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jié)
“嗯……阿誠只是覺得,將軍果然還是將軍啊?!卑⒄\說道。 阿誠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但是,在他眼角的位置,看起來卻仍然殘留著一種微妙的笑意。 “什么意思?我果然有什么特質(zhì)?”黎錦問道。 雖然此時的黎錦,仍然抱著“想和阿誠賭氣,不理睬他”的心態(tài),但她還是由于聽到阿誠的話,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就是……嗯……偶爾、非常稀少的時候,阿誠會變得很容易明白‘將軍的想法’吧?!卑⒄\坦率地說道,“但是,將軍不要誤會了。阿誠這么說,絕對不是想表達,將軍比其他人更容易看透的意思。阿誠想表達的意思,其實是‘正因為阿誠覺得,將軍和自己是同一種人,所以,阿誠在理解將軍的想法的時候,才變得比較容易’,僅此而已。那么,將軍能明白阿誠的意思嗎?” “能明白是能明白啦……”黎錦不悅地說道,“但我可并不同意這一點啊。我和你……才不是同一種人呢。” 雖然,黎錦自己也覺得,阿誠有些地方,與她是很相似的。 但是,同樣有很多地方,讓黎錦覺得阿誠與自己簡直天差地別。 怎么說呢,這大概就是“介于似與不似之間”的感覺了吧? “哪里不同呢……”阿誠望向黎錦,認(rèn)真地說道,“阿誠和將軍,在瑣碎的表現(xiàn)上,自然是會有所不同的。但是,阿誠還是覺得,自己與將軍有著相似的特質(zhì)呢。就像‘玫瑰花’一樣,雖然每一朵‘玫瑰花’都獨一無二,但這并不影響它們被‘合稱’為‘玫瑰花’啊。” “好吧……”黎錦疲憊地說道,“隨便你怎么說吧。雖然我并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累了?!?/br> 因為一時想不出來怎么反駁阿誠的這句話,所以黎錦就索性先消極地對待了。 雖然,黎錦也覺得,阿誠的話,不能說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但兩人在性格上明明有很大的分歧,真的能分類成“同一種人”嗎?黎錦對此十分困惑。 “如果將軍對此不感興趣的話,那阿誠就換個話題好了。比如說,阿誠先來說一下自己對將軍喝湯的建議吧?!卑⒄\態(tài)度柔和、但令人惱怒地說道,“如果將軍不喝的話,阿誠就要自己喝了哦。這樣的結(jié)果,對將軍來說難道也無所謂嗎?” 由于阿誠的話語太過荒誕,摸不著頭腦的黎錦,都因此被刺激得精神一振。 “……那當(dāng)然是有所謂了?。 崩桢\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你的這鍋湯,難道不是專門為我熬制的嗎?既然如此,你自己喝了算怎么回事???還是說……難道……其實你本來就沒打算給我喝,只是為了讓我生氣,才故意給我看一看,然后才拿走的意思?那實在是……太過分、太讓人生氣了呢!” “不……這鍋湯的話,當(dāng)然阿誠是專門給將軍熬制的啊?!卑⒄\沉穩(wěn)地說道,“阿誠說出‘打算自己喝’的話,難道不是因為將軍不愿意喝的緣故嗎?那么,現(xiàn)在將軍愿意喝湯了嗎?” “當(dāng)然不愿意喝了?!崩桢\賭氣地說道,“因為我依然非常之生氣?!?/br> “可是,既然將軍不愿意喝這鍋湯,為什么阿誠選擇自己喝掉的話,將軍卻會生氣呢?”阿誠又再以無邪的表情詢問道。 “你是在測試我的辯論能力嗎?”黎錦更加生氣地說道,“不……你就是存心氣我吧。惹我生氣很好玩嗎?你也未免太惡劣了吧?” 阿誠是在存心惹黎錦生氣?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實,此時的黎錦,說出的都是氣話罷了。 阿誠才不是這樣的人。她甚至比阿誠更清楚這一點。 “阿誠沒有這個意思?!卑⒄\略帶迷茫地說道,“阿誠只是想以將軍的思維方式,‘校正’自己的思維方式罷了。如果將軍不能給阿誠說清楚,‘咱們有分歧的一件事,將軍如此想的理由’的話,阿誠就會陷入混亂的。阿誠想和將軍互相理解,不再互相誤會。為此,‘將軍提供自己思考的過程給阿誠參考’,這個步驟是必不可少的?!?/br> 面對阿誠的這個態(tài)度……自己該如何評價才好呢?黎錦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阿誠是一個,在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非常誠實的人。 雖然這個評價,在黎錦發(fā)現(xiàn)他一直隱藏身份欺騙自己的時候,動搖過一段時間。 但冷靜下來之后,黎錦的認(rèn)知,也只是從“阿誠是從來都不會欺騙別人的誠實之人”轉(zhuǎn)變?yōu)榱恕鞍⒄\是在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不會欺騙別人的誠實之人”而已。 即使認(rèn)知微妙地有所改變,對阿誠的誠實程度,黎錦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正因為這樣,所以黎錦在聽阿誠說起,他抱有的這一態(tài)度的時候,才會覺得異常地氣惱、而又無力。 阿誠這個奇怪的孩子,真的就是認(rèn)真地這么想的吧? 他這樣隨意地說出來,也不管聽到的黎錦會有什么感覺……不過,盡管這樣,也不能說阿誠是個自我中心的人。 也許剛好相反。 阿誠也許“太以別人為中心”了。 因此,阿誠對自己的感受時常會不那么在意。 所以他的脾氣異乎尋常地好,也極為有忍耐力。 當(dāng)然,黎錦這么評價阿誠,并無貶低之意。 正好相反,對于阿誠溫柔而富于忍耐力的部分,黎錦是非常喜歡的。不過,對于阿誠其他的部分,黎錦也很喜歡。 總而言之,黎錦對阿誠的評價,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并無褒貶之意。 或者說,就算有褒貶之意,黎錦對阿誠的態(tài)度,也是“有褒無貶”的。 盡管如此,阿誠個性上的問題,就是存在的,黎錦也能清楚地感覺到。 正是因為阿誠是個對自己的感受很薄弱的人,所以他才會無法理解黎錦的感受的吧。 看來,如果自己不為阿誠做出詳細(xì)解釋的話,是不行的,因為他真的不明白。黎錦如此思考。 “因為,你說了,那鍋湯是特意給我熬制的嘛。但是,如果我賭氣不喝的話,你卻會說要自己喝掉。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這是不對的?!崩桢\試圖做出盡量清晰的解釋。 稍加停頓后,黎錦又再說道:“當(dāng)你之前對我表達出‘這是為我黎錦熬制的一鍋湯’的意思的時候,在我看來,你就相當(dāng)于放棄‘這鍋湯的所屬權(quán)’了。那時,這鍋湯就是我的東西了,只有我才能決定喝掉還是倒掉。如果你擅自處置的話,在我的感覺中,性質(zhì)就和‘偷盜’或是‘搶劫’一樣。所以我會生氣啊。送給別人的東西,怎么還能再拿走呢?” -------------------- 第246章 ======================== “原來是這樣啊……”阿誠若有所思地說道,“謝謝將軍的指點,阿誠現(xiàn)在明白將軍的意思了?!?/br> 果然不能指望他流露出類似“恍然大悟”一般的反應(yīng)吧,黎錦心想。 如果,阿誠是那種、時刻通透清爽的性情的話,也根本不會問黎錦這種問題了。 不過,生氣歸生氣,黎錦倒是不討厭,阿誠偶爾出現(xiàn)的、這種異想天開的疑惑就是了。 畢竟,在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黎錦對阿誠是十分滿意的。 阿誠身上這種“白璧微瑕”式的小毛病,在某種意義上,反倒讓黎錦感到親切安心。 畢竟,黎錦自認(rèn),自己也并非是什么完美無瑕的圣人。 既然如此,與過于完美的人相處,是會帶給黎錦巨大的精神壓力的。 要朝夕相處的話,對方還是稍微普通一點兒好。 雖然這樣一來,就會有時不時的惱怒、羞恥或是沮喪,需要作為代價來承受就是了。 “別客氣,這也不算什么指點……你真的明白了嗎……”反復(fù)思索中,黎錦不由得嘆出一口氣。 “將軍要是不問的話,阿誠就覺得‘已經(jīng)明白’了?!卑⒄\說道,“將軍若是深究的話,那就是‘沒有明白’吧?!?/br> 真是的……就知道結(jié)果會是這樣……黎錦又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稍作停頓后,她說道:“算了。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姑且認(rèn)為你明白了吧?!?/br> “那么,所以……”阿誠又再殷勤到近乎多嘴地問道,“將軍到底要不要喝湯呢?還是說,因為嫌棄,所以要倒掉?” “你快住口吧,別說了……”對阿誠的話語,黎錦感到極為無奈。 她甚至為了表達自己反感的態(tài)度,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過,這個捂耳朵的姿勢,也只不過是個“態(tài)度”罷了。 當(dāng)阿誠說話的時候,黎錦依然能清楚地聽到。 “阿誠要住口到什么時候呢?”阿誠疑惑地說道,“將軍的意思是說,一直到將軍說阿誠可以說話之前,阿誠都持續(xù)不能說話嗎?還是說,過了某個時間段之后,阿誠就可以說話了?” 所以說,“捂耳朵”這個動作,也不過是個“表演給人看的動作”罷了。 即使捂住耳朵,黎錦還是能聽到阿誠的話語。 而且,阿誠也知道,黎錦還是能聽到他的話語。 既是這樣的話,那果然還是指望阿誠自己“閉嘴”,還比較靠譜。 “那么……時間限制就到‘我主動與你說話、或是詢問你什么事情’之前吧?!崩桢\又再補充說道,“到那一刻之后,你就可以自由地開口說話了。當(dāng)然,我正在對你說的這句話不算在內(nèi)。你應(yīng)該能明白吧……” 在“允諾”或是類似的事情上,阿誠倒確實是說到做到。 聽黎錦嚴(yán)肅正經(jīng)地那么一說,阿誠真的就不說話了。 就連,根據(jù)黎錦的經(jīng)驗、阿誠經(jīng)常都會總結(jié)般地說出、作為確認(rèn)的那句“阿誠知道了”,阿誠都沒有按慣例說出來。 兩人間的空氣,也在這一刻變得相當(dāng)安靜。 事到如今,此時的這種狀況,倒是讓黎錦感到悵然若失了。 沉默中的黎錦,只得開始思考一個無聊的問題。 這鍋阿誠熬制的雞湯,自己該不該喝? 從感情上說,黎錦是不想喝的,畢竟自己還在生著阿誠的氣。 并未徹底無話可說,所以并非“冷戰(zhàn)”。 但也沒有激烈地沖突、或是爭吵的表現(xiàn),因此也不算是“熱戰(zhàn)”。 總而言之,兩人之間就是處在這種不太愉快的狀態(tài)下吧。 雖然,一覺醒來之后,黎錦就已經(jīng)不生氣了。 但是,如果僅僅因為這樣簡單的理由,就宣布自己沒在生氣的話,這在黎錦的感覺中,是難以接受的。 原諒對方的契機,必須是對方做出了犧牲、賠償,或是足夠充足的道歉,這種“戲劇性的轉(zhuǎn)變”,才符合常理。 一覺醒來、自己不生氣了,這是自然流逝、因而撫平創(chuàng)傷的結(jié)果,和阿誠的言語與行為沒有一點關(guān)系。 怎么能由于“自己現(xiàn)在不生氣了”這個原因,就原諒對方呢? 如果因為這么簡單的理由,就原諒對方的話,那自己之前又為什么要生氣? 總不能是為了“無理取鬧”這種目的吧? 盡管如此……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又是什么,到底想如何收場呢?這一點,就連黎錦自己,也無法回答。 算了。 黎錦的思緒,暫時從盡管難以釋然、但解決方式實在復(fù)雜遙遠(yuǎn)的問題中,抽離了出來。 此時,她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眼前的這鍋雞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