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送的什么鬼啊……跟他是哪門子的朋友啊……”

    王杰兩條眉毛皺成兩根毛毛蟲，就是他內(nèi)心糾結(jié)的最佳寫照。

    “院長mama餃子都下鍋了，你怎么還沒洗好手??？”

    王迎娣到外面找王杰來了。剛烤暖和的手到外面就有點冰涼，朝手心里哈兩口氣搓搓手。

    “馬上就洗好?！蓖踅馨淹婢叻旁谙词殖厣厦鎰e挨著水，擼起袖子往水管底下沖。

    他心思沒放在洗手上，兩只手互相搓著水四濺開來。

    王迎娣往后退兩步，眼神注意到那個憑空多出來的裹的四四方方的東西，好奇的問。

    “我記得你來孤兒院的時候沒拿什么東西啊，這東西哪冒出來的？”

    王杰身體一僵，水順著他大拇指往地上淌個不停，那雙手在冷水和冷空氣的雙重暴露下，凍的通紅。

    “這個，這個……”王杰吸溜兩下鼻涕，拿木塞把水管堵住，站直身體眼神飄忽著往地里瞟。

    “姐，我說我是在地里撿到的，你信嗎？”

    王杰連續(xù)咽了兩口唾沫，低垂下的眼皮不敢抬起來直視王迎娣。

    那心虛的模樣一如他自己所說，沒有任何演技。

    王迎娣沉默著注視王杰，她的目光讓王杰如芒在背，心都卡在了嗓子眼。

    最終王迎娣什么也沒問，挪開眼神輕飄飄的說，“快進屋吃餛飩吧，等會皮都坨到一塊了?！?/br>
    王迎娣抬腳先行一步，王杰驟然放松下身體，重新拿起玩具時的沉重感，比以往收到王建軍送的所有的禮物加起來都還要燙手。

    心心想念的餛飩吃起來都沒有滋味，王杰咽下一個餛飩看一眼王迎娣。

    王迎娣神色如常，見他看過來了單挑起一邊的眉頭，用眼神問他怎么了。

    王杰張了張嘴，手里無意識地舀起一個餛飩?cè)炖?，燙的他整個口腔都火辣辣的，還沒往外吐呢就咽下去了。

    “燙，燙，燙！”

    雙手交替著給自己嘴里扇風(fēng)，桌下的兩只腳來回跺響。

    王迎娣趕忙去給他倒碗涼水，“吃這么著急干什么？你這吃法指定得燙出泡來不可。”

    孩子有心事是一點都藏不住。

    王迎娣倒是想知道他藏著掖著什么事。想到往常他是藏不住事的，但既然不想說，問了估計也知道不了多少，索性就不問了。

    沒想到不問了，反而讓王杰沉不住氣，燙的他眼淚直飚，話都說不出來。

    “姐……”王杰剛開口，聲音像是破拉風(fēng)箱似的。

    王迎娣拍拍他腦袋，“先別說話，聲帶別給你燙壞了?！?/br>
    王杰抱住王迎娣腰嗚嗚哭了起來，整顆腦袋紅的跟西紅柿一樣。

    孤兒院也沒冰塊，只能回家處理了。

    王迎娣抱著王杰的肩膀哄著他回安家，臨走前也不忘把他差點落下的玩具一并帶上。

    紀憶蘭陪著錢太太打牌呢，見自家孩子嗚咽著回家，顧不上手頭上的牌趕忙去照顧王杰。

    “哎喲我的兒啊，你這是怎么搞的？”

    王杰動了動嘴皮子沒出得了聲音，王迎娣替他丟這個臉，“吃院長mama做的餛飩燙著嗓子了?！?/br>
    紀憶蘭又好氣又好笑，拿出冰塊塞他嘴里，“安媽知道你喜歡院長mama做的餛飩，但又不是最后一次吃了……”

    王杰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冰塊抵在腮幫子處，摟住紀憶蘭的腰摟的緊緊的。

    王迎娣看了看時間，“我還有事得先回去了，安姨我先走了昂，安杰你的東西給你放這了?！?/br>
    王迎娣前腳走，王杰后腳看了一眼玩具，眼淚哇哇的順著臉頰淌。

    “媽，媽……”王杰發(fā)出嘶啞的聲音，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紀憶蘭察覺出不對來，摸著王杰的腦袋耐心的寬慰他，“兒子碰上什么事了嗎？”

    王杰點了點頭，仰頭淚眼朦朧的看著紀憶蘭，啞著嗓子艱難的發(fā)出聲音。

    “對不起媽，我騙了你……我騙了你好多次……”

    紀憶蘭心下咯噔一聲，臉色卻不見變化，聲音越發(fā)柔和的問王杰。

    “是騙了媽什么事？要是不嚴重的話，媽可以原諒你的?！?/br>
    王杰嗚嗚直哭，他每騙家里一次，他的愧疚就更深一層。本是沒心沒肺的人，沉甸甸的壓在心頭喘不過氣來。

    “怎么了這是？在外面被人打了?。俊卑查L明往領(lǐng)口處打著領(lǐng)結(jié)下樓。

    王杰松開紀憶蘭往安長明懷里撲，安長明握住他的雙肩不讓他鼻涕眼淚蹭身上。

    “兒子，爸就挑好這套西裝等會出門談事情。男子漢大丈夫，別像小娘們一樣扭扭捏捏的?！?/br>
    王杰擤把鼻涕在手上，紀憶蘭拿手絹放他手上，“爸媽都在呢，有什么就直說，別擔(dān)心?！?/br>
    安長明讓王杰想起他從豬肚子里爬出來看見的第一縷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比圣母瑪利亞還充滿圣光。

    那種被救贖的感覺與欺騙的愧疚感對抗在一起，王杰不再掙扎，指著桌上沒打開過的玩具說。

    “爸，那是王建軍送我的，他送了我好多玩具，我都騙媽說是叔叔們送的，不是的，都是他送的?！?/br>
    王杰的破鑼嗓子把每個字都咬的很清楚。紀憶蘭輕拍了一下王杰后背。

    “臭小子，嚇死你媽我了，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br>
    王杰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著紀憶蘭，“安媽，你不生氣嗎？”

    “有什么好生氣的？就這么點蠅頭小利就想打動我兒子？打動得了嗎？”

    王杰直搖頭，“沒有，我什么都沒做，也沒有說自己是王杰，也沒有叫他爸?！?/br>
    安長明一個“核桃”敲在王杰腦瓜子上，“小子還怪會藏事的，這嗓子就是心虛上火的?！?/br>
    王杰忍著痛低頭默認，轉(zhuǎn)身抱了一下紀憶蘭，又撲到安長明身上把鼻涕眼淚全蹭他身上。

    “安爸安媽我最愛你們了！”

    在挨揍之前一溜煙地跑沒影了，安長明看著黏糊的襯衣，都給他氣笑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收荒到尚家

    王杰跑后院去了，紀憶蘭臉色一變，這才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看著安長明。

    “這是想用柔懷政策攻陷我們寶貝兒子啊?！?/br>
    “有個屁用?！卑查L明扯掉領(lǐng)帶，外套也一并脫下，“但凡他能把孩子帶走，也不會玩這套?！?/br>
    “這小子精的跟猴兒似的，有時候能被血緣那點羈絆給干擾住，但大方向上拎的清著呢?！?/br>
    安長明把襯衣也一并脫下，袒露出健壯的上半身，惹的紀憶蘭緋紅雙頰。

    “你要換衣服不能回房間換嗎？”

    “不，這衣服就留在這，讓那臭小子給我洗?！卑查L明瞥了一眼紀憶蘭，伸手攬她入懷，低聲調(diào)侃她。

    “都老夫老妻的，怎么還跟個小姑娘似的嬌羞？”

    紀憶蘭瞪了他一眼，撐在他胸肌上推開他，“沒你那么不正經(jīng)?！?/br>
    安長明拉長聲音切了一聲，眼看著談事情的時間快到了，暫時放過她。

    走上樓的同時，安長明不忘叮囑紀憶蘭，“王建軍送他的東西也別給他扔，都給他擺房間里，讓他天天看著?！?/br>
    王杰平復(fù)好心情回來，得知自己又得洗衣服又不讓丟王建軍送的玩具時，心情是崩潰的。

    王迎娣離開安家不是回家，而是去找李旺旺。

    她跟李旺旺約好一起走街串巷去拾破爛，兩個女孩子就騎一輛掛滿鐵銹的自行車。

    在自行車后面用繩子綁著一個簡易的布兜，能夠裝下她們收的破爛貨。

    自行車被改裝成前后都有蹬的踏板，遇上爬坡的時候，兩個人可以一起使勁。

    布兜底下也加了兩個輪子不至于在地上磨損出大洞。

    “你還真能堅持下來啊?！崩钔蜓a丁的棉襖在前面先蹬著。

    王迎娣在后面暫時坐著不出力，“總是沒有跟你說話的時間，跟你一起做回收就有時間了。”

    起因是王迎娣沒有一次堵住過李旺旺的，一氣之下跟她一塊干活得了。

    李旺旺以為上一次嘗試過她就得退縮了，既下苦力又丟臉的很，哪里是嬌養(yǎng)出來的人能吃的這種苦的。

    “怕你嫌棄?！崩钔卑椎恼f出理由，“我們家就是拾荒過日子的，我爸媽身體不太好了，我就得多干。”

    王迎娣抱住她的腰坦然的說，“沒關(guān)系啊，我還怕你嫌棄我呢，我mama是裁縫，我爸爸賣rou的，她們也看不起我呢。”

    李旺旺嗯了一聲，“我才不嫌棄你?！?/br>
    背對著王迎娣的小臉，笑容悄悄爬了上去。

    “收爛銻鍋，爛銻盆，爛塑料涼鞋咯！”

    王迎娣的吆喝聲比李旺旺還響亮，清脆的女聲帶著青澀，別扭但不羞澀。

    李旺旺聽的發(fā)笑，胸腔不自覺的震動讓王迎娣感受的分明，王迎娣歪頭看著她。

    “你不也是這樣吆喝的嗎？我喊的不好嗎？”

    “好！非常好！”李旺旺給予雙重肯定，王迎娣點點頭，自信滿滿的接著吆喝。

    “收爛銅爛鐵rou骨頭，雞毛鴨毛賣咯！”

    王迎娣覺得自己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做到一口氣全吆喝完，這也是個技術(shù)活?。?/br>
    “小孩！來我家！我家有賣的！”

    臨街的大媽朝著她們兩招手，李旺旺龍頭一歪就往她家門口拐過去。

    收貨就得靠李旺旺談了，王迎娣背著手在一邊等著。

    眼神向某一個方向看了過去，卻不想那扇窗戶口也站著正在注視著她的尚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