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到boss的時候，小學(xué)生的身體不可控制地顫抖了一瞬。

    “——boss最近沒怎么聯(lián)系我?！鄙限y說，“可能是因為前幾年總有損傷，今年的所有命令都要求優(yōu)先低調(diào)潛伏保存實力。”

    “但你——”

    “……啊，對。我如果一段時間沒提交出一些成果，可能會被喊回去關(guān)禁閉?！鄙限y說，“我還以為你不知道這件事呢?！?/br>
    灰原放下了手里的試管。她現(xiàn)在擔心自己可能不小心把它們摔碎。

    “我……”她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我——那些幽靈仆役給我看過那間地下室。”

    ——在我曾經(jīng)想要消極怠工的時候。

    “他們說你在那里——崩潰——”

    上辻吃了一驚。

    “……啊，他們用我的案例震懾過你。”這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對，你的性格確實是容易受威脅的?！?/br>
    他想了想，回答：“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差不多是我剛訓(xùn)練營畢業(yè)，然后再去見先生的時候。他需要確認我完全屬于他。然后我又——忍耐力——比較高?！?/br>
    “——所以他關(guān)了我一段時間，保證我在這期間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彼卮?，“確實不算好受，但其實沒到崩潰的程度?，F(xiàn)在禁閉室對我來說也就是有一段時間斷食斷水，不難熬?！?/br>
    ——所以別擔心我。

    灰原瞪著他。

    “怎么可能不擔心啊?！彼p聲說，“哪怕是江戶川那個對組織一無所知的家伙都偷偷問過我你在組織里會不會遇到危險。我甚至知道你面臨著什么樣的可能。你成功把我和jiejie帶出來了，我猜這有某個你攤牌了的臥底的功勞。但我是組織內(nèi)的代號成員，之后甚至沒有誰來追查我的下落……”

    灰原哀、或者說宮野志保是個絕無僅有的天才。她能在十八歲就復(fù)刻并修改出新一代的aptx4869。她也能明白很多別人沒有說、但她能輕易意識到的事情。

    “我們都曾經(jīng)是組織的成員?！彼穆曇粢琅f在顫抖，“我們和赤井秀一那樣的臥底搜查官是不一樣的。我們以前做過的事情，做過了之后再也沒有辦法挽回了?！?/br>
    上辻停頓了片刻。

    “榮子小姐之前擔憂地咨詢過我一件事。她說你最開始很反對她再次和赤井秀一聯(lián)系，但最近好像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彼吐晢?，“她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但直覺你又在鉆牛角尖?！?/br>
    “我猜你做好了某一天自己再犧牲的決定，而希望赤井君能夠保護榮子小姐?！鄙限y說。

    這是他習(xí)慣的思考方式，所以不需要多花費時間，他就能猜到灰原哀最近的想法。

    “因為真的很危險?！被以痤^望著他，“你應(yīng)該很清楚這一點。jiejie沒做過太多壞事。她——”

    “確切地說，宮野明美什么壞事都沒做過。”上辻平靜地糾正她，“哪怕是琴酒對她提出要讓她搶劫銀行才愿意放你，那件事也不是她做的?！?/br>
    ——最一開始，他就做好了把宮野明美清白地摘出去的計劃。

    “所以你不需要擔憂她有一天會受到這件事的威脅。”他說，“她身上沒有案底。怪盜基德這邊的事情嘛，我沒征求過基德本人的同意，但我做好了同樣的計劃書?！?/br>
    “我們的假身份——”

    “這兩個不是假身份?！鄙限y笑了一聲，“我找了人。這兩個身份在任何地方檢查都不會有問題。如果你們想，這兩個身份甚至可以永久地使用下去。包括你恢復(fù)身體后如果想使用新的身份，我也同樣準備好了?！?/br>
    “灰原?！彼领o地說，“我為了這一年的到來做了很多準備。我知道你性格敏感，也知道得太多，所以容易多想?！?/br>
    “但是，請相信我?！彼f，“這是條可怕的大船。但泰坦尼克號的傾覆在最開始就有了預(yù)兆。前方就是冰山，我會盡可能保證它全速撞上去的。”

    他的比喻非常有趣。

    灰原卻沒有輕易動搖。

    “那你自己呢？”她重新回到最開始的那個話題，“當初那艘大船上存活的人僅有700多，你把自己算在不幸罹難的部分，還是生還的部分？”

    上辻眨了眨眼。

    “我向一個人做過承諾，我會給自己時間?！彼f，“所以也不用太擔心我。哪怕沒能及時登上救生艇，我也會頑強地抓住一塊船板等到最后救援到來的那一刻?！?/br>
    第132章 file.132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nèi)，上辻開始專注地忙于搭建wnj的網(wǎng)站，并根據(jù)工藤優(yōu)作的建議布置一些過去并不存在的、似是而非的痕跡。

    推理小說家在這方面能說得頭頭是道。上辻祐希一邊以犯罪分子的身份偶爾提一兩點補充，一邊深覺還好工藤優(yōu)作是欽定的男主角的父親，不然這種頭腦去犯罪，世界上可能沒人能破解他設(shè)下的陷阱。

    殊不知工藤優(yōu)作本人也是這么對工藤有希子感慨的：“還好新里君是站在我們這一方的。如果他走錯了路——”

    工藤有希子吐槽：“那現(xiàn)在就沒小新什么事了?！?/br>
    工藤優(yōu)作：“……你說的對?！?/br>
    忙碌中，怪盜基德在愚人節(jié)和埋伏的警官們打了個招呼的新聞從報紙上溜過，然后小學(xué)生基德克星……的新聞，并沒有登上報紙。

    江戶川文代重出江湖，輕松把兒子從試圖拍照或者采訪的記者們手中帶了出來：“——你爸爸說，你小時候的照片也最好還是不要登上報紙。”

    江戶川柯南彎起半月眼：“按照新里哥哥的說法，組織根本沒有誰在意我的事情吧——哦，除開灰原?！?/br>
    身材臃腫的女士嘆息了一聲，扯掉臉上的易容：“新里君告知了我一件事——小新，你還記得去年你和小蘭一起來紐約，我?guī)銈冋J識的大明星嗎？”

    “……莎朗·溫亞德？”名偵探的記憶力顯然非常優(yōu)秀，“那不是老媽你的朋友嗎？而且，我怎么記得——她已經(jīng)去世了？”

    “——莎朗沒有死，并且她也是組織的成員?！惫ぬ儆邢Ｗ拥氖治罩较虮P，“……真是沒想到呢?！?/br>
    江戶川柯南大吃一驚。他顯然沒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和這個組織的成員打過交道了。

    “新里君說莎朗再過一段時間或許就會回國?！惫ぬ儆邢Ｗ语@然不清楚上辻是基于劇情做出的預(yù)知，只當這是他通過組織那邊獲取的情報，“新里君提醒我，莎朗似乎還挺關(guān)注你和小蘭的……我現(xiàn)在想起來，她‘死之前’確實也和我問過幾次你的事情，我還給她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br>
    江戶川柯南一陣緊張：“等等——為什么還有蘭？是因為蘭當初在舞臺上救人的關(guān)系嗎？”

    “新里君沒有直說。他告訴我莎朗或許對你們抱有相當復(fù)雜的感情，并不會對你們表露出太強烈的惡意……但同時，他也認為我們有必要知道她的事情?！?/br>
    工藤有希子的臉上露出了惆悵的神情：“莎朗現(xiàn)在對外使用的身份是她的女兒克麗絲·溫亞德——她還真是騙了我許多東西，不過之前應(yīng)該也沒有惡意，只是有需要?！?/br>
    “無論如何，如果她是敵人，那我一定會抓住她?！毙W(xué)生偵探的神情相當堅定。

    工藤有希子“撲哧”一笑。

    “哪有這么容易?！彼龖z愛地看看自己可愛的兒子——要不是aptx4869本質(zhì)上是一種危險的毒藥，她大概會相當樂意看到越來越年長、也越來越別扭地不肯親近母親的兒子變回小學(xué)生形態(tài)的可愛模樣——唔，“莎朗和我交好，很多人以為我們只是因為拍電影的關(guān)系……實際上，我們兩個人曾經(jīng)在同一位魔術(shù)大師手下學(xué)習(xí)過，算是同門的師姐妹?！?/br>
    江戶川柯南一怔，然后靈光一閃，他脫口而出：“易容！”

    “對。”工藤有希子說，“而且莎朗在這方面顯然天賦遠超過我。我們都可以做出以假亂真的易容面具，并偽裝出他人的外表，但莎朗甚至能不借助工具——”

    她伸手點了點江戶川柯南的紅色領(lǐng)結(jié)，這是阿笠博士制作的變聲工具。

    “——就惟妙惟肖地偽裝出別人的聲音?！惫ぬ儆邢Ｗ訃@息了一聲，“等她回來之后，如果真的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我或許也沒有辦法輕易地辨識出她在哪里?！?/br>
    江戶川柯南微微皺起眉。

    易容確實是一種非常犯規(guī)的技巧。

    “……說起來，今天晚上的怪盜基德倒是也能輕松地變成別人的樣子，也能發(fā)出別人的聲音?！苯瓚舸履险f，“我之前都沒意識到，這是相當稀少的技能。難不成那家伙也和mama你們一樣在那個魔術(shù)師門下學(xué)習(xí)過？”

    工藤有希子一怔，然后笑著攤手：“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黑羽老師只有我和莎朗兩個學(xué)生。而且老師本人也……已經(jīng)去世了?！?/br>
    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

    “我回頭問問新里哥哥吧?！彼f，“正好還可以確認一些別的事情?！?/br>
    *

    不過他沒能立刻聯(lián)系上新里曉。

    “馬爾貝克出遠門了?！痹谠儐柣以欠裼惺裁聪⒌臅r候，灰原哀如是說，“最近不要聯(lián)系他?！?/br>
    江戶川柯南迅速理解：“他去忙組織相關(guān)的事情了？”

    灰原哀瞥了他一眼。

    她其實不太想把這件事告訴這個在聽說組織的事情后就會有點過度反應(yīng)的大偵探，但馬爾貝克說，如果他問起，那就告訴他。

    “……他去鳥取縣見那位先生了?！彼磺椴辉傅卣f，“雖然他告訴我如果有需要可以給他發(fā)郵件，他不會立刻回復(fù)……但我不建議你這時候就找他。”

    江戶川柯南：“！”

    他突然意識到，他現(xiàn)在認識的兩個組織的成員……呃、反對組織的成員，好像都在那個組織里的地位不低。

    他們當然有可能見過那位隱藏在暗處的組織的boss。

    “你知道這個組織的首領(lǐng)是誰？長什么樣？他在鳥取縣？”他連珠炮似的問。

    “我知道。我知道。對。”灰原哀說，“知道了你想做什么？知道他的身份沒有意義，這個身份并不是社會意義上仍然存活的身份。他的長相也用處不大，他平時根本不出門。對，在鳥取縣，但帶著警察去抓捕，如果有人逃跑，組織會展開大規(guī)模的報復(fù)；如果沒有人逃掉，未能定期收到消息的下屬也會展開大規(guī)模的報復(fù)?！?/br>
    她雖然身在研究所，但消息并不閉塞：“我猜你知道東京兩年前的‘櫻田門爆炸案’?！?/br>
    江戶川柯南的表情緊張了一瞬。他當時還只是個初中生……不過這起案件媒體上鋪天蓋地都是，連續(xù)一個月都不停地有人在討論它，他作為未來的名偵探當然也好奇地以自己的方式調(diào)查了一些內(nèi)容，得出的結(jié)論是這就是針對警方的、惡意的報復(fù)。

    “這是組織做的？”

    “不是。”灰原嘆氣，“這是警方打擊了東京地下黑市后，那些依托于此獲取利益的人做的報復(fù)。如果由組織來做，他們只會做得更瘋狂、更不計后果?！?/br>
    她輕聲說：“馬爾貝克自己應(yīng)該也在那一環(huán)中。所以他哪怕知道這些信息，也從來沒有試著從這個角度攻破過組織?！?/br>
    柯南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他這次去會有危險嗎？”

    這次灰原哀沒有回答他。

    *

    上辻祐希最開始覺得自己或許會有一點危險。

    ……畢竟隔了有一段時間——雖然在他的認知中，這段時間并不長，但這個時間長度內(nèi)沒有出成果，對馬爾貝克而言似乎也像是消極怠工的佐證。

    他做好了去地下室受罰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帶著呼吸面罩的老人在他跪下之后安靜了很久。

    沉默即未知。但上辻沒有花費心思去想自己是否在某些地方暴露、或者引起了這位先生的疑心。他會演好馬爾貝克該有的樣子，但如有萬一，他也能迅速反應(yīng)過來。

    他像是沒有意志的塑料人偶那樣跪在地上，冷靜地等待……直到他聽到衣料摩擦?xí)r發(fā)出的細微的聲音。

    已經(jīng)衰老了的那位先生豎起了一只手。

    幽靈仆役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就仿佛他與那位先生之間存在天然的默契，他成為了那個人的口舌。

    “馬爾貝克?！蹦莻€聲音幾乎像是機械軟件在念出一串文字那樣，毫無起伏波動，“你有一項新的任務(wù)。”

    上辻稍微有些意外。就上一次boss召見他、要求他全心全意地調(diào)查那個不存在的對抗組織的機構(gòu)時，他并不是這個態(tài)度。

    他垂著頭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是”，大腦則快速轉(zhuǎn)動起來。

    會被boss放在心上的事情也就那么幾件。他負責(zé)情報，能參與的……不是對外就是對內(nèi)。

    什么任務(wù)會被視作與尋找外部危機等同的重要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