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你想花就花?!壁w回半點也不帶遲疑的,隨后怕自己的話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誤會,連忙又補充了一句:“這些年,要不是你教我不會的問題,我也不可能追上你和玉林,更不可能和你們一起中學畢業(yè),這些錢你要是想花,就都送你,就當是我給你的補課費?!?/br> “還挺會說話?!鄙蛴裥浔凰f的熨帖無比,大大方方的把手伸到他面前:“盒子給我吧,既然你這么信得過我,我就不花你的錢了,絕對給你保管的好好的?!?/br> 趙回聽得咧嘴一笑,連忙把手里的鐵盒子放到她手里。 “你先幫我看一下小穗,我放下去?!鄙蛴裥浣舆^盒子,囑咐了他一句就往屋里走。 “好?!壁w回痛快的答應一聲,就蹲下身認認真真的看著沈玉穗。 沈玉穗見這個熟悉的大哥哥蹲在自己身邊,還以為他也喜歡玩泥巴,就大大方方的刨了已小鐵鏟泥巴,遞向他:“哥哥,給你?!?/br> “小穗真乖,哥哥不要,你玩吧?!壁w回笑著摸摸她的小腦袋,眼里都是柔光。 這個小妮子有點像小袖,看著就讓人歡喜。 現(xiàn)在的沈玉袖,已經(jīng)有了一個專門的小炕柜,就在里屋她自己的房間。 這是去年姥姥見她小胸脯開始發(fā)鼓,覺得該給她準備一些女孩子特殊時期用的東西時,特意讓姥爺找人給她打的,就專門放她的衣物,是只屬于她自己的柜子。 沈玉袖進屋上炕,從脖子上拽出拴著紅繩的鑰匙,吧嗒一下打開炕柜的鎖,把趙回的鐵盒放在炕柜的一個小角落里。 那里如今放著她這幾年攢下來的一些漂亮糖紙,和已經(jīng)不太玩了的石果果。而那塊她以前稀罕的不行的綠石頭和寶貝,因為太大和不能見光的,還一直埋在屋里角落的地下,如今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挖開土看那石頭了,更甚至快要忘記它們的存在了。 沈玉袖把東西放好后,再次鎖上炕柜就下炕去看還在做針線的方妍。 “娘,你現(xiàn)在肚子疼了嗎?” “沒疼,疼我會跟你說的,你別走遠了就行。”方妍有些無奈的說。 真的是,自打親娘把看顧她這個孕婦的事情交給這個女兒后,她這個女兒一天都不知道要問多少遍,也不嫌絮煩的慌。 “哎,行,那您疼的時候叫我啊。”沈玉袖答應著又囑咐一句,就到院子里看沈玉穗去了。 如今院子里水退了些,滿地都是泥巴,這妮子正喜歡玩呢,天天拿著小鏟子鏟泥巴玩。 趙回一見她回來,立刻就告辭匆匆走了。 如今他家里也正在修繕房屋,他如果不回去干活,爹娘怕是會連住的地方都不給他了。 就這樣,幾人各忙各的,一直到大半個月后,街道上的積水都已經(jīng)漸漸露出地面,村子里的房屋大多都已經(jīng)修好,沈玉袖就要開學了,方妍竟然還沒生。 由于沈敬貴帶著大人孩子暫時住過來,方姥姥就讓男人們?nèi)×送馕莸目簧希齽t帶著方妍和女孩子們?nèi)〉嚼镂?,也就是沈玉袖專屬的屋子?/br> 一時之間,沈玉袖平時一個人睡得能打場的炕,忽然就變得擁擠起來。 夜晚,沈玉袖借著煤油燈的光,坐在炕腳一邊收拾著明天開學需要帶的衣服和書包,一邊看眼躺在一邊的方妍碩大的肚子,心里有些失望。 白瞎了她這半個月一天問侯十幾遍,這小東西也不知道早出來見見她這個jiejie,要知道,再開學她可就上高中了,一住校就是一個月甚至兩個月,可不一定能看到這小東西剛出生的丑樣子。 而就在沈玉袖忙活著的時候,沈玉珍躺在一邊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她,眼里有著說不出的羨慕和嫉妒。 這些年來,姥姥姥爺是越發(fā)的慣著自己這個meimei,不管是好吃的,還是好喝的,除了同樣住在這里的二弟以外,她大哥和三弟加上她和三妹誰都不如這個二妹吃用的多,除此以外,每次暑假和寒假,這個二妹除了看孩子,還一點活都不用干,不像她,除了上工,還得學針線,學灶上的活計,天天累的要死。 “小袖,要不這學咱就不上了吧,反正上下來也沒啥用,還花那么多錢?!鄙蛴裾淇粗粗?,嘴里不自覺的忽然就冒出這么一句。 沈玉袖正忙活著收拾衣服,聽到這話不由一愣,隨后狐疑的看向說完這句話后,就下意識的看向方姥姥的沈玉珍。 “你又抽啥風?”沈玉袖也不收拾衣服了,目光如炬的看向自己這個大姐。 以前她是小,見識也少,不懂什么大道理,每次都被這個大姐的行為弄得憋屈不已。而現(xiàn)在的她,該懂的道理也懂了,嘴皮子也比以前利落,可不是沈玉珍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被惹惱的。 在沈玉珍不自覺的把心里話禿嚕出來的時候,心里就打了一個突,有些懊惱自己說出的話,她有些怕方姥姥又要教訓自己。但沈玉袖這話實在有些氣人,沈玉珍的聲音當下就忍不住大了起來:“你怎么說話呢?我是你姐。” “我知道你是我姐啊?!鄙蛴裥淅硭斎坏狞c點頭,隨后問:“咋的?你是我姐就能隨便抽風了?” 一句話,把沈玉珍噎的臉紅脖子粗,側(cè)躺在旁邊的方妍見狀,沒好氣的抬腳蹬了沈玉袖的腿一下。 “別氣你姐,好好說話?!?/br> 第71章 氣人 “我哪里不好好說話了?” 又被蹬一腳,沈玉袖有些不高興,噘著嘴三兩下把衣服收拾好,在緊挨著沈玉珍的墻邊躺下。 她本想就這么睡了,可被就是有些不服氣被親娘蹬完又被姥姥蹬,最終一翻身,側(cè)頭對同樣還氣哼哼議沈玉珍建議道:“姐,真的,要不你讓咱娘給你找個大夫看看吧,時不時就抽風肯定是有點毛病,要是秋后你結(jié)婚到了婆家,我姐夫發(fā)現(xiàn)你居然有這毛病,再把你退回來咋辦?” 沈玉袖不說這話還好些,一說這話,沈玉珍一下子就不干了。 “你才有毛病,會不會說話呢你。”沈玉珍說著抬手就要去拍沈玉袖,結(jié)果她剛一動,就被早有預防的沈玉袖抬手啪一下給擋了回去。 她這一下拍擊的力道可不輕,當下就把沈玉珍的手腕震得生疼。 “小袖,你有數(shù)著點啊,別得理不饒人?!痹诹硪活^的方姥姥眼看不好,立馬一臉嚴厲的瞪著沈玉袖,眼里滿是警告。 沈玉袖聞言小嘴撇了撇,卻也沒反對,沒好氣的沖沈玉珍翻了個白眼,就扭頭面向墻壁。 就知道說她,明明這事是大姐挑起來的。 方姥姥見她沒再找事,不由悄悄松了口氣。 她這真不是做戲,而是切切實實的在警告沈玉袖不要太囂張。 她也不知道這丫頭這幾年究竟是怎么長的,原來的時候只是嘴上受氣但從不吃虧,可現(xiàn)在是張嘴就戳人肺管子,殺傷力可比沈玉珍厲害多了。 再加上前兩年這丫頭和玉林那小子要去縣里上中學住校,老頭子害怕兩個孩子在外面受欺負,特意交了這倆孩子一點揍人技巧,這丫頭的脾氣就直線上升,一個不高興一句話能噎死人就算了,被惹毛了動起手來就跟拼命三娘似的,簡直讓她糟心不已。 這要是大半夜沈玉珍再把她惹毛了,姐妹倆打起來,沈玉珍可只有挨揍的份。 再說,一家子姐妹,天天吵吵像什么話? 然而,沈玉珍手腕被拍得生疼,剛想回擊就被方姥姥截住,就以為這是方姥姥又在為沈玉袖出頭,當下氣得呼哧呼哧直喘,惡狠狠的瞪向背對自己的沈玉袖。 沈玉袖側(cè)眼見她還在瞪自己,不但不怒反而還笑了,笑也就罷了,她還搖頭晃腦的唱起了歌。 “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員都是藤上的瓜,瓜兒連著藤……” 沈玉珍正有火沒處發(fā)呢,一見她居然還開開心心的唱起了歌,立刻跟氣瘋了似的‘啊’一聲尖叫,三兩下跳下炕就跑出去了。 方姥姥和方妍,以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沈玉穗全被嚇得一哆嗦,特別是沈玉穗,頂著個雞窩頭滿眼都是驚懼。 “玉文,把你大妹叫回來,別讓她跑遠了?!?/br> 方姥姥沖外屋吆喝一聲,隨著外面?zhèn)鱽砩蛴裎牡拇饝暎@才顧得上身邊被嚇醒的沈玉穗,只見她一手在沈玉穗頭頂像是劃拉著什么東西往她身上罩,一邊嘴里不停的念叨:“給貓兒,護身兒,木嚇著……。” 一連念了三遍,這才慈愛拍著沈玉穗讓她乖乖睡覺,同時回頭壓著火氣瞪向沈玉袖:“你就作吧,要把小穗嚇出毛病,看我怎么收拾你?!?/br> “咋還賴上我了呢?又不是我嚇的。”沈玉袖不服氣的反駁,但當看到方姥姥抬眼朝她冷冷一掃,氣勢立刻就弱了不少,但還是小小聲的咕噥著:“誰讓她閑的沒事招我,她不招我,我哪會氣她?說來說去都是她自己找的?!?/br> “你大姐說的也沒錯,你上高中有啥用啊?又不能招工不能進廠的,學完了最后還不是下來種地,那不是干花錢嗎?”方妍在一邊皺著眉教訓她。 她是真覺得大閨女說的沒什么錯,女孩子嘛,能認的自己的名字就行了,整個大隊像沈玉袖這樣上完初中的就沒幾個,而如今沈家的所有孩子,因為她那沒見過面的大姑子的成分關(guān)系,大學都不一定能考,就算考上也當不了官進不了公家,還不如不上省點錢呢? “就算是這樣,那大姐咋不說二哥啊,光沖著我說干啥?”沈玉袖依舊是不服氣,梗著脖子反問。 在她看來,大姐就是有毛病,有事沒事就沖她來,她是好欺負還是咋地? “那你二哥不是男的嗎?”方妍見她還不知錯,壓了壓火,盡量好脾氣的循循善誘:“男人將來是要頂家立戶的,多學點學問以后才不容易被人糊弄,你上那么多學干啥???到時候一結(jié)婚還不是圍著男人孩子鍋臺轉(zhuǎn)?!?/br> “同樣是上高中,咋我就要圍著男人孩子鍋臺轉(zhuǎn)?我咋就不能頂門立戶?”沈玉袖聽得有了氣性,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你是女的?!狈藉麣獾弥钡裳郏骸芭脑趺错旈T立戶?” “女的咋就不能頂門立戶?”沈玉袖瞪著眼反駁,一指外屋,那墻上可掛著領(lǐng)導畫像:“領(lǐng)導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咋?你瞧不起女的?你也是女的?!?/br> “你個死孩子……”一而再被頂回來,方妍就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氣得連還挺著個大肚子都忘了,騰一下坐起來就要教訓她,結(jié)果她這動作太突然,又把剛剛睡著的沈玉穗給驚得朦朦朧朧睜開眼。 “行了?!狈嚼牙堰B忙拍著沈玉穗的后背哄她,沒好氣的說方妍:“你多大的人了,跟個孩子置啥氣?!?/br> “娘,你沒看見她多氣人嗎?”方妍喘著粗氣,手顫巍巍的指著沈玉袖,只覺得胸口火燒火燎的。 “怪誰?誰讓你閑的沒事撩火?”方姥姥沒好氣的說:“她啥脾氣你不知道嗎?就是個犟種,再說她上學咋了,花你錢了???你哪那么多毛病?” 這話一出來,方妍就更氣了。 又是這樣,自打她親爹找回來,她娘是越來越不講理了,有時候明明就是兩個孩子不聽話,偏偏她娘就向著孩子,以至于,這孩子是越來越不把她這個當娘的看在眼里,她說一句,這孩子就頂三句,簡直氣死人。 氣著氣著,方妍就感覺肚子忽然疼了起來,兩只手一下子捂上肚子就變了臉色。 方姥姥一看不對,連忙問:“咋了,要生了?” “不知道,就是疼,跟以前不一樣?!狈藉贿吶讨?,一邊深深的吸著氣說。 “哎呦喂,敬貴啊,趕緊去找你曹大娘?!狈嚼牙岩豢词虏缓?,一邊吆喝著外間的沈敬貴,一邊趕緊把沈玉穗抱起來,踹一腳還傻愣愣看著這一幕的沈玉袖:“趕緊抱你meimei上外間去?!?/br> “哦?!鄙蛴裥溥@才回過神來,手腳利落的趕緊接過沈玉穗抱在懷里下炕朝外間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忐忑的看向方妍。 這時候的沈玉袖再沒了剛才的囂張,心里就跟擂鼓似的的咚咚跳。 她娘應該沒事吧?這要是被氣出個好歹,自己還不得被爹揍死??? 第72章 虛驚 沈敬貴在外間早聽到里面的動靜了,一聽岳母叫自己,連忙跳下炕趿拉上鞋就往外跑。 村里的曹大娘,是附近幾個村里有名的接生婆,手藝好的很,凡是由她接生的女人,各個生孩子生的順暢,恢復的也快,方家這幾個孩子都是由她接生的,包括沈玉袖。 沈玉袖抱著沈玉穗剛走出里屋,就見外屋炕上的沈玉林暗戳戳的對她翹起個大拇指。 可真有種,敢跟親娘頂嘴了,出事了吧? 沈玉袖看的臉一黑,抱著沈玉穗爬到炕上,見姥姥也已經(jīng)出來叫著方有順燒熱水、拿紅糖,跟個鵪鶉似的縮著脖子悄悄聽著里屋的動靜。 她就不該逞一時嘴快,這要是娘一個出了好歹,自己哪有好果子吃。 而這時候沈玉珍也已經(jīng)被沈玉文給叫了回來,看到縮在炕上抱著沈玉穗不動彈的沈玉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忙活著開始幫方有順燒火。 接生婆很快就被沈敬貴叫了過來,她拿著隨身攜帶的接生包袱,到了里屋就開始查看方妍的情況。 但查看過方妍的胎位,問過她現(xiàn)在的感受后,不由有些狐疑,又認真的重新檢查了一番,直到三遍后,皺著眉問方妍:“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哪里疼,疼起來啥樣?” “就是這里?!狈藉稍诳簧?,摸了摸肋骨旁邊的位置,說:“不說話不喘氣就疼的差點,一說話喘氣就疼得厲害。” “剛才是不是生氣了???”接生婆一邊問道,一邊狀似隨意的伸手在她指著的位置摸了摸。 “是啊,家里孩子不聽話?!狈藉p輕的呼吸著,沒說是因為什么。 “那就是了。”聽到她的話,接生婆微微松了口氣,慢慢收回手笑著說:“你這是被氣岔氣了,不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