一眼十字路口，然后萩原往前走了兩步，完全擋住他的視線：“別看啦——這會兒又沒有什么高檔品牌的車，喜歡車的話下次可以一起約去車展——別看我這樣子，以前好歹也是汽車廠主的兒子，還蠻熟悉這方面的信息的。”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上辻祐希不是在看車的品牌。

    但上辻祐希還是輕微地發(fā)出一個鼻音作為回應(yīng)，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咖啡店內(nèi)開了空調(diào)，推門走進去，暖風吹得人格外舒服。

    萩原點了一杯摩卡，上辻要了一杯意式濃縮。

    “所以……最近怎么樣？”

    從來都在社交方面無往不利的萩原研二拋出這個久別不見后最適合的話題，然后立即后悔了。

    上辻祐希的表情沒有變，但萩原能察覺到，在他這么問出口的瞬間，面前的年輕人整個人都驟然繃緊了。

    ——也對，如果最近過得不錯，上辻也不至于又跑到澀谷來蹲路口。

    他無聲地在心底嘆氣，干脆地換了個話題：“要聽聽我這邊的事情嗎？昨天我可是差點遭遇大危機?！?/br>
    他簡單地把前一天遇到的炸彈犯事件說了一遍，最后做出總結(jié)：“要不是犯人在附近觀察大樓，發(fā)現(xiàn)沒爆炸時太吃驚，刑事部那邊還抓不到人——也是審訊之后才知道這家伙按了好多次遙控開關(guān)，我當時沒穿防爆服，還真是差點一只腳就踏進地獄了?！?/br>
    按理來說這部分細節(jié)屬于需要保密的內(nèi)容，但萩原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上辻的表情，最后又補充了一句：“多虧有人做出了信號屏蔽器這樣的東西，還寄給我了——現(xiàn)在警備部已經(jīng)基本普及了這個東西，聽說下一步要在監(jiān)獄那邊安裝……”

    他頓了頓：“說起來還蠻巧的。這個差不多就是我上次遇到你一周后寄到警視廳的?！?/br>
    萩原研二一直的洞察力很強，這會兒他觀察得也很仔細——但，上辻祐希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既沒有因為萩原提到自己身陷險境而共情，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寄送人的身份而緊張。

    他只在萩原停住話頭的時候，垂著頭簡單地接了一句：“幸好?！?/br>
    ——油鹽不進啊。

    萩原不抱希望地繼續(xù)：“研究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專家還很想見見做出這個東西的人。那一定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天才……會得到高度的重視和保護吧?！?/br>
    上辻祐希非常清楚萩原在做什么。

    ——但信號屏蔽器的發(fā)明者實際上并不是我。我只是學過相關(guān)的理論、拾人牙慧而已。

    所以他只是繼續(xù)低著頭注視自己手里的那杯咖啡，保持一言不發(fā)的狀態(tài)。

    好在萩原研二沒打算步步緊逼。又換了話題——這回他聊起的就是比較安全的領(lǐng)域——國內(nèi)著名的電玩公司滿天堂最近發(fā)布了新的游戲，可以在他們公司出品的掌機上玩，好評相當高。

    上辻祐希上輩子也喜歡玩游戲。他先是為了“滿天堂”這個完全是基由“任天堂”而來的梗笑了一笑，然后又惆悵地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碰過游戲。

    他這17年來的人生實在很貧乏無趣。父母還沒去世的時候就不怎么回家陪伴他；他們?nèi)ナ乐笏瓦M了訓練營，之后的日子就更加沒什么可說的了。

    人是需要娛樂生活的，不然遲早會被壓垮。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這次一長串的任務(wù)做完后去見boss后得到的訊息——他應(yīng)該可以休息半個月左右，然后要再高強度工作一段時間。再然后boss就可以比較自然地把貝爾摩德手里的權(quán)力移交給他了。

    半個月的休息時間——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可以隨意放松了。

    他有隨時檢查自己待辦列表的習慣，目前需要私下里做的事情包含了繼續(xù)學習黑客技術(shù)、想辦法設(shè)置兩個組織也無法探查到的安全屋……以及，寫一個能在自己突然死亡后自動把情報發(fā)送給警方的程序。

    ——所以我上輩子為什么不多在代碼方面下點苦工；github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上線；以及現(xiàn)在為什么連萬維網(wǎng)都還沒出現(xiàn)啊。

    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走神，萩原研二也不覺得奇怪——上一次在吉野家的時候上辻祐希也是這個狀態(tài)，突然而然就陷入自己的世界。他之后咨詢了一下警視廳這邊針對警察的心理醫(yī)生，得知抑郁癥患者可能確實會有類似的情況。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把上辻祐希帶去看醫(yī)生，但事情涉及黑道，他沒辦法保證自己做的決定對上辻而言是最好的。

    所以他最后決定還是照著自己的步調(diào)來。有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至少先保證上辻不要一時沖動做出無法回頭的選擇才好。

    事實證明他的策略還挺正確。因為在這次會面的結(jié)尾，上辻祐希猶豫了片刻，問他要了一個郵件地址。

    ——并且在半個月后毫無預(yù)兆地給他發(fā)來了一個句號。

    萩原研二當時對著那個陌生的地址研究了半天，最后總算得出結(jié)論——這是小朋友證明自己還活著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