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強看他一眼，猶豫半晌沒有說話。

    東西搬好，就要推病床到新的病房。方強把襯衫袖子挽起，因為剛才搬東西他的額頭已經(jīng)冒了一層汗。

    他用腳踩下床尾滾輪的剎車踏板，抬起頭來準備去開床頭的踏板。

    蕭海洋立刻走了過去，替他把事情做了：“我、我和你一起推?！?/br>
    他不敢看方強的眼睛，只用余光盯著方強在朝哪個方向用力，他就立刻配合上往前推床。

    兩人一頭一尾推著方父來到了新的病房。咔咔兩下床頭床尾的滾輪分別落了鎖。

    方強額頭的汗水流了下來，他正抬手去擦，蕭海洋立刻遞上一張紙巾。

    方強一驚，但還是接過了紙巾：“謝謝?！?/br>
    病房里方父、方母都在，蕭海洋那一肚子話又無從說起，只好轉身和兩個老人道別。在出門前他怯怯看向方強：“我，如果你需要人手，隨時打給我。”

    “不需要，謝謝，回去休息吧。”方強眼睛也不看蕭海洋。

    蕭海洋眼神暗淡，轉身出門。

    “蕭海洋?！狈綇娍粗莻€背影不可控地叫住他。

    被叫到名名字，蕭海洋驚訝地快速回過身，看向方強。

    “回去幫我謝謝周總，今晚我要陪夜，他什么時候回海市，我……”

    “他已經(jīng)回海市了?！笔捄Ｑ蟮难凵駨捏@喜逐漸變作失望，最終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變得如一潭死水：“我走了方總?！?/br>
    蕭海洋覺得自己像個掉進調料碗里的破了皮的餃子，被失望的料汁浸透了，通身都是落魄的酸澀苦楚。

    第38章 徐伯喬的猶豫

    從杜若家這套房子客廳窗戶向外望是城市第二立交，凌晨一點多立交橋上車輛并不多，但依然燈火通明，像盤繞在地面一條光亮的巨蟒。

    徐伯喬穿條運動長褲光著脊背，站在窗邊吸一支事后煙。他的心率因為剛才劇烈的親近還沒有恢復平時的速率，呼吸稍顯急促。窗戶打開著，煙霧都飄向窗外。

    兩人很久沒在一起，于是今夜的放縱尤為猛烈。杜若沉沉睡去，徐伯喬沒敢開燈，在黑暗里，煙頭那一點明明暗暗，間或照亮他面中的輪廓。鼻梁挺直，目光沒有焦點地散在遠方，眉頭微蹙，像是煙霧太盛迷了眼。

    白天在杜若奶奶家，杜玉樹和自己在廚房說的話反復跑出來。

    杜若這孩子從小就出國念書，看著文文弱弱的，其實他做事很有主見，從不和我們說他遇到的困難。你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男朋友。我想無論是你們這種特殊感情也好普通的異性戀情也罷，能夠帶回家的人，應當是極為認真在相處的對象了。所以希望你也能認真地待他……

    徐伯喬仔細想，和杜若相處的幾個月真的十分融洽?？烧f起要帶給父母見面。他又莫名其妙的有點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因為昝鋒的事很早就和父母說了，走到今天連老人的心也傷了，所以這次，他不敢在這一開始就把感情告訴父母。他頗有點看不起自己，因為是他引導杜若勇敢承認了感情，可現(xiàn)在又是他在見父母的事情上畏縮了。

    他把煙頭在水池里熄滅扔進垃圾桶，沖澡、刷牙，把自己清理干凈，將睡熟的杜若摟緊在懷里，似乎把杜若抱緊就能彌補他給不了杜若安全感的愧疚。

    再等等吧，等等，就只等一等。

    ……

    方強回來，和父母的溝通顯得很拘謹。

    這些年，當初擺脫父母的那種決絕的近似報復的欣快感已經(jīng)歸于平靜。病床上羸弱的父親，和當初知道他喜歡男人時掄圓了臂膀揍他的人絲毫不可相提并論。

    母親說話也顯得小心翼翼。

    方強就更覺得百感交集。愧疚、遺憾、難過，混在一起讓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段關系。盡管他這段關系中其中一個人行將就木。

    他打了午飯到病房，方母先喂方父吃飯。方強就等在病房里。

    “強強你去吃飯吧不用等著?！狈侥赴焉鬃永锏娘堃稽c點喂給病床上的方父。

    方父現(xiàn)在的飯量委實很小了。

    “是啊，你自己吃吧，不用等你mama?！狈礁柑撊醯卣f，他現(xiàn)在咀嚼食物都得停下來歇一會。

    人瘦得只有原來的一半。

    “我還不餓?！狈綇娬f。

    他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十二點。

    他起身到病床前，接過方母手里的飯碗和勺子：“媽，我來喂我爸。你去吃飯，保溫飯盒里的溫度剛好吃了?！?/br>
    方母猶豫著松開手，和方父對視，眼眶子立刻紅了。

    方強把小米粥一點點喂給方父。又把粥里的番薯用勺子切了小塊，也喂給父親。

    “番薯甜嗎？”方強聲音很低地問他父親。

    方父愣了一瞬，剛驚訝于方強會主動給他喂飯，更沒想到方強會主動問他話。

    父子在這一刻對視，方強的眼淚已經(jīng)流在鼻尖。他抬手蹭掉：“甜嗎？……爸。”

    “……甜，很甜。”

    小米粥的碗被放在床頭柜上，里面的粥還在晃動。

    兩人涕淚縱橫，把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方母繃不住，到衛(wèi)生間里擰開水龍頭洗去滿臉淚痕。

    ……方父喝了粥，便睡了過去，最近他精神更差了。

    方強把母親盛在食盒里沒碰過的冷飯湊合吃了，洗凈飯盒，方母打手勢讓方強和她出去病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