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
外面又在下雪。 今年是個冷冬。 “我想……把往事……托白云……寄給你……往事……或許有多少……” 姚盈盈跟著收音機里輕柔婉轉(zhuǎn)的女音輕輕哼唱,手中慢慢涮洗煮梨子的陶罐,水槽中清脆的水流聲嘩啦作響,爐子里火焰正旺,發(fā)出細小的噼啪聲,姚盈盈把手擦干凈,用碎煤把燒得正旺的爐火掩上。 這樣大的雪,少有人出門,她拿出剪刀裁了幾只小動物窗花,貼到了玻璃窗上,到時再讓楊春水寫副對聯(lián),過年小店里也要喜氣洋洋。 雪真的好大,雪花簌簌落下來,窗外白茸茸一片,姚盈盈把窗子推開,伸出手,一朵雪花飄進來落到她的指尖,又悄然融化。 遠處不知誰家的柿子樹,枝頭上還稀稀落落掛著幾只橘色的小燈籠,真好看。 看著遠方漫無目的地發(fā)呆,姚盈盈恍然見到馬路對面有道熟悉身影,穿著黑色大衣,帽檐壓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容,察覺到姚盈盈的視線,他轉(zhuǎn)過身去。 “哎——” 急切地推開門,門口的風鈴發(fā)出空靈的聲響,飛舞的雪花混亂的溜進小屋,姚盈盈顧不上那些,匆忙的追過去。 她只穿件單薄的杏色毛衣狂奔,海藻般的黑發(fā)在雪中肆意飛舞,身后是她的一行腳印。 “喂!喂!” 從胡同轉(zhuǎn)出來是一條主街,喧鬧的人群中不見那一道身影。 “哎,您有沒有見到,就是,就是一個穿著黑大衣的……” 姚盈盈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旁邊人的胳膊,混亂的開口詢問。 “沒沒、姑娘你沒事吧?!?/br> 姚盈盈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得單薄,雪花落到她的睫毛上,眼皮冰涼,她抖了一抖,又低下頭默不作聲往回走。 卻沒發(fā)現(xiàn),胡同里多了一行腳印。 姚盈盈不知怎地想到mama半年前的一通電話,說家里半夜進了賊,還是小白發(fā)現(xiàn)的,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沒丟,除了她以前那個屋子里的相框碎了,少了一張照片。 mama覺得這事不吉利,還特意悄悄找了仙家去看。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姚盈盈本來打算今年就不再去的,但又覺得這可能是他來道別了。 便回去套上了棉襖,用一條大圍巾把自己牢牢裹好,還在兜里揣了個小小的暖水袋,想了想,又剪了個小像,記憶里宋秋槐的面孔似乎已經(jīng)模糊了。 也是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姚盈盈把五官空出來了,只剪了面部輪廓,又想了想,把輪廓也揉皺掉扔進垃圾桶。 到墓地時雪停了,四周是一片干干凈凈的白,姚盈盈把頭往下縮了縮,大圍巾遮住了她的臉,有一行人從她身旁經(jīng)過,同樣是祭奠宋秋槐的,他們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他們。 墓前放著不少祭品,姚盈盈把墓碑上的雪撣落,站了沒一會,就走掉了。 宋秋槐,再見。 遠處的群山綿延不絕,姚盈盈的身影很小很小。 回來的時間好像格外漫長,公交車司機抱怨著雪天糟糕路況,姚盈盈把頭抵著車窗望著外頭發(fā)呆,雪好像停了又好像沒停,或是被風吹落的,總之雪花飛舞又墜落,隔著飄飄灑灑的雪,姚盈盈看到商場上新貼了一張巨幅廣告,看不清容貌,但一定是個美人。 在這個港市影視業(yè)騰飛的年代,解凍后的內(nèi)地也開始萌芽,引進的一些影片引起了巨大轟動,成為不少年輕人的夢中情人。 如果能看清容貌,姚盈盈就會發(fā)現(xiàn)那張臉有些眼熟。 短短的手指靈活地翻轉(zhuǎn),楊煥之皺著眉頭,看了看窗外的雪,又看了眼書桌上垂著頭畫圖的爸爸。 噠—— 魔方被迅速歸位,她興致缺缺地扒拉扒拉其他玩具,聰明小孩的生活總是這樣無趣,哎。 但是也有煩惱,她拄著下巴,怎么總是下雪呀,小嘴巴撅起來像是能掛個小油瓶。 “煥之,怎么了?” 楊春水一抬頭就看到小孩滿臉愁容的模樣,停下手中的筆問道。 他倒是不怕楊煥之被欺負,不是他驕傲,而是這小丫頭確實很好結合了他和盈盈的優(yōu)點,他的聰慧,盈盈的活潑膽大。 楊煥之抬頭看了看爸爸和她一樣的頭發(fā),撇了撇嘴。 “說了你也幫不了忙!” “好吧……” 楊春水無語地摸了摸鼻子,有點想笑又怕笑出聲小孩子生氣。 楊煥之又從書包里拿出了畫圖本,打開筆盒,拿出mama修好的鉛筆開始畫畫,坐得筆直筆直的,本子也很整潔。 “爸爸,我們什么時候去選小狗呀?!?/br> mama說今年過生日可以送她一只小狗當生日禮物,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她每天都要再問一遍確認。 “等你過生日那天?!?/br> 楊春水也不嫌煩,認真回答。 “好吧。” 楊煥之用黑色油畫棒把小狗涂得黑黑的,mama說在姥姥家養(yǎng)著一只小白狗,等她再大一點點就領她去玩一整個假期! 那她就要養(yǎng)一只小黑狗,和小白狗正好相反,嘿嘿。 “楊工又加班呀,哎,煥煥小朋友也在?!?/br> 進來送資料的同事看楊春水還在加班先是客氣一番,又從兜里掏出來幾塊糖給楊煥之。 “謝謝阿姨!但是我不要,mama說糖吃多了牙齒會長小蟲蟲!” 楊煥之邊奶聲奶氣說著邊仰頭張開小嘴巴示意。 那人要被小孩萌壞了,伸出手就想摸摸她軟哄哄的頭發(fā),一抬起手想到什么又放下了。 哎,怎么有這么可愛的小朋友呀。 大大的月亮被一片烏云遮擋住,烏云散出清亮的光暈,樹上的雪花被風吹落了一地,楊煥之把小人書合上拄著下巴發(fā)呆,哎,爸爸怎么還沒結束呀。 楊春水也終于停下手中的工作,其實今天他遠不用加班到現(xiàn)在,但每到這一天他都有意讓姚盈盈自己一個人多待會兒,擁有會讓人變得寬容,他希望在盈盈心中他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丈夫。 “走嘍楊煥之小同學——” 楊春水把帽子口罩圍巾耳包一件件給楊煥之穿好,一只手拎著小書包,一只手牽著楊煥之向姚盈盈小店鋪的方向去。 風吹的樹上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樹枝上纏了不少紅紅的小燈籠,馬路邊上有調(diào)皮小孩在玩手持煙火,楊春水拐彎去商店也買了兩把。 “mamamama!” 一聞到甜甜的梨水味道,楊煥之便掙脫開楊春水的手,像只小企鵝一樣朝著姚盈盈的方向沖去。 已經(jīng)把打烊的牌子掛出去,姚盈盈洗刷水槽里最后的幾只瓷碗,見楊煥之不管不顧地往過跑,忙喊著—— “小心爐子小心爐子!楊春水你看著點你閨女!” 楊煥之前幾天才把棉襖燙出個大洞,雖說讓姚盈盈用彩線補上更好看了。 楊煥之美滋滋吃著mama特意給她做的小狗糖葫蘆,兩顆黑黑的葡萄做小狗的耳朵,嗷一下子就被她吃掉了! 都收拾好,楊春水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還沒桌子高認真和糖葫蘆作斗爭的楊煥之,又看了眼把乳白色液體擠到手背上一下下抹護手霜的姚盈盈。 黑色的長發(fā)被一只蝴蝶簪子攏到了腦后,那支簪子是他出差時帶回來的,幾縷落下來的長發(fā)垂在耳邊,杏色的毛衣襯得她好溫柔,不過一旦惹她生氣了,便會氣勢洶洶地喊他的名字,像這樣—— “楊春水!滾開!” 姚盈盈壓低聲音,用手肘向后戳,楊春水卻不聽,依舊用力摟著,把頭埋在姚盈盈頸間像只動物一樣嗅,翹起的卷發(fā)蹭著很癢。 姚盈盈又向后用力踩了一腳,那人依舊不為所動。 這間小屋側(cè)邊隔出來一間更小的儲藏室,平時用來放工具,楊春水從身后摟著姚盈盈就往那里去。 小屋的門窗都關好了,如果外面有人進來鈴鐺會響,楊煥之坐在板凳上邊吃糖葫蘆,邊認真聽收音機里的—— 嗒滴嗒、嗒滴嗒、嗒嘀嗒——嗒——滴—— 小朋友,小喇叭節(jié)目…… 狹窄的儲藏室,光線很暗,楊春水把人壓到墻上,俯身用力吻下去,粗大的舌頭在姚盈盈的嘴里兇狠地舔弄吮吸,姚盈盈不敢大動作掙扎,只能乖順地張開小嘴任弄,被吸出細微的嘖嘖聲。 一吻作畢,粗糲的舌頭終于離開小嘴,黑暗中,楊春水一只手握著姚盈盈的手貼到自己的胸口,姚盈盈感受掌心下劇烈的心跳被燙得瑟縮了一下。 另一只手隔著毛衣捏起姚盈盈挺立起的碩大rutou轉(zhuǎn)了個圈,又歪頭貼緊姚盈盈的耳朵濕漉漉黏糊糊地說。 “老婆的口水好香好甜,好饞啊好想吃下面的水,然后cao一晚上好不好——” “mamamama!糖化我的手臟了!” 姚盈盈狠狠給了楊春水一拳,不解氣又加了一腳。 不敢看小孩子純真的眼神,姚盈盈用沾濕的手巾慌亂地給小朋友擦干凈手指。 “mama、我想告訴你個事情……” 楊煥之忽然情緒很低落,癟了癟嘴巴。 “怎么了?” 姚盈盈蹲下身認真看小豆芽的眼睛,摸了摸她的頭。 楊煥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一個討厭的同學說我像一只掃把!” “他瞎說的!才沒有呢,卷卷的,煥煥是一只可愛的小綿羊!mama特意選卷卷小煥進mama肚子里的?!?/br> “真的嗎?!” 楊煥之的眼睛亮起來,歪了歪頭,又問。 “那爸爸也是因為卷卷頭發(fā)才被mama選中的嗎?” 楊春水冷靜出來正聽到這句話,就見姚盈盈惡狠狠道。 “不是!因為他像一只掃把!” 他們回家。 雪花慢慢地往下飄,被車碾壓過的地方雪層不厚,露出污穢的地面,怕浸濕小朋友的鞋襪,楊春水和姚盈盈拎著楊煥之。 “mama我好像要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