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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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無疑又是一次沒能給他留下好印象的相見。 南秀事后總結(jié)了一下,認為還是自己嘴太笨了。原本可以借機在院子里和他多說幾句話,結(jié)果看他面色冷淡,腦子立刻發(fā)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想要再見面的理由也更不好找了。齊青長不愛參加宴飲,也沒什么朋友,所以南秀不得不絞盡腦汁創(chuàng)造機會和他偶遇。 她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常去聽戲,光是《文水姑成仙》就聽了三遍。 登月樓的甜湯鴨他會點,但從來不吃。 而她和小舅舅到登月樓吃飯必點的一道菜就是甜湯鴨,因為她很喜歡。 他和小舅舅喜歡吃的東西一樣,不喜歡的也一樣。沒有人知道南秀發(fā)現(xiàn)這些后心里有多激動,同時也愈發(fā)小心翼翼。 她對齊家大少爺?shù)南矚g毫不加以掩飾,連女皇都有耳聞。齊家歡天喜地,尤其家主齊潁更是得意,即便齊夫人心中不滿繼子如此走運,真的能入太女的眼,可畢竟齊家上下一榮俱榮,也勉強擺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她親生兒子的臉還沒養(yǎng)好呢。那赤蟲毒雖然不會危及性命,可奇癢難耐,齊叔良的臉幾乎被自己抓爛了。 一開始齊叔良還鬧著說是齊青長害他,可查來查去,毒藥是他身邊人去買的,受不住拷打承認給齊青長下藥的也是陪他長大的小廝。 齊潁氣得要請家法,齊夫人抱住兒子哭著跪求,因為這樁事在齊府鬧得人仰馬翻。 又一日“偶遇”時,齊青長主動攔下了南秀。 他眉心輕輕皺起,看她時眼底照舊透著冷淡:“太女殿下,過去對馮公子也是如此步步緊逼么?” 在齊青長看來,自己也不過是又一個馮溪。 第38章 強取豪奪的女配九 自己與馮溪的事, 在長安城眾人看來實在算是一樁艷聞。聽到齊青長這么說,南秀知道他是被自己纏得生氣了。 她眼睛里清凌凌的, 看起來很誠懇可信:“覺得與齊公子投緣,所以特別想交個朋友。” 齊青長皺起的眉輕輕舒展,他其實并不厭惡她,只是對她表現(xiàn)出的莫名親近感到怪異,甚至在朝她惡語相向時心里還會掠過一絲微妙的不適。 這天之后,南秀怕心急壞事,忍耐著很長時間沒有再出現(xiàn)在齊青長的面前, 也沒有派人去打聽他的事。 不去刻意探聽, 他的消息反倒總往自己耳朵里鉆,原因就在于好友郭水姜有一副熱心腸。辜將軍已經(jīng)死了, 找替身總歸不是長久之計,馮溪便是個失敗的例子,所以郭水姜希望南秀能愛上其他人, 真正從過去的回憶里走出來。 郭水姜之所以能得到齊青長的一些消息, 是因為她表弟善韞與齊青長的來往多了起來。善韞性格高傲, 但自從上次見面后對齊青長也心服口服,纏著人家做了朋友,在生辰那日還特地邀他一起去山中打獵。 齊青長說自己不善弓箭,善韞反而興沖沖地主動道:“放心,有我教你!” 善韞終于知道齊青長不如自己的地方了, 雖然他騎射不能算是出眾, 但因為格外喜歡, 也勉強能拿得出手。 生辰當日善韞請來了許多人, 表姐拉上了太女,就連七皇子南郁也賞臉過來了, 一行人去了長安東邊的山上。 上山后,齊青長摸到弓箭卻有莫名熟悉的感覺,射出的幾箭準頭極佳。這種表現(xiàn)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善韞肯定以為是裝作不會,實則為了在別人面前大顯身手。但和齊青長相處幾次后,知道他并不是這樣的人,所以真心實意道:“你當真有天賦,若去投軍,未來也定是大將軍?!?/br> 善韞心底深處還有些羨慕。他從小體弱多病,家里護得緊,怕他受傷所以不許他學武學箭,一輩子就只有書讀得好,也只能讀書。今年實在心癢想要來山上打獵,借著生辰這樣的日子母親才同意了,還要派來一大群下人圍著他。 抬頭看到不遠處七皇子南郁的馬,他們同行幾人正在追逐一只小鹿,善韞又對齊青長夸贊道:“七皇子殿下騎射一絕,曾經(jīng)是辜將軍手把手教出來的,見你這么有天賦,我都不敢胡亂教了,要是他來教你就好了?!?/br> 結(jié)果這句夸獎的話剛說完,南郁搭弓射箭時卻失了準頭,這一支箭居然直直朝著他們二人所在的方向飛來。善韞頓時被嚇得大叫一聲,臉色突變,眼睜睜看著箭射向自己旁邊的齊青長。 齊青長卻沒有畏懼躲閃。箭幾乎是擦著他耳側(cè)劃過去的,然后重重釘在了他背后的樹上,尾端的箭羽震顫不停。 “抱歉?!蹦嫌羰樟斯T著馬迎上前來,看著齊青長道,“一時射偏了?!?/br> 若是別人射出這樣危險的一箭,善韞早已經(jīng)破口大罵是不是瞎眼了或者手殘了,但七皇子他可不敢得罪,回神后白著臉說:“殿下這一箭再偏點兒,怕是人都要血濺當場了?!?/br> 他仍心有余悸,聲音小很但其中還是難免夾雜了幾分抱怨。南郁不以為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弓,沒有理會他的話。 齊青長道:“方才聽善韞夸獎七皇子殿下箭術(shù)高超,倒是親自見識了一回。” 南郁握弓的手一緊,慢悠悠問:“你這是在嘲諷我?” “不敢不敢!”善韞急忙搶白道。以他的家世尚不敢對南郁出言不遜,更不要說齊青長了。 這虧他是吃定了。善韞十分同情他。 而南郁仍在看著齊青長,像是執(zhí)意等他回答,看他接下來是要與自己硬碰硬,還是為方才的話找補一番。誰知還不等齊青長繼續(xù)說什么,南郁忽然敏銳地察覺到危險,微微側(cè)首向一旁看去,隨即瞳孔驟然一縮。 襲來的箭直接擊在他手中的弓上,巨大的慣性令弓瞬間脫手,也震得他手心發(fā)麻。南郁微微瞇眼,遠處南秀正騎在馬上,慢慢放下了拿弓的手。 緊跟著南秀的郭水姜看看好友,又看看南郁,心道:真是壞事了! 她沒想到會撞見南郁險些傷了齊青長這一幕。剛剛南秀抬起弓箭的時候,她都還沒反應過來。 南秀被方才看到的場景氣到手都在發(fā)抖。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南郁起過沖突了,過去關系最差的時候也沒有像今天這般真刀真槍地對峙。 南郁輕夾馬腹,騎著馬朝她靠近,等到近前時才問:“是想替他出頭?” 他臉色不好看,南秀的臉色更不好看。 “我是你兄長,他又算什么,你的新男寵么?”他語氣帶著疑惑,像是想不通從小與自己親昵的meimei,為什么會為了護著一個外人而拿箭射向他。 南秀看他還有臉做出這樣無辜的表情,只覺得這個人不可理喻。要不是她想活命,兩人間早已經(jīng)連表面的兄妹關系都無法維系了,他就是殺掉自己的兇手。 “既然皇兄疏于練習,還是不要在人前丟人了。”南秀冷漠地笑了笑,“過去小舅舅如何教你的,看來早已經(jīng)忘光了?!?/br> 南郁發(fā)現(xiàn)她的手還在輕輕顫抖。 “我可以再去同齊公子道歉。”他聲音變得溫和,“不要生氣了,阿秀。” 南秀卻沒再理他,騎著馬與他擦肩而過,去關切那個齊青長了。 南郁的親隨很快發(fā)現(xiàn)自家主子極度厭惡齊青長,甚至比之前那個馮溪更甚,于是安慰他,說這個齊青長和從前的馮溪都是一樣的,不過是太女殿下無聊時的消遣,等興頭過了,自然會冷下來再去喜歡別人。 過了幾日南秀去見女皇,女皇還問起了這件事:“和你七皇兄吵架了?” 之前兩個孩子不知怎么了,經(jīng)常鬧別扭。后來阿秀主動緩和了關系,不再對兄長橫眉豎目,女皇才放下心來。 “您怎么知道?” “你七皇兄同我說的。說他也不知道哪里惹你不悅了,好像是打獵時險些傷了你的心上人,為彌補,還特意送禮去齊家致歉?!?/br> “不想理他?!蹦闲汔洁炝艘痪洌捌鋵嵠呋市植⒉幌矚g我,我也不喜歡他。” “他哪里不喜歡你了?”女皇啞然失笑,“他從小就很在乎你這個meimei?!?/br> 南秀總結(jié)道:“我們命里犯沖?!?/br> 因為他故意射偏那一箭,她當夜就做了噩夢,夢到自己和所有在乎的人都被他害死了。從前只是想盡量避開他改變自己的命運,現(xiàn)在對這個人只剩下厭惡和警惕了。 第39章 強取豪奪的女配十 七皇子南郁命人登府致歉, 這當真令齊家上下誠惶誠恐。 齊叔良頂著一臉猙獰的疤痕在其中拱火挑事,說齊青長也不怕折壽, 竟敢叫七皇子殿下來向他道歉,可別給全家招來禍端。齊老夫人卻做主將禮收下了,還責備他不敬兄長。 祖母只喜歡齊青長這個從小在她膝下養(yǎng)大的孫子,從霸州回來之后,齊家人唯祖母之命是從,連他爹都半句也不敢忤逆親娘。 齊叔良一直想尋機會找齊青長的麻煩,可他從霸州帶回來的奴隸一個是瘋子, 鐵塔一樣的身體, 又力大無窮,只肯聽他的話, 另一個又矮又瘦,賊精油滑,什么話都套不出來。 所以齊叔良一直覺得上回下毒失敗反坑了自己的事, 都是齊青長在背后搞的鬼。 齊青長卻懶得理會這個弟弟各種拙劣的陰謀詭計, 只將他視作空氣。家中其余庶兄弟更是沒什么存在感, 他在齊家仿佛是借宿此地的客人,全無歸屬感。 他忘記了許多事,過去的人和事都是聽祖母和下人們一點點講給他聽,卻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祖母和祖父當年攜他去霸州,是為了帶祖父到霸州老家養(yǎng)病。直到祖父去世, 他守孝結(jié)束后, 祖母怕耽誤了他的前程, 所以又帶他回了長安。 …… 九月末, 長安城的燃香慶日,齊青長陪著祖母上靈山燒香。 天才蒙蒙亮祖孫二人便動身了, 路上已經(jīng)有許多馬車正朝著同一個方向趕,結(jié)果在半途中齊家馬車的車輪卻突然出了問題,再不能繼續(xù)向前行駛,只好先將車艱難地移到道旁,以免影響后面的人。 齊青長扶著祖母等在車下,過了一會兒,見到一個圓臉侍女快步迎上來,福身后示意他們看向不遠處,恭敬地說:“我家殿下請齊老夫人上車小坐?!?/br> 不遠處停著的,正是東宮的馬車。 齊老夫人先看了看孫兒,見他表情沒什么變化,才轉(zhuǎn)頭對侍女道:“那要先謝過殿下了?!?/br> 等走到了下車來迎的南秀身前,齊老夫人又再次致謝。 “多謝?!饼R青長也跟在祖母后面謝道。 南秀朝他笑笑,然后如尋常小輩那樣對老夫人體貼道:“才下過雨,天氣潮濕,地上也泥濘,老夫人快到車上坐吧?!?/br> 但她自己卻沒有跟著回到車上,因為齊青長扶祖母上車后就沒再動了,依然站在原地。 “是不是很巧!”南秀眼中有些小得意,知道燃香慶日肯定能在靈山見到他,沒想到路上就能遇到,真是巧上加巧。她又連忙接著說,“今日也確實是偶遇?!?/br> 齊青長露出一個很淺的笑來,“嗯。很巧?!?/br> 南秀也愈發(fā)開心了,思路跳躍,追問道:“所以我們真的是朋友了對么?” 對于和他成為朋友這件事,她實在很執(zhí)著。齊青長神態(tài)放松,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說:“殿下不是早已經(jīng)以朋友的身份自居了么?” 南秀見他沒有反駁,眉眼彎彎。 “那你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她又試探著說,“叫我阿秀吧。” 齊青長表情微斂:“殿下身份高貴……” “因為是朋友啊?!蹦闲阕灶欁韵矏偟卣f著,“我也叫你青長好么?” 不等回答,她的語氣又變得更加雀躍:“上次我去幽篁館遇到了一把綠歌琴,店主人說已經(jīng)被齊府的人定下了。是不是你?” 齊青長沉吟后,道:“殿下也喜歡?若是喜歡,我可以贈予殿下?!?/br> 他并不會彈琴,只是見到好琴之后總覺得親切,已經(jīng)買過許多了。而且光憑太女殿下讓他祖母上車的事,他也應當答謝。 南秀發(fā)現(xiàn)自己這話也確實有點像與人索要東西一樣,忙搖頭說:“不是我喜歡,而是我有一把綠衣,聽說與綠歌琴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上也粫椙伲旁谖夷抢镆彩强上Я耍蝗缢徒o你這樣的愛琴之人。” 齊青長沉默。 “不要再拒絕了?!蹦闲阌行┛蓱z兮兮地看著他。 齊青長垂眸笑道:“盛情難卻。只好,提前謝過阿秀。” 他話間微微停頓了一下,最后的“阿秀”兩個字念得輕,咬字的方式令南秀十分熟悉。 說完,他抬眼溫和地看向她。 南秀卻匆忙低頭,眨掉眼底泛起 的淚意。 聽到兩人的說話聲,齊老夫人沒忍住撩起車簾,見太女殿下和自家孫子正肩并肩站在馬車旁。殿下時不時側(cè)過頭輕笑,看起來格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