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肯定也如現(xiàn)在這般，緊皺著眉頭，疲倦又不安。

    如果可以，她想伸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過去。

    她心底的那份疼惜一閃而過，并沒有轉(zhuǎn)換成實際行動，反倒在心緒起伏間被拉扯出去，腦中只剩下車禍瞬間的空茫。

    馳淵還在繼續(xù)說：“我那時還未滿18歲，馳家不想讓事情被傳出去，處理得很干凈，對他們來說這些很容易，畢竟我沒有直接肇事，所以那起車禍連提都沒提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出事的車輛具體情況，我養(yǎng)母……”

    元滿輕聲確認道：“是她拿錄像帶給我看的?！?/br>
    馳淵了然地點頭：“不難猜到，她就是隨時想在我身上插刀子?！?/br>
    元滿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馳淵就是馳夫人失敗婚姻的證據(jù)，看了二十幾年，現(xiàn)在還沒斗過他，她怎么能讓他好過呢！

    估計今天文安安過來揭起這件事情，還是馳夫人去泄的底。

    說句不好聽的，她估計是死了都想拉他墊背。

    元滿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得一激淋，猛地站起身：“你讓我冷靜幾天?！?/br>
    她說要冷靜，這話突然就抽去了高大男人的滿身生氣，他頹然地站起身，挺直的脊背像是彎折了幾度，他垂著眼睫，崩成直線的薄唇幾度開開合合，最終只發(fā)出一個單字：“好。”

    新年開工伊始，元滿住進了自己的舊公寓，她只帶了一個小行李箱，臨走前事無巨細地交代給阿姨：“這是他喜歡的菜單，床單一個星期換一次，書房不要亂動……”

    馳淵在餐廳聽得分明，一頓早餐吃得毫無味覺，生生忍住挽留她的沖動。

    他昨天答應(yīng)她的。

    元滿只帶了一個小行李箱，可能真的只是冷靜幾天，還會回來的。他這么安慰自己。

    “太太，您什么時候回來？”

    阿姨幫他問了他不敢問的。

    “……還不確定?！?/br>
    馳淵眼里的神色更暗了，沉默地接過她的箱子。

    他送她到公寓放行李，又載她去公司，分別的時候啞聲說：“元滿，我要出差一段時間?！?/br>
    “好。”元滿點點頭，并沒什么異樣，甚至笑了下。

    她這樣安靜更加讓他喉間梗住，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黏膩難受。

    兩人隔著車窗對望了幾秒，馳淵還是將那團棉花努力吐出來，澀然地開口：“有事隨時打我電話，24小時開機?！?/br>
    他想說的那些話到頭來還是一句沒說，這個時候他大抵是做不出重提舊日她暗戀他的事，雜物箱里的那些本子，便簽條，小物件……

    每一件都和他有關(guān)系，有名字沒名字的，他都看出來女孩繾綣的心事。

    還有衣柜底層那個小箱子，十幾年歷史的老手機，包裝精美的小禮物……

    他翻到這些東西時，心中像是被陽光照得暖洋洋，周身都融進了萬丈光芒里，第一次有了一種很幸福的感覺，被人期待，被人放在心里，他不是棄兒。

    他被巨大的驚喜填滿。

    于此同時，他的好感在她面前就像形見拙了。

    他自詡喜歡她，從來沒做過任何一件喜歡她的事，就連當面問清楚她和夏修筠的關(guān)系都沒有勇氣。

    他自己的喜歡自以為是又孱弱。

    馳淵的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卻不敢泄露半分。

    元滿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白色的車子慢慢融入車流，耳邊回蕩著他最后說，等我回來。

    明明是她要冷靜，卻好像是他在告別。

    元滿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走了。

    元滿第一天搬回舊公寓，奶奶就覺得不對勁，旁敲側(cè)擊地問：“馳淵不在家？”

    “嗯，他出差了?！?/br>
    無懈可擊的回答，奶奶看了她兩眼也就作罷。

    等她住了一個星期，奶奶忍不住了：“滿滿，你們吵架了?！?/br>
    這次不是疑問句，很篤定的語氣。

    元滿這次沒否認，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看著手機出神，馳淵剛剛給他發(fā)了自己的位置，告訴她今天都干了什么，很簡潔的報備，最后問她有沒有好好吃飯。

    這一個星期，他每天都是如此，她不回復(fù)，他也不催。

    她今天還是回了幾個字—【我很好?！?/br>
    “到底怎么回事？”奶奶靠過來，有些擔心。

    元滿將手機鎖屏，定定地看著奶奶：“奶奶，您知道我爸當年為什么會出車禍嗎？”

    老人家微愣，半天只“哦”了一聲，跟著是沉默。

    元滿只以為是奶奶不愿意多談傷心事，想說的話沒敢說。

    她以為奶奶不會回答的時候，聽到一聲嘆息。

    “滿滿，你爸太糊涂了?！?/br>
    元滿不以為意，“爸爸什么時候清醒過?！币粋€男人把自己的生活過得稀爛，妻離子散，還染上賭博的惡習(xí)。

    奶奶沒多言，只是深深地瞥了一眼孫女：“你和我說實話，你們到底為什么事吵架？”

    元滿一下啞火了，她瞧著奶奶嚴肅的神情更加難以啟齒。

    “說吧?！蹦棠虜[好了架勢。

    “哦……就是馳淵和……”

    元滿的話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來電顯示是陳其的號碼。

    她心中猛地一跳，慌忙接起電話。

    “夫人，馳總出事了?！?/br>
    第99章 099

    元滿要對奶奶說的話沒有機會說完，她在二十分鐘后坐上了陳其安排的車，目的地是鄰市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