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李纖凝不理會他,將他押進竹屋,找出繩子捆綁結(jié)實。 處理好陸槐,李纖凝來到關(guān)押仇璋的房前。里面完全是間密室,只有一扇門可供出入??墒侨糁荒軓拈T進出,陸槐布置好機關(guān)后怎么出來? 李纖凝將門嵌開一條小縫,覷眼細看,隱隱約約看到被撬開的地板。是從地下鉆出來的么,她不喜歡鉆來鉆去,仇璋也不會喜歡。索性劈開竹墻。 篾刀已是強弩之末,經(jīng)過這一頓劈砍,廢上加廢,李纖凝扔掉篾刀,順著劈開的小洞鉆進去,小心翼翼拆下機關(guān),這才來到仇璋面前,替他松綁。 “你來了。” 仇璋其實早醒了,也聽到了外面的打斗聲,只是被陸槐喂了迷藥,不大精神。 “我來了,我?guī)汶x開這里?!?/br> 李纖凝拉過仇璋的一條手臂,繞在自己肩上,手摟著他的腰,往起攙他。他四肢無力,身體沉的厲害,且李纖凝一拉,他嘶的一聲痛呼。 李纖凝忙扒開他衣裳,肋下一片烏青,分布七八個血洞,像簪子一類東西戳的,上手摸了摸,好在肋骨沒折。他不像她,經(jīng)常受傷,忍疼的功夫厲害。李纖凝看到他額頭青筋墳起,身上直冒虛汗,顯見有些挺不住。 “好悶,喘不上氣。” “我們?nèi)ネ饷??!?/br> 李纖凝改用抱的。把仇璋抱到對面房間床上,打開窗子通風(fēng)。 夕曛?jǐn)勘M,夜色沉了。人影、竹影像水墨勾畫出來的,墨色濃淡不一。 李纖凝點燃了燭臺,房間有了光亮。 “水……” 李纖凝找來水,喂他喝下。 陸槐于外間淡淡嘲諷,“真是賢惠啊。” 一語激起李纖凝的火氣,出去揍了他一頓,眉骨也打碎了。血在陸槐臉上蜿蜒,更增兇戾之態(tài)。他舔了舔嘴角的血,露出陰森可怖的笑容。 仇璋傷著,一時走不得,何況還得帶著陸槐,沒有馬匹,她無法在得時時刻刻戒備陸槐的情況下將他們兩個帶出竹林。 等福王的人找來又不知幾時。 想著休整一夜,但愿明日仇璋的身體能夠好轉(zhuǎn),支撐他上路。 陸槐的目光如毒蛇時刻盯著她,叫李纖凝極不舒服,不知他心里又在謀劃什么,況他為人狡猾jian詐,狐心蛇性,不得不防。搜遍他身上,并無迷藥,只得拍暈了事。 月亮爬上來了,正對南窗。林靜風(fēng)止,秋色寧謐。李纖凝看向懷里的仇璋,“冷么,要不要我關(guān)窗?” “不用,這樣很好?!背痂斑@兩天過的似兩年那么長,難得可以安泰的躺著,摟著李纖凝。 “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明天應(yīng)該可以行走無礙。” “等把陸槐帶回去,交給官府,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我們也能馬上回去從前的日子?!?/br> “阿凝。”仇璋忽然低低一喚。 “怎么了?” “我從來不知道你身上發(fā)生了那些事,我以為你不喜歡竹子,只是不喜歡竹子。” 李纖凝怔忡,很快和悅了面貌,“你當(dāng)然不知道了,我又沒有告訴過你?!?/br> “那一夜下著雷雨罷,所以你害怕雷雨天,到這里來,你鼓起了很大勇氣罷?!?/br> “都是過去的事了,那些早已不能影響我?!?/br> 仇璋還是心痛,“我為什么沒有早一點知道?!毕肫鹪诳h衙那會兒,逢雷雨之夜,她每每央求他留下陪她,他還曾嘲笑過她,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打雷下雨。 “因為我沒有早一點兒告訴你呀?!崩罾w凝笑回,“歇息吧,明天我們還得趕路。” 仇璋“嗯”了一聲,和目睡去。 李纖凝原本打算在他睡熟之后出去看著陸槐,那個男人叫人馬虎不得半點兒。奈何她已超過二十個時辰未合眼,剛剛又經(jīng)歷一場激戰(zhàn),體力消耗巨大,便有些支撐不住, 意志稍稍松懈,睡意趁機攻城略地。李纖凝的頭耷拉下來。 “砰”的一聲,李纖凝被什么驚醒,驚慌查看,原來是起風(fēng)了,吹得窗扇前后擺動。風(fēng)灌進室內(nèi),枕冷衾寒。 李纖凝方欲起身關(guān)窗,驀地里,身體僵住,連呼吸也滯澀。 蠟燭不知何時熄了,僅有一脈慘淡月光,昏朦若無。幽窅晦暗處,分明有一束目光,死死咬著她。 陸槐手持弓弩,立在門口,“睡的真香,我都舍不得叫醒你?!?/br> 李纖凝一動不敢動。 “讓一讓。”陸槐揮弓弩示意李纖凝,“我要射他。” 仇璋也醒了,手扶在李纖凝肩上,發(fā)覺她肌rou緊繃。 她在蓄勢。 念頭未及轉(zhuǎn)完,李纖凝像離線的箭射出。陸槐不會改變主意,她必須迅速反擊。 人未等沖到他面前,身子忽遭大力一挫,腳還在前奔,身子突然后傾,仰天栽倒。 “阿凝——”仇璋失聲。 李纖凝捂著胸口倒下。 “不配合算了,先射你再射他也一樣。” 弓弩僅能發(fā)一矢,陸槐填箭的當(dāng)兒,胸口驟然吃了一腳,人倒跌出去。他總是低估仇璋,當(dāng)他是個廢物公子哥,捉他時即被他束發(fā)的金簪劃傷了手臂,這會兒又吃了他一腳。 使出全身力氣將陸槐踹出去,仇璋迅速關(guān)上房門,又去鎖好窗戶,拖桌子堵門,繼而再不能了,身上傷口撕裂,流出好多血水。劇痛難忍,直不起腰,匍匐著爬到李纖凝身邊。 她傷在胸口,不確定入rou多深,致不致命。 “阿凝……”仇璋不敢碰她,心痛淚流。 忽然身體前傾,撞在李纖凝箭上,疼的李纖凝剜心一般。 陸槐在外面笑問,“我射中了嗎?” 他隔墻盲射,命中仇璋后肩。 “快躲到角落里?!?/br> 二人狼狽棲身角落。 陸槐隨后又射了幾箭,無一命中。大概知道自己射不中了,外面好半晌沒動靜。 “給我看看你的傷?!?/br> “沒事的?!背痂罢f,“我有感覺,入的不深,倒是你,傷在胸口要害……” 李纖凝胸前劇痛,提氣困難,她叫仇璋幫她折了箭桿,偎在墻角喘氣。這回真正命懸一線了,但她不想說出來嚇仇璋,只是靜靜的籌劃,必須在臨死前解決掉陸槐,不能叫他威脅到仇璋的性命。 仇璋自行拔下后肩頭的箭,流了些血,無甚大礙。 外面?zhèn)鱽韯屿o,夫妻二人不覺緊張,嚴(yán)陣以待。陸槐并未闖進來,他去到池塘邊,收回魚竿,鉤上竟然有條鳙魚,他提著鳙魚回來,開膛破肚,剔骨除刺,薄薄切作片,一片片卷上秋葵,就著秋葵把一條五六斤重的鳙魚吃了大半。 吃完,精神大振,來到門邊,“給你個選擇,殺了你丈夫,我不但能放了你,還能去官府認(rèn)罪伏法,怎么樣,是個劃算的買賣吧?” 李纖凝不應(yīng)。 仇璋怒吼:“你有什么毛??!” 話音未落,一支箭穿墻而來。幸而墻面擋去大部分力道,箭矢沒入仇璋腳前的地板。仇璋不敢再講話了。 門外陸槐癲狂大笑,笑過之后用一種鬼氣森森的語調(diào)說:“什么毛病,我就是見不得她好罷了,都是虺蜴,憑什么她能沐浴月光,我卻只能在陰暗處,蜿蜒扭曲地活著?!?/br> 墻內(nèi)墻外一片寂靜。 “轟隆隆——” 一道悶雷滾過天際。 “哈哈哈……”陸槐仰天狂笑,“你聽到了么,轟隆隆,轟隆隆,你聽到了么,明月夜打雷下雨,連老天爺也不佑你,蒼天不佑,啊哈哈哈哈哈哈蒼天不佑!” 大雨和劈砍墻壁的聲音一齊撲入耳朵。電光閃閃,每閃一下,李纖凝仇璋都能清楚看到竹扎的墻壁在一點點松動、瓦解。碎竹屑滿屋子亂飛。 應(yīng)合著那一下下的劈砍之聲,夫妻二人的心驟然揪緊。 竹墻被砸開了,一道毛骨悚然的聲音隨之響起:“我進來了喲?!?/br> 第122章 殘月篇(十五)生之欲 劈砍聲持續(xù)激蕩,李纖凝閉上眼睛想,真的蒼天不佑嗎? 連蒼天也看不下去,欲在今宵亡她。是這樣嗎? 否則怎么解釋朗月之夜,風(fēng)雨雷電齊上陣。 她統(tǒng)共來了此地三次,次次遭遇驚險天象。 是巧合?是天怒? 也許二十年前她就該死掉,而不是掙扎存活到今日。 大雨如注,霹靂列缺。墻壁出現(xiàn)破洞,陰冷狡譎的聲音自洞內(nèi)傳出,“我進來了喲?!?/br> “且慢!”仇璋喊道。 “怎么?” “我想知道,假如我死了,你是否真的可以放過阿凝?” “文璨!”李纖凝大驚。 仇璋轉(zhuǎn)向李纖凝,借著偶爾一閃而過的白光眷戀凝望妻子的容顏,“我們兩個總得活下來一個,我們不能叫阿玥同時沒了爹爹和娘親?!?/br> “我不同意!” “我同意?!标懟辫铊钚ζ饋?,似個飄忽的鬼魂。 “只要你殺死自己,我就放過她?!?/br> 陸槐蹲下來,掏出秋葵吃。 周圍并沒有什么可供自戕的東西,找來找去找到一根石臼一枝被他拔出來的箭。仇璋棄石臼而取箭,雙手握住箭枝,對準(zhǔn)咽喉。誠如李纖凝多年前所言,自殺需要極大的勇氣,常人難以做到。仇璋握箭的手瑟瑟發(fā)抖,喉結(jié)不安地滾動。他告訴自己,必須拼盡全力,一擊即死,他沒有魄力來第二次。 陸槐等的不耐煩,連聲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