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阿誠想了想,又道:“這里若是真的‘兇宅’,買下來豈不是害了將軍一家么?” 黎錦道:“兇宅不兇宅的,看誰住吧。我雖沒有肅殺之氣,也未曾沾過血腥,但比意志勇氣,卻也不輸給誰。聽說鬼怕兇人與吉人,我想自己兩樣也許都沾得上吧?” 黎錦雖然容易沮喪懊惱,但整體來說,倒算得上從來都很樂觀的人。 她對大多數(shù)的事,都很看得開。相信“塞翁失馬,焉知非?!边@一類的道理,所以遇上什么事情都很容易安然接受。 盡管沒有父親那樣萬事都覺得不錯的心態(tài),但她依然覺得萬事都可以來,就算是壞事也沒關(guān)系,她會試著接受的。 而且,雖然黎錦自己感覺不到,但偶爾倒是會有人說她運氣極好。 也不知道為什么,夸黎錦運氣好的人,似乎比夸黎錦美貌的人還要多。 黎錦覺得自己明明長得還不錯啊,怎么就沒人夸她容貌,難道別人都忌憚她是將軍,恐怕夸她貌美,會惹她生氣嗎? 這大可不必吧,黎錦也是一名女子,被夸贊容貌,當(dāng)然會覺得開心的。而且,她覺得自己就算是個男子,別人贊美自己的容貌,黎錦也一樣會覺得高興的。 算了,黎錦心想,可能還是因為自己的長相不值得一夸,才沒人夸的吧。 說起來,第一次賣糖雪球的時候,阿誠也說過自己的樣子“威風(fēng)凜凜”,難不成自己長相真的很兇?黎錦想到這里,微微有些憂慮。 黎錦又想起,阿誠有時害怕她碰觸自己,難不成也是因為覺得她神色兇惡嗎? 黎錦無奈地?fù)u了搖頭,看來自己對自己容貌的判斷,果然是站不住腳的。 阿誠沉默了片刻,道:“將軍說的是。若是將軍的話,自然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區(qū)區(qū)兇宅,對您應(yīng)該毫無影響才對?!?/br> 黎錦道:“若是這樣就好了?!?/br> 她理清了思路,心中又更放松了一些。該如何去做,心里也有了主意。 黎錦道:“那‘山里紅泥’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涼了,我去查看一下,變成什么樣子了。” 黎錦進(jìn)了廚房,看那已經(jīng)涼透的“山里紅泥”,果然也如設(shè)想一般凝固起來了。 黎錦沒找到另一個大盆,就端起盆,將盆中的“山里紅泥”反扣到了之前煮制山里紅的鍋里。 一開始“山里紅泥”粘在盆上倒不出來,盆子在鍋上磕了幾遍之后,才終于落了下來。 黎錦用手按了按這倒出來的“山里紅泥”,發(fā)現(xiàn)手感柔韌而堅實,而且很有彈性。 她又將這一大塊“山里紅泥”改刀成了小塊。 這些“山里紅泥”,顏色本應(yīng)是暗紅的,燭光一照,倒有些橙紅。 對著燭光一照,也覺得微微有一些透明的感覺。但看起來顏色還是很重的,透明的顏色并不算強烈。 黎錦拿起菜刀,給阿誠挑起了一小把“山里紅泥”,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黎錦說道:“這是我剛發(fā)明的山里紅吃法,阿誠可以嘗嘗好不好吃?!?/br> 她一邊這么說,一邊自己也挑著幾塊,丟到了自己的手里。 然后,黎錦十分緊張地捏了一塊,送進(jìn)了自己嘴里。 這種暫名為“山里紅泥”的東西,與“糖雪球”的口感差異,十分巨大。 也說不上哪個更好吃,黎錦個人可能是更看好這種“山里紅泥”吧,因為它的甜度要顯著高于糖雪球。 糖雪球的味道,大概來說是甜酸各半,尚可接受。 而這種暫名為“山里紅泥”的東西,總體來說卻是非常甜的,只是細(xì)品才有一些酸澀之味而已。 它吃起來有點像山楂、或者說山里紅一類果實味道的糖果,以甜為主,微微有點酸,就算是怕酸的小孩子,應(yīng)該也可以用它哄勸,止住哭泣的。 由于是用勺子在鍋里直接搗碎的,所以還有些果rou沒有完全粉碎,吃起來有點顆粒感。 但這種顆粒感倒也未必是壞事,因為有它的存在,吃起來更像山楂或是山里紅一類的果實,而不是純粹的酸甜味糖果了。 與視覺與觸感上帶給黎錦的想象相似的是,這種“山里紅泥”,雖然有顆粒感,但整體來說還是非常爽滑細(xì)膩的。 整體來說很軟,卻很堅實,并不是嬌嫩滑膩的感覺,而是有一點點像糯米糕的口感,不過沒有那么黏而已。 “阿誠,這個好不好吃?”黎錦覺得自己的意見不一定完全值得信任,但如果聽聽別人的意見的話,大概就要好多了。 “好吃!”阿誠很開心地說道,“我覺得這個比‘糖雪球’好吃,“糖雪球”雖然看起來漂亮,但終究還是酸了些。而這個,以甜為主,微微帶酸,吃起來會很爽口。簡直比真正的糖果吃起來還要美味。” “阿誠也這么想嗎?那……應(yīng)該還不錯吧?!痹嚦灾暗浆F(xiàn)在,一直都很緊張的黎錦,總算露出了笑容,放輕松了一些。 “不過,這個放糖的量太多了,感覺很劃不來呢……”黎錦想到這點,又有些發(fā)愁,“這么多的糖才做出來的東西,賣便宜了劃不來,賣貴了恐怕又沒人買啊?!?/br> -------------------- 第24章 ==================== 阿誠道:“這種點心,一定要加白糖才能做嗎?” 黎錦道:“難道不是嗎?不加糖調(diào)味的話,這個吃起來一定酸得無法入口吧?!?/br> 阿誠搖搖頭,道:“將軍,阿誠的意思是,做這種點心的時候,若是用紅糖代替白糖,是否可行呢?” “嗯……”聽了阿誠的話,黎錦不由得發(fā)出了一聲鼻音,陷入了沉思。 與海上進(jìn)口的西洋白糖比起來,紅糖是大夏本國本地生產(chǎn)的,制作工序也比較簡單,價格自然要便宜得多。 阿誠的建議,似乎很有道理。 之前受到自己手頭的食材影響,她的想法,竟然因此被限制,沒有想到這一點。 糖雪球不用白糖制作是不行的。換成紅糖的話,就會失去紅白對比的美感,視覺效果上要丑陋得多,恐怕就不能吸引顧客購買了。 但這種“山里紅泥”凝結(jié)而成的點心,制作時糖與果泥卻是融合在一起的。 果泥本身就是深紅色,紅糖也是深紅色,視覺效果上幾乎不會有什么影響,加白糖應(yīng)該也不會變得更漂亮的。 雖然明白這一點,黎錦還是有些猶豫,道:“用紅糖做這種點心的話,味道會不會不如加白糖做出來的好吃?” 紅糖雖然便宜,但其中有雜質(zhì),口味終究不夠清新純正,甚至有種類似藥味的味道。 白糖則是提純過的糖。沒有雜質(zhì),也就沒有任何異味怪味,不會破壞、干擾食物的味道,更適合作為調(diào)味品使用。 阿誠道:“這一點,阿誠也不清楚啊,將軍若是有興趣,還是加紅糖試出區(qū)別最為穩(wěn)妥。不過阿誠覺得,大多數(shù)人,舌頭原是沒有將軍所想那么敏銳善感的。不論將軍在這種點心里放的是紅糖還是白糖,效果應(yīng)該都差不多。反倒是,根本沒注意到將軍放的是什么糖,甚至連將軍放沒放糖都發(fā)現(xiàn)不了的人,應(yīng)該……阿誠想大有人在吧。” 黎錦奇道:“分不清楚我放的是什么糖就算了。我放了很多很多很多糖這件事,居然還能有人發(fā)現(xiàn)不了嗎?” 阿誠看向黎錦,微微苦笑道:“普通大眾往往便是這樣的。他們的舌頭都很遲鈍,雖然也能分辨一樣?xùn)|西是不是好吃,但也只不過是正在吃的時候覺得好吃罷了。等吃完了,問他們吃的東西是什么味道,怕是除了‘好吃’‘難吃’‘還行’‘一般’之外,便說不出來什么了。像是山楂、山里紅之類的果子,雖然是公認(rèn)的酸食品,但不常吃的人,也未必記得究竟是怎樣的酸。這種人吃了將軍的點心,恐怕也未必知道,是因為放了糖才這么酸甜可口,而會覺得山里紅本來就是酸酸甜甜的,做出這個味道也并不稀奇吧。就算他們覺得這點心很奇特,恐怕也不會覺得奇特是在味道上,只會覺得將軍想得出把它做成這個形狀、質(zhì)地、模樣,很是稀奇而已?!?/br> 阿誠難得一口氣說這么多話,黎錦只覺得很是稀奇。 不過,對阿誠說的“普通大眾舌頭遲鈍”這一點,黎錦仍是半信半疑。但她也確實不太懂這些,于是便先不去反駁、提問了。 黎錦仔細(xì)想了想,道:“阿誠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手邊并沒有紅糖這東西,以后有時間的話,去買些紅糖,試試看效果吧。” “阿誠就是這么想的。”阿誠恭順地低下頭來。 黎錦又想起一件事,道:“阿誠,你說這東西要怎么取名好呢?‘山里紅糕’嗎?” 阿誠搖搖頭,說道:“叫成‘山楂糕’還差不多。而‘山里紅糕’這名字,拗口又不好聽,阿誠覺得還是算了,換一個新的名字吧?!?/br> 黎錦覺得有些尷尬,一時失語。 “山里紅糕”這個名字,也確實不怎么好聽。甚至,吆喝起來的時候,還可能會被人聽成“山里”“紅糕”,恐怕會不利于銷售也說不定。 黎錦隨口起名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這么覺得了。 被阿誠直說出來,她意識到自己的直覺沒有出錯,更覺得沮喪。微微低下了頭的時候,一時間連雙肩都跟著低了幾分。 黎錦煩惱地輕嘆一聲,道:“可是,這并不是山楂做成的糕啊?!?/br> 阿誠聽了,微微一笑,道:“沒人能吃得出來啦。就算叫它山楂糕,也不會有人指責(zé)這東西名不副實的。” 黎錦道:“可是……‘掛羊頭賣狗rou’,誤導(dǎo)顧客的話,心里終究有些過意不去?!?/br> 阿誠想了想,道:“既然這是將軍在京城首創(chuàng)而成的點心,不若叫做‘京糕’如何?” “‘京糕’嗎?這倒是蠻好聽的?!甭犃税⒄\起的名字,黎錦心中愜意,嫣然一笑,道:“阿誠真有文采,起出來的名字就是比我起出來的強?!?/br> 阿誠聽了,面露窘迫,道:“將軍說笑了,阿誠的文采智慧怎比得上將軍呢?不過是隨口胡謅了幾個破名字罷了,怎就算得上文采可言?” 黎錦道:“為何這么說?阿誠起的名字,聽起來本來就很好啊。” 阿誠輕聲道:“并非如此……將軍謬贊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后來就沉默了下來??磥韺嵲谑遣辉冈俣嗾f話,黎錦不太懂為什么如此。 黎錦又不知該說什么了。一時無話,她只得端起了裝“京糕”的盆子,道:“我們一邊吃,一邊在院子里走走吧?!?/br> 雖然黎錦的精神此時還算旺盛,但她有些擔(dān)心夜晚再繼續(xù)深下去,她說不定就會想睡覺了。 所以,此時黎錦想繼續(xù)在院子里走走,與其說是想散心或打發(fā)無聊,不如說是想順便找個能睡覺的地方。 這“紫竹小院”雖然名為“小院”,實際占地面積卻是大得很。若只是論現(xiàn)在還住在大雜院的那些將軍府家仆的人數(shù),他們一人分配一間房屋,也足夠了。 因此,黎錦在這“紫竹小院”中溜達(dá)的時候,也并非什么都不想,反而特別留心、處處留意,就是想看看哪座房子適合自己居住。 黎錦一邊信步而行,一邊看著四周,東張西望,總算找到了一處她比較滿意的居所。 是一座比較大的房子,并非小樓。只有一層,但有六七個房間。 僅僅看布局和家具,很像是某個公子哥住過的地方。但也只是推想而已, 留下來的物品,其實也并不足以看出前任主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來,一切都只是盲目猜測罷了。 這座房子的大小、布局、風(fēng)景都還很好,只有一個缺點,沒有單獨的院子。但是,有一圈不算高的柵欄,圍繞著房子周邊。 但這柵欄,只不過是聊勝于無的遮擋而已。若是在自己屋子里做一些私密的事情,也有可能被別人看到。 雖然其實做私人的事情也沒什么好羞恥的,習(xí)慣了也自然能夠避開他人眼目。但黎錦想到這樣的布局,還是感到很別扭。 不過也沒辦法了,“紫竹小院”里的房子,大抵都是這樣的建造布局,設(shè)計便是如此。 也許這個宅院的原主人,本就并不怎么在乎被偷窺之類的事情吧。 另外,相比將軍府,“紫竹小院”占地終究小很多。在這樣本來就有些狹窄的宅院內(nèi)部再砌上圍墻,看起來會顯得太逼仄了,甚至可能會給人一種透不過氣的壓抑感,采光也不會良好吧。 這是黎錦分析得出的結(jié)論。 原主人似乎也不是因為愚蠢、缺乏見識才不在里面蓋“院中院”的。沒有圍墻,也只是無奈之舉而已。 這可真是別扭的居住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