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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那也太使命感過頭了吧？不過，爸爸也有迷上的東西嗎？出生就是為此存在？那會是什么呢？真是讓人感到好奇。

    但以我對爸爸的了解，這時候如果這么問了，他八成又是要蹬鼻子上臉，然后甩我一句‘跟你說了也沒什么意思，反正你也不懂’。糟糕，身體記憶涌上來了，哪怕我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還是不想有任何吃閉門羹，讓他嘚瑟的可能。

    看他高興比我倒霉還難受。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知道了這種事也不見得和不知道有什么差別。

    他就是說他生來就是為了吹肥皂泡，我也非常信服——用民眾所賦予的力量，吹一個大大的肥皂泡，讓民眾們都沉浸在虛假且迷幻的夢里——這是從政者的基本素養(yǎng)。

    “這么說……你就是要讓這種技術(shù)重出江湖啰？”

    “不?！卑职衷俅畏穸ㄎ遥拔乙恢倍挤磳σ庾R上傳?！?/br>
    “那是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主張人類完全義體化嗎？”

    “機械叛亂之前那會兒，人與機器人的差別就只是一個是鐵包rou，一個是rou包鐵，那時候的人可不像現(xiàn)在，從上到下，可是使勁兒逮自己身體糟蹋，什么義眼、蜘蛛腿、螳螂刀都往身上裝，什么黃金、水晶、木材都往身上嵌……突出一個花里胡哨，光看外形，那時的機器人也許比人更像人。假如我們在鎮(zhèn)壓機械叛亂后，又將自己改成機器人，道理何在？”

    爸爸如此說道。

    “想要更好地反對，就要最大聲地支持。正是因為我是最支持人類完全義體化的人，所以我才能更好地掌握這個國家在人類完全義體化方面的進(jìn)程。不然你以為大多數(shù)人只要有一個基礎(chǔ)神經(jīng)植入體就可以不必再額外裝別的義體，是誰的功勞？”

    好棒棒，我爸真是好強啊，要不要我再鼓個掌？他以為我會這么說，這么做嗎？

    爸爸腳步停下，我也停下，我不說話，他也不說，我們兩個人在遠(yuǎn)離舞池的走廊旁邊并排站著，即使不點煙，也像是兩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最后還是我忍不住說：“那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他們反對你的反對？要不要這么搞笑？”

    “只是這樣倒也無所謂。意識上傳這項技術(shù)當(dāng)初是我主持開發(fā)的，我說失敗了就是失敗了。不過是有些人大腦壽命快到了，比較著急，在你出生后不久，就又把這個項目丟給了我。畢竟失敗是成功之母嘛。我當(dāng)時只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勉為其難接下來了。”

    “反正之后只要一直說不知道意識是怎么形成的就行了是吧？”

    我不考慮爸爸輕輕一句‘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又是滅了多少人的口，只能如此揶揄他說。

    “還原實驗從來就不需要知道為什么那樣的過程能夠得到那樣的結(jié)果，只有在沒有和結(jié)果達(dá)成一致的情況下，我們才會被動去思考沒有成功的理由。醫(yī)療兵團(tuán)那邊干的很努力，丟棄之前所有的理論基礎(chǔ)，從零開始，從一片空白干到了三歲幼兒。意識的誕生指日可待。這給了他們不少希望，再不濟(jì)，還有那個羅伯特·納維利斯的例子在。把能形成機器人意識的程序注入到自己腦袋里，在一定時間內(nèi)保持身為人類的意識品質(zhì)不下降，不失為一個暫時的選擇?！?/br>
    爸爸說到這兒，停了會兒，才繼續(xù)說：“我猜你在醫(yī)療兵團(tuán)那邊搞到能夠形成機器人意識的程序后，轉(zhuǎn)頭就把它灌輸?shù)侥阕约耗X袋了吧？”

    爸爸知道的可真多，八成是亞伯拉罕·本·雅各布說的，他是海軍醫(yī)療中將嘛，不過，他一定沒有和爸爸說他讓我得了霍亂的事。

    也不知道爸爸是否知道醫(yī)療兵團(tuán)與望舒之間的事……我對此只是癟癟嘴，沒說話。

    “正常情況下，機器人的意識是沒辦法注入到活人腦袋的?！卑职诌@么說后，發(fā)現(xiàn)我仍沒回話，他重重嘆了一口氣，直到此時，他臉上才顯露出一點遠(yuǎn)超三十歲的老態(tài)，那是精神上的疲憊，“你啊，總是這樣，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過去，就不能為你還活著的父母考慮一下嗎？”

    我明白爸爸說話的重點不是現(xiàn)在，而是過去。

    “你想說我的命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命嗎？”我在說這話時才終于與爸爸對視，他眼中的我是如此肆意妄為，蠻不講理。

    我也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按照正常的理解來說，確實是蠻不講理，甚至可以說是不知好歹的。

    “你死了，我會傷心嗎？你以為你死了我會為你多掉上一滴鱷魚的眼淚嗎？錯。”爸爸突然大聲說，“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你什么時候能夠?qū)W著穩(wěn)重一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難道還要我來教你嗎？”

    應(yīng)該沒有人見過瑞卿·安副總參謀長那么不冷靜的一面，但是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在十八歲成年之前總是要面臨這么一張痛心疾首的臉。

    真是的，我又不是為了讓他哭所以才去死的，這個人究竟是有多么自我感覺良好啊？

    要說真不愧是我爸嗎？什么不謀萬世不謀全局的，我就是受夠了陪一群傻子演戲然后把自己也同化成傻子。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是不假，但一個將自己的性命充當(dāng)誘餌的人有什么資格這么說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揣著明白裝糊涂來教我，爸爸說的每一句話，基本上都可以在下一秒回旋鏢到他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