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李承玠單手將孟追歡提起扛到了他的花馬坐騎上,孟追歡才吃了不少酒,被顛得直要嘔吐出來。 她也不敢裝醉了,還趴在那馬上就對著李承玠大吼道,照夜白,放我下來! 李承玠卻仍是牽著那匹花馬仍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她可以裝醉,同樣地,他也可以裝聾。 孟追歡連叫了幾聲,李承玠都不應(yīng)。 孟追歡酒意上頭,想起午后陳尚微說得有了孩子,你說什么他都會聽你的,她突然間想試一試,照夜白是不是也會如此呢? 孟追歡又對著李承玠頎長的身影大吼道,李承玠,我懷孕了! 第35章 :也須閑步也騎驢 生育,對于孟追歡而言,不過是苦難的換一種說辭。 因為阿娘的生育,孟追歡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成為沒有母親疼的小孩。 因為姨母的生育,孟追歡失去了姨母的全身心的照顧,薛觀音將其源源不斷的母性都付諸于那個新生的男嬰,她的表弟。 因為她自己的生育,哪怕知道李承玠可能死于沙州一役,她仍要匆匆嫁給孔文質(zhì),美名其曰遮掩丑事,她卻只能在新婚夜偷偷地為她早逝的愛人燒紙。 弄璋之喜注定于她有緣無份,生育對她而言,是遲遲不來的月信,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大了的肚子,是宮中嬤嬤們鄙夷的目光,是姨母滿臉疲憊地為她挑選著婚事。 十月懷胎的每一日都讓孟追歡記憶猶新,她記得清晨自己在床邊幾欲將肺腑都嘔出時輕輕為她順氣的孔文質(zhì),她記得孔文質(zhì)一遍一遍地往她肚子上涂油膏但她仍舊長出的橫紋,她記得她在產(chǎn)房內(nèi)難產(chǎn)時孔文質(zhì)緊緊攥住自己時雙手出的汗。 午夜夢回,她時常慶幸著,幸好孔文質(zhì)陪她分擔(dān)著一切,包括所有生育的苦難與欣喜。 孔文質(zhì)究竟是神愛世人,還是圣人私心,直至他死,孟追歡都無從得知。 但她知道,成親后這幾年,她有過許發(fā)自真心的快樂。 孟追歡輕輕嘆一口氣,昨天夜里,她說懷孕,本來只是想捉弄捉弄李承玠,看看他究竟是驚疑不定、還是開心得連夜去莊子里犁二里地。 李承玠卻是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只是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看著她走入家中宅院后,便騎馬離去了。 無聊,下一次我就和他說,這個孩子不是他的,看他還有沒有反應(yīng)。 今日孟追歡休沐,崔三娘崔玉珍約了她去外城郭打馬球,她正在房中挑選著趁手的馬球桿,只覺得這個太輕沒手感,那個又太重影響揮桿。 上一次被崔玉珍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她想肯定是上次的馬球桿有問題。 孟追歡已然穿戴整齊好,正準(zhǔn)備喚了赤豆準(zhǔn)備出門,卻被李承玠堵住,他眼下烏青,似是一夜無眠的模樣。 李承玠看到她手上的紫檀馬球桿,眼眸一凜,你都這樣了,還要出去打馬球? 孟追歡急著赴約卻不想理這個冷心冷情的男人,這和秦王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就算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也不希望你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打掉,李承玠輕輕拉住孟追歡的手腕,歡娘,我們找個大夫來行不行? 孟追歡終于說出了那句她準(zhǔn)備已久的話,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你別管了。 不是我的,那是誰的?李承玠瞇了瞇眼睛。 孟追歡毫不懷疑無論是不是真的,只要她說出個名字來,李承玠今晚就能提著馬矟上門去把這人做掉。 那就算是你的吧! 什么叫就算? 李承玠掩上門,輕嘆一口氣,他偏偏拿她這副輕狂隨便的模樣沒辦法,你若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便住下來照顧你;你若是想要我便入宮求阿爺賜婚。 我要考慮一段時間,孟追歡伸了個懶腰,現(xiàn)在我要去馬球場了! 李承玠拼命攔了好幾回都沒將孟追歡攔住,他又軟著聲音求了她許久,她終于點頭,肯讓他陪著她一同去了城郭之外。 馬球場外山水相接,襯得青白二旗相得益彰,草地都是馬兒奔襲留下的蹄印,一直蔓延至天際。 馬廄并排修了好幾間,外邦所進貢的馬匹毛發(fā)被洗得光亮,眼神靈動自若,肌rou扎實有勁,馬兒正閑散地搖著尾巴、吃著草料,由仆人為他穿上鞍背馬蹬、韁繩馬銜。 孟追歡見了崔玉珍,便讓赤豆將寶相花紋的禮盒徐徐展開,是整整一套銀金花樹釵,還未賀過你自立女戶之喜。 崔玉珍笑眼盈盈地將花釵收下,該是我賀歡娘青云直上、前程似錦才是。 崔玉珍見孟追歡后面跟了個眼窩深邃、高大結(jié)實的男人,似漢人卻又沒有漢人書生的酸腐怯懦;似胡人卻又沒有胡人將士的野蠻無禮。 她心中已然有了個猜測,只微笑著詢問道,這位貴人是? 若是秦王,她得將上首的位置騰出來才是。 卻聽孟追歡攔住了李承玠的自報家門,這是我的馬夫。 崔玉珍瞪大了眼睛,啊? 孟追歡扯起嘴角,他是我府上最卑賤之人,你不必特地替他設(shè)席。 崔玉珍瞥了孟追歡身后的男人一眼,此人低頭斂眉、咧嘴癡笑,滿心滿眼都是他面前的主子,只恨自己一時不察看走了眼,竟將侍弄草料的馬夫當(dāng)做了橫刀立馬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