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可沈玉靈從那天去了沈家老院之后,就不太出門了。但陳廣志也是有工作的,沈玉靈可以一直不出門,他卻不能天天按班就點的來盯著沈玉靈什么也不干,就找了幾個社會閑散的毛頭小子輪流過來盯人。 也幸好沈玉靈的家是在村頭水灣邊,這時候水灣里的冰還很厚,天天在這里打出溜滑的大小孩子們不少,他派去盯人的那幾個人,混在一些大孩子們中竟也沒引起別人注意。 就這樣,這些人一盯人就是七八天,直到正月十七早晨,他們發(fā)現(xiàn)沈玉靈開始在院子里曬被褥,隱隱聽到她家人說明天高中要開學(xué),盯梢的人立刻撒丫子跑去通知了陳廣志。 陳廣志這邊接到通知,下了班就去找了幾個伙伴,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埋伏在了沈玉靈出村上學(xué)的必經(jīng)之路上。 沈玉靈背上背著被褥,前面掛著衣服包,手里提著幾斤糧食,簡直就像逃荒的。 以前她上學(xué),家里雖說是不太同意,但沈老四還是會親自送她,這些東西也基本都在沈老四的身上,而如今,她娘硬是不讓她爹管,只說既然她本事大的很,想必這些東西也能自己弄到學(xué)校,就不管她了。 沈玉靈走了不過幾里地,就感覺肩膀脖子都被勒的生疼,手里那幾斤糧食也開始越來越沉。 沈玉靈簡直欲哭無淚,自打重生回來,家里的活她基本是能不上手就不上手,什么時候背過這么多、這么沉的東西啊。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為了維持一個好形象,沒準(zhǔn)備幾個備胎,要不然,這時候她現(xiàn)在怎么也不至于自己來背這些東西。 就在沈玉靈累死累活的往前走著時,忽然聽到路邊草叢一響,剛要回頭,就被一個罩下來的麻袋給蒙住了頭。 “啊啊啊……” 沈玉靈嚇得不停尖叫,扔下手里糧食就要去扯麻袋,可她剛一動彈,手就被人控制住了。 陳廣志蒙著臉悶不吭聲控制住沈玉靈的雙手,眼神示意同伴們趕緊執(zhí)行計劃。 被他帶來的人,見狀立刻從草叢里無聲的一哄而上,拽沈玉靈背著的被褥的拽被褥,扒棉襖的扒棉襖,搶糧食的搶糧食,直到把沈玉靈渾身上下扒的只剩了秋衣秋褲,這才帶著東西再次跑進荒地里。 與此同時,陳廣志也利索的把麻袋從沈玉靈頭上扯下來,扭頭就跑。 麻袋也是用錢買的,他可不會平白便宜了這個女人。 沈玉靈被扯得暈頭轉(zhuǎn)向,只覺得鼻間有一股香氣一閃而逝,等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體時,身邊沒了人,而荒地里卻有一群已經(jīng)跑遠了的男人們,她甚至都沒看到其中任何一個人的臉。 正月里的天氣還很冷,沈玉玲站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望著已經(jīng)跑遠了的那群人,后怕的不停大口喘氣。 他們是誰?為什么要來搶她的東西? 沈玉靈想去把被搶走的東西搶回來,可那群已經(jīng)走遠了的男人們,一看就身強力壯,她不敢。 她身上如今只剩了秋衣秋褲,怕萬一沖上去,那些人再見色起意把她給怎么樣了。 又一陣寒風(fēng)掠過,沈玉靈顫抖著縮起了身子,環(huán)著自己單薄的身體,簡直欲哭無淚。 她的學(xué)費啊,可全都縫在被子里面呢,如今東西都搶走,她還怎么上學(xué)? 而就在她驚惶無措的時候,就看到有人蹬著個三輪車出現(xiàn)在了遠方的小路上,直把沈玉靈看的一下子鉆進了旁邊的荒草地里。 周圍十里八村也就只有方家有個三輪車,不用問她也知道那是誰,只是她不想把自己狼狽讓這家人看到,特別是她在舉報了方有順之后。 就這樣,沈玉林帶著沈玉袖和方有順無知無覺的,就這么吱吱呀呀經(jīng)過沈玉靈又走遠。 沈玉靈趴在草叢里,看著沈玉袖舒舒服服的坐在三輪車上,聽著她和沈玉林、方有順說笑著漸行漸遠,恨恨的拽斷了一把草。 老天爺為什么總是這樣善待沈玉袖,憑什么她就能笑的那么無憂無慮,而自己卻要被土匪搶劫。 然而,她剛憤恨了沒一會兒,一陣寒風(fēng)吹來,立刻把她凍得打個寒戰(zhàn),只能趕緊爬起身,哆哆嗦嗦的往回跑。 沈四嬸雖然有些生氣沈玉靈不聽話,賭氣沒讓沈老四去送人,卻怎么也沒想到她剛走沒一會兒,就只穿著秋衣回來了。 “你這是咋了?”沈四嬸也忘了生氣,擔(dān)心的趕緊上前。 “碰上劫道的了。”沈玉靈沒好氣的說著就爬上炕,鉆進了被窩里。 可凍死她了。 碰上劫道的了? 沈四嬸一驚,想到她身上只剩了單薄的秋衣,試探的問:“那、你沒怎么樣吧?” “沒?!鄙蛴耢`知道她的意思,連忙說:“我棉襖棉褲被扒下來搶走了,那些人沒把我怎么樣。” 要是真被怎么樣了,她哪可能是現(xiàn)在的樣子。 沈四嬸一聽,連忙雙手合十滿屋鞠躬:“謝天謝地,菩薩保佑?!?/br> 沈玉靈看著她神神叨叨的樣子,撇了撇嘴,轉(zhuǎn)而小心翼翼的試探:“娘,我那些錢都被搶了,你看學(xué)費……” “門都沒有。”沈四嬸一聽就知道她什么意思,直接抬手打斷:“我們?nèi)揖褪R淮Z食了,你要是還打糧食的注意,就別再認我這個娘?” 說完,沈四嬸扭身就走,直接叫沈老四把糧食搬到了自己屋子,生怕一不注意,這丫頭再把糧食給偷走。 她不擔(dān)心被劫道的沈玉靈嗎?當(dāng)然擔(dān)心。 可再擔(dān)心,也比不了沈玉靈試探的話讓人驚悚。 如今全家十口人,可是一分錢都沒有就指望這一袋糧食過活了,要是再讓沈玉靈拿去賣錢,她全家直接吊死算了,還活什么活?。?/br> 沈玉靈一看沈四嬸這樣子,就知道再要學(xué)費的事怕是不成了。 可她不甘心?。?/br> 怎么就讓她碰上了那群強盜呢?是不是她再晚些出門,被劫道的就不會是她,而是沈玉袖他們? 可事已至此,她也沒任何辦法,只能接受現(xiàn)實。 只是,難道她就注定沒有上完高中的命嗎? 第89章 驚醒 沈玉靈沮喪的把頭埋在被子里,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上不了學(xué)就上不了吧,反正她已經(jīng)進過高中的校門,任誰看來也是上過高中的人,戶口本上也照樣可以寫高中文憑。 至于畢業(yè)證,現(xiàn)在很多人都已經(jīng)直接回家,只等畢業(yè)的時候去拿畢業(yè)證就行,既然別人能這樣做,那她也可以這樣做,沒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況,去年她說是在上學(xué),可也沒去過教室?guī)滋?,不是天天呆在宿舍里,就是在?zhèn)上瞎轉(zhuǎn),這個學(xué)上不上的也確實是沒什么意義了。 想通之后,沈玉靈就不再糾結(jié)沒有學(xué)費的事情了,如今她只是生氣,那些劫道的居然連她的棉襖棉褲都扒走了,這幸虧現(xiàn)在是正月,一大清早沒什么人,要是有人看到她這樣子跑回來,哪還有什么名聲在啊。 沈玉靈想著想著,就那么趴在被窩里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做起了夢。 夢里,在她青春懵懂的時候遇到了自己愛上的第一個男人,陳廣志。 他身形修長,面容俊朗,說話風(fēng)趣,自帶一種風(fēng)流,讓她一見就傾了心。 那時候的她,不愿意和父母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過一輩子。 她向往戀愛自由,向往外面的精彩天地,就那么被他的花言巧語、靚麗衣裳迷了眼,就算明知這男人已經(jīng)有了家庭,還是忍不住陷了進去,如飛蛾撲火一般,義無反顧的把自己交給了他。 而在兩人有了親密接觸后,陳廣志對她也是有求必應(yīng),在那物資缺乏的年代,無論是吃的還是穿的,總會想辦法給她。 一開始她覺得只要兩人相愛,她擁有陳廣志,陳廣志也擁有她,就已經(jīng)足夠。 可慢慢的,她生出了貪心。 她想要陳廣志徹徹底底的只屬于自己,想要和陳廣志步入婚姻,建立一個兩人的家庭,然后生個兩人愛情的結(jié)晶。 于是,她暗戳戳的跟男人的妻子透露了自己的存在。她覺得自己跟陳廣志是真愛,而陳廣志與妻子的包辦婚姻是封建糟粕,沒有愛情的婚姻就不該存在,那女人應(yīng)該識趣的退出才是。 誰想,那女人就是個潑婦,仗著親爹,知道了她的存在后,瘋了一般的糾結(jié)上一群人差點把她打死,還罵她是破鞋,不知廉恥。 那個年代,一旦被扣上破鞋的帽子,就不只是名聲爛大街那么簡單,還會被人扔臭雞蛋、爛菜葉,甚至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打她、罵她,讓她跟狗一樣匍匐在地。 這時候她才知道怕,陳廣志也怕了,兩人只能忍痛分開,并在他的建議下,找了個村里的老實男人嫁了。 老實男人是真老實,除了什么都依她,悶不吭聲的下田種地外,連句哄人的話都不會說。以至于那十年過去了,她給老實男人都生了兩個兒子,也沒能喜歡上老實男人,更沒能安撫下那顆被硬壓下去的心。 好在,后來改革開放了,集市重開。她不愿意在地里刨食,就進了些小百貨去各處集市上擺攤,也是那時候,她再次遇上了陳廣志。 這時候陳廣志已經(jīng)是個小老板了,渾身散發(fā)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可能是因為當(dāng)年他倆是被迫分開,再次相遇兩人就跟天雷勾地火似的很快又走在了一起。 這時候的形式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就算有人出現(xiàn)婚外情,最多也就是離婚,而不會被各種迫害。 舊情復(fù)燃后,她不管老實男人的百般懇求,連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都沒爭就義無反顧的離了婚。而陳廣志在跟他那糟糠又磨了兩年后,也終于離了婚。 那時候,大街小巷里到處都是灣灣的言情劇,她覺得自己和陳廣志,就是電視里那歷盡磨難終成眷屬的有情人。 然而,生活不是言情劇,還有油鹽醬醋各種瑣事。 陳廣志是離了婚,對那糟糠也沒什么感情,但對他的孩子們卻很是上心。 孩子們生病了,他出錢,孩子們訂婚、結(jié)婚了,他出錢出力,孩子們的孩子出生了,他不但出錢出力還親自上陣幫忙cao持。 為這些事,沈玉靈沒少和陳廣志鬧,她覺得那些錢是兩個人一起掙的,應(yīng)該用在兩人的生活里。 但陳廣志卻覺得她自私,認為兩人已經(jīng)在一起,那她就應(yīng)該像對親生孩子一樣對他的孩子。 沈玉靈當(dāng)時都差點沒吐血。 陳廣志的那幾個孩子,哪個見到她不跟看仇人似的,她傻了才會把那幾個孩子當(dāng)成親生的。 陳廣志說不動她,她也說不動陳廣志,漸漸的兩人就有了隔閡。后來陳廣志掙的錢就不再交給她了,而她也把持著自己的錢不給陳廣志。 兩人這樣過了五六年,期間矛盾不斷,最后她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就跟一個跟她一同擺攤的一個小商販熱絡(luò)了起來。 那小商販很健談,沈玉靈被那被陳廣志一再冷落的心,就那么再次燃起了火苗,漸漸的開始生了外心。 然而,當(dāng)她提出要離婚時,陳廣志卻忽然跟瘋了似的,抄起桌上的茶盤就朝她當(dāng)頭砸下。 “啊……” 沈玉靈被夢中的情景嚇得猛然睜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竟然夢到了前世。 嚇、嚇?biāo)浪恕?/br> 沈玉靈捂著咚咚跳的胸口,只感覺渾身汗津津的。 要說這世上除了沈玉林之外,她最怕的就是陳廣志了。 想當(dāng)年,那男人一知道她有了外心后,不但不肯跟她離婚,還家暴了她好幾年,最后還是她大姐實在看不得她過那樣的日子去求了沈玉林,那男人在沈玉林的周旋下,才勉強肯與她分道揚鑣,從此是陌路。 可是,這莫名其妙的,她怎么會忽然夢到那個男人? 沈玉靈百思不得其解,可緊接著整個人就一僵。 那香氣…… 她被套麻袋時,那人臨走撤掉麻袋飄過的那一閃而逝的香氣,好像是陳廣志以前喜歡的香脂味道。 她記得的,陳廣志雖然是個男人,但一向注重外表,身上從來都板板正正,臉上手上也從來不會像這個年代的人一樣粗糙,那時候沒有什么雪花膏,陳廣志就喜歡用一種香氣特別濃郁的香脂。 特么,那套她麻袋的該不會是陳廣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