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能是隔著一段距離吧。 她往回走,手中空空,腳步盡量放輕,生怕動靜太大驚擾了抽煙的人。 夏元滿的眼睛是一直望著那邊的,腳下踩空的時候完全沒察覺,身子一晃,整個人跌在地上,發(fā)出啊地一聲。 當時初夏的時節(jié),她穿著一件綠色的睡裙,從遠處看像只趴在地上的大青蛙。 彼時她還是個肥墩墩的土肥圓,臉應該比現在大了不止一倍吧,兩只杏眼都被擠得快看不見了。 馳淵轉過頭,毫無波瀾地看過來時,她愣在地上,像只要蓄勢待跳的大青蛙。 他們之間隔著不到100米的距離,夏元滿趴在地上,抽煙的少年斜斜地倚著電線桿,雙腿交疊,黑眸中竟然藏著濕意。 多虧了當天晚上的月亮,清輝無邊,為黑夜添了一盞探照燈。 他嘴上的煙一明一滅,積累了長長的一截煙灰,幽深的黑眸明顯也是一愣,正對上她瞪圓的雙眼。 “起不來?”話一出,他嘴角的煙灰噗呲噗呲地落下,迷蒙的煙霧將他與她隔離開來。 他低啞的嗓音仿佛初夏的微風,吹的夏元滿一個激靈,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趴在地上。 夏元滿大囧,滿面通紅,趕緊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塵。 她走到門邊,卻沒有進去,偏頭看向幾步之外的少年。 這人已經收回視線,將煙蒂擰滅,別人用腳踩,他用手掐滅,似乎在和這點微光較勁。 夏元滿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靠在門框上,直直地望著馳淵。 “你……心情不好?” 她斟酌了一下字眼,脫口而出的“你哭了”收了回去,他躲在這條清凈的小街上抽著悶煙還哭了,顯然不太想很多人知道。 馳淵沒說話,將煙蒂以投籃的方式投到另一側的露天垃圾桶。 夏元滿等得足夠長時間,他的目光一直凝在對面的一處低矮平房上,一動不動。 本以為他不會回答。 她也只能看著那個平房,沒什么特別的平房,要說特別,可能就是簡陋。 對馳家三少來說,這種平房可能做個洗手間都不夠格。 “呵,不開心又怎么樣?”剛剛抽過煙的嗓子還有點啞,明明在笑,黑眸里卻只能看到一抹寂寥。 他轉過臉來,認真地望著她。 夏元滿觸不及防,沒想到他會說話,小嘴蠕動幾下,最后說: “你等著!” 人就一溜煙地跑進房子里,然后是吱呀的開門聲,如一陣旋風般刮進刮出,一會就刮到了馳淵身邊。 她從寬大的睡裙里伸出手來,掌心攤著一把糖,五顏六色,牛奶糖,水果糖…… 馳淵有一瞬間的遲滯,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給你吃吧,不開心,吃糖會好點?!?/br> 夏元滿說完將糖往他手心一塞,轉身就跑了。 “你叫什么?”少年的聲線揚起,夾著促狹的笑意。 夏元滿回頭,眼里亮晶晶地:“元滿,我叫元滿?!?/br> 她本來就叫這個名字,再往后一年,徐惜雪強行將她的名字加上了夏姓。 那時候她十六歲,他十八歲。 而十年后,夏元滿依然在背后看他抽煙。 “夏小姐?!?/br> 夏元滿沒來得及收回視線,馳淵的煙已經抽完了,他直直地望過來。 她的呼吸滯住,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要不,我們試試?”他嘴角勾起,信步走過來。 夏元滿怔住,心里居然慌亂起來,她怕她看出什么端倪,她暗戀他,已經習慣埋成秘密。 夢寐以求的事情轉眼間就能變成現實,她仿佛在做夢。 “不愿意?” 馳淵已經站到她面前,修長的黑影覆蓋下來,她盯著遠處地面上兩人交疊的身影出神。 “我們直接領證,至于婚禮以后再說。” 馳淵干脆在她旁邊坐下,兩人之間一臂的距離,無限接近。 他才說了三句話,就提到了結婚,夏元滿還沒消化過來。 馳淵也不催她,懶懶地坐著,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 “你是說,馬上結婚?”夏元滿找回自己平靜的聲音。 “對,如果你有時間,后天可以去領證?!?/br> “要不明天?” 夏元滿下意識接了一句,聽到他說結婚,腦中就飛速運轉,后天她可能要出差,等出差回來這人可能就改變想法了,那還是明天吧。 馳淵頓住,側身盯著身旁的女人,這人素白著一張臉,眼如點漆,笑起來還能看見小酒窩,工作時候條理清晰。 她應該不是在開玩笑! “嗯,你說的對,那就明天吧?!瘪Y淵點頭,似乎極為贊同,視線定在她的裙子上,“裙子很漂亮。” “……” 三言兩語,夏元滿把自己嫁出去了。 馳淵突然將人帶起來,溫潤的大手虛扶在她腰側,兩人面對面,他個子很高,夏元滿穿著高跟鞋都只能到他下巴處。 馳淵的呼吸就在她頭頂,夏元滿被濃郁的廣藿香混著淡淡的煙草味包圍著,她抑制住加速的心跳,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我進去和他們說?!?/br> 夏元滿低頭,臉上染上紅暈,她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就這么要結婚了! 還是嫁給夢寐以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