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場宴會不歡而散，這些年大家都習(xí)慣了。胤礽送走兄弟們回來跟太子妃說：“我原來以為九弟妹是個好性兒的，沒曾想倒是和八弟妹一樣，那張嘴，說話真戳人心窩子?！?/br>
    “那也不是，今兒你也聽見了，是八弟妹挑的事兒?！碧渝胍膊幌氲仄诺苊谜f話。

    太子哂笑：“九弟和八弟好的能同穿一條褲子，他們倆的福晉卻是不對付。”

    更有意思的是，八弟和九弟都拿自家福晉沒辦法，只能任由著他們鬧。八弟管不住福晉那是因為看中八弟妹出身，九弟管不住福晉是因為什么？

    太子妃語氣冷淡：“八弟妹和九弟妹不合，這不正好？”

    “確實好?！?/br>
    當(dāng)年明珠被皇阿瑪厭棄他至今還記得，如今叔伯父因為結(jié)黨，爭權(quán)奪利為皇阿瑪不喜，前幾日被宗人府拘禁。

    沒有叔伯父，他這個太子就如斷了一臂一般。太子之位風(fēng)雨飄搖，八弟九弟不湊到一塊兒，對他是件好事。

    太子回憶了一下，八弟妹和九弟妹一入宮關(guān)系就不好，具體到因為什么關(guān)系不好的，還真不知道。

    具體到因為什么不好，除了葉菁菁還真沒人知道。

    九皇子夫妻一回去，胤禟哄著福晉，勸她消消氣，不要和八嫂計較，那就是個有口沒心的，犯不著。

    “我就搞不懂了，你跟幾位嫂子都處的好，怎么唯獨跟八嫂不對付？”

    葉菁菁白了他一眼，還不是為了和你八哥這個坑貨保持距離，免得你這個傻子下場凄慘連累我。

    夫妻倆誰也說服不了誰，胤禟也怒了：“你和八嫂這樣鬧，我和八哥怎么處？”

    “你覺得你八哥好你就跟你八哥過去，你覺得我不好跟皇阿瑪說，我們倆和離算了。反正上個月宮里還有兩個庶妃送出宮回家，我一個不起眼的福晉算什么？你一提，皇阿瑪說不準(zhǔn)就答應(yīng)了。”

    胤禟暴躁：“你這個女人，是不是還惦記你阿瑪給你相看的那個窮進(jìn)士？一吵架就鬧和離，爺偏不許！”

    胤禟沖出去，葉菁菁卻坐那兒不動，見貼身丫鬟慧心進(jìn)來，問：“水準(zhǔn)備好了？”

    “知道您愛干凈，您和九爺剛回來太監(jiān)就把水抬進(jìn)來了?！?/br>
    葉菁菁受不了身上汗水黏糊糊的，趕緊去洗漱一番，半個時辰后換了一身薄天青色薄綢做的寬大旗袍，一點繡花也無，講究的就是個舒適。不過這種樣式也只能在屋里穿一穿，出門就有些不妥當(dāng)。

    散著頭發(fā)懶靠在紫檀圈椅上聽慧心報事。

    “今兒咱們家福晉和伯府家福晉一塊兒進(jìn)宮了，本來是趁著過節(jié)要來您這兒坐一坐，碰上皇太后不舒坦您和九爺去寧壽宮請安，后又去毓慶宮，就沒碰上。福晉略坐了坐，喝了杯茶就走了?！?/br>
    “我額娘和伯娘都說什么了？”

    慧心輕輕地給主子按肩：“說您堂伯熬過了冬天，又調(diào)養(yǎng)了一個春天，入夏之后身子骨好多了，前幾日把阿秀送回咱們家，說是您如果要阿秀伺候，福晉就把阿秀送進(jìn)來?！?/br>
    葉菁菁出身董鄂氏，她阿瑪是都統(tǒng)齊世，伯父是有名的武將一等公彭春。按照歷史記載，她伯父康熙三十八年因病解職，隔年就會病逝。

    她把身邊一個擅長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醫(yī)女阿秀送到過去，勉強(qiáng)把伯父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讓他老人家多活了幾載春秋。

    葉菁菁輕嘆，真是命運弄人吶。她打小就和堂姐關(guān)系好，伯父伯母疼愛她，伯父知道她的心思，當(dāng)年拖著病體進(jìn)宮求皇上撩了她的牌子，讓她能出宮自由婚配，皇上都答應(yīng)了，最后胤禟這個天殺的不知道怎么看上她了，最后她還是成了九皇子福晉。

    慧心打量自家主子臉色，溫聲勸道：“您就別跟主子爺斗氣了，不管怎么說，爺心里還是有您的?！?/br>
    “我跟他生什么氣，犯不著?！?/br>
    至于說心里有她，葉菁菁嗤笑，她要的標(biāo)準(zhǔn)，跟胤禟能給的可不一樣。

    算了，這糟心日子，已經(jīng)這樣了，暫且過著吧，等出宮再看吧。

    第2章

    見主子心情不好，慧心悄無聲息退下，輕輕掩住大門。

    守在門口的晴云湊過來小聲道：“剛才主子爺氣得出門，不過一會兒又回來了，咱們主子去凈房了我就沒報，結(jié)果沒一會兒完顏氏來了，腳還沒跨進(jìn)咱們家門檻就被屋里的主子爺罵出去了?！?/br>
    “還有呢？”

    “主子爺轉(zhuǎn)頭又走了，交代我們不準(zhǔn)跟主子說他回來過。”

    “那你怎么又說了？”

    晴云嘿嘿一笑：“我是主子的丫頭，又不是主子爺?shù)难绢^，我肯定偏著主子?！?/br>
    慧心笑問：“那你怎么不進(jìn)門報？”

    “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一向不關(guān)心這些，主子爺?shù)哪菐讉€妾室她從來理都不理，我就是跟你說說。”

    慧心嗯了一聲：“你去跟許麼麼說，就說完顏氏去歲小產(chǎn)，指不定身子骨還沒養(yǎng)好，打發(fā)人去請個太醫(yī)，給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體，少來主子房門外打轉(zhuǎn)。”

    晴云瞬間明白：“我這就去辦?！?/br>
    “不著急，端陽節(jié)還沒過，先緩兩天，后天四貝勒一家出宮，初七再請?！?/br>
    慧心從來都是謹(jǐn)守本分的人，過了會兒，進(jìn)屋伺候主子的時候就把剛才的事情通報了。

    葉菁菁只是點了點頭：“你考慮得周到?！?/br>
    慧心提起另一件事：“初一萬歲爺賞下來的端陽節(jié)節(jié)禮中有兩匹葛紗、兩匹芝麻紗，那芝麻紗是綠色團(tuán)荷蓮紋的，奴婢瞧過了，顏色樣式都是您喜歡的，芝麻紗又適合現(xiàn)在的節(jié)氣穿，明兒您選個樣式，我叫下面的人給您做衣裳穿？”

    “做吧，不過不著急，慢慢做?！?/br>
    今兒去請安的時候在場的妃嬪、福晉身上穿的要么是薄綢做的衣裳，實在怕熱就穿去歲夏日做的紗衣，沒有一個穿新做的紗衣。

    為什么不穿？難道都缺一匹紗布，都等著皇上端陽節(jié)皇上賞賜之后才有新布做衣裳嗎？那也不是，不過是不想做那個最先出頭的人。

    瞧瞧八福晉，穿得那叫一個好，但是也沒見她穿新做的紗衣，說明她腦子并不傻。總是和她挑釁，不過是覺得胤禟是胤禩的跟班，她董鄂氏·菁菁，就該低她八福晉一頭罷了。

    這會兒正得閑，葉菁菁叫慧心拿了本子過來選樣式，胤禟又回來了，一進(jìn)門就看著她目不轉(zhuǎn)睛，葉菁菁根本不想搭理他。

    胤禟心里不痛快，正想發(fā)作一番，見福晉不搭理他，他找不到由頭，硬要找了個出來說：“做新衣裳？不給爺做？”

    葉菁菁抬了下下巴：“皇阿瑪賞的布都在那兒擱著，我瞧著湖色那一匹挺適合你，叫下面人給你做一件?！?/br>
    葉菁菁語氣微松，胤禟就知道她沒真生他氣，他也不氣了，走過去一起看圖冊，看完后說：“你怎么總喜歡白的、青的這些顏色？”

    “夏天天兒熱，那些紅的、紫的，一看就覺得不爽利?！?/br>
    “那有什么，左不過多弄點冰擺著，總不會叫你熱得睡不著覺?！?/br>
    葉菁菁笑道：“喲，如今出宮建府了，真是主子爺了，說話都大氣了，一點冰都不看在眼里了。知道夏日的冰多貴嗎？去歲夏日里我買點冰你還心疼銀子，今年就不缺銀子了？”

    胤禟大剌剌坐下，瞇眼笑：“咱們分府皇阿瑪給了二十三萬兩銀子，咱們還能缺了銀子花？”

    “二十三萬兩銀子確實不少，不過嘛，我看等到宅子建好之后估計也剩不下多少。”

    葉菁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輕笑道：“對了，你現(xiàn)在只是個光頭阿哥，到年底算一算，一年大約也就一千兩銀子加五百石祿米，這點東西撐得起府里偌大的開銷嗎？”

    “先說闔府的月錢，掌事官、莊園處、回事處、隨侍處、轎夫、司房處這些管外院人情來往的奴才，還有祠堂、廚房、茶房、花園、各處主子伺候的丫頭、麼麼、太監(jiān)等等，這還沒算你的小妾們四季花銷、布料、胭脂錢?！?/br>
    “對了，內(nèi)務(wù)府的奴才你知道的吧，一個雞蛋賣一兩銀子也不是沒見過，這些天長日久地加一塊兒，也不是小錢。”

    葉菁菁掰著手指頭給他算，胤禟聽得頭疼：“這還沒算人情來往，四時八節(jié)給宮里送禮，爺現(xiàn)在算是知道了，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大臣跟國庫借銀子。”

    葉菁菁白了他一眼：“跟國庫借銀子就算了，有這個空閑，你不如去查查賬本，那些奴才少貪點，你就不用觍著臉去國庫借銀子?！?/br>
    “那些奴才貪銀子都貪成定例了，要說查得嚴(yán)些，私下指不定笑話爺小氣?！?/br>
    葉菁菁連白眼都懶奉送，這完全是受害者有罪論，被貪污了銀子也是活該。

    “總之吧，你是家里的爺，我們這群女人都指著您九阿哥過日子，一大家子都等著您安排，您自個兒看著辦吧?！?/br>
    胤禟有意說你在娘家時就會持家經(jīng)商掙銀子的話，他一個大男人又不好明說，一是讓她知道她還在閨中他就私下打聽她，說出來他矮她一頭。二是他說這個，好像他惦記她嫁妝似的。

    胤禟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笑嘻嘻地倒了茶水送到自家福晉嘴邊：“分府以后爺要當(dāng)差，外面的事情爺管，家里應(yīng)該福晉安排才是?！?/br>
    葉菁菁接過茶，也笑著說：“不怕我虧待您的心頭rou？”

    “說哪里的話，家里就你我兩個主子，其他都是奴才，你怎么管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爺可不是寵妾滅妻的人?！?/br>
    “爺說的話，我可記著了?！?/br>
    夫妻倆在窗邊說話，知道主子爺回來了，完顏氏拉著眼巴巴地拉著劉氏過來請安，被福晉的大丫鬟堵在門口，她正要理論，就被屋里主子爺奴才兩個字打擊的臉色蒼白，搖搖晃晃地站不住身子。

    “格格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奴婢給您請個太醫(yī)去？”

    慧心說話溫和，聽在完顏氏耳朵里就跟夾槍帶棒似的。

    “外面鬧什么呢？”

    胤禟不耐煩地喊了聲，外面的所有人都不吭聲，完顏氏倔強(qiáng)地站在原地不動，還是劉氏低聲把人勸走。

    家里就這么些人，除開奴才，外面是誰猜也猜得到，葉菁菁不說話，胤禟把人罵走，回頭還埋怨：“咱們府里統(tǒng)共也就兩個格格，你對她們也太放松了些?！?/br>
    聽到這話葉菁菁只想冷笑，呵，男人！

    “別說這個，你看看輿圖，昨兒下午送進(jìn)來的，我聽你的，把后罩房那一處改成花園，以后你在家里也有個活動身子的去處。端陽節(jié)前爺去看過了，改得挺好，爺交代他們在北墻根上開道小門，以后進(jìn)出八哥家也方便，你和八嫂……”

    “你這么喜歡你八哥八嫂？你不知道我和你八嫂兩看生厭？”不等胤禟說完葉菁菁就打斷他，語氣里全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是這樣的人。完全帶不動。

    算了！

    “和離！”

    不扯上我和我娘家，管他去死。

    胤禟不耐煩：“你這人，一言不合就鬧和離，有意思嗎？”

    葉菁菁完全不想搭理他，一言不發(fā)指著大門，示意他滾。

    “八嫂對外張揚了些，在家對八哥溫順體貼，我看你比八嫂還不如?！必范K氣急了，丟下一句話扭頭沖出去。

    慧心在門口沒聽見屋里到底吵什么，見主子爺沖出來，就知道兩位主子又吵起來了。

    胤禟身邊的貼身太監(jiān)小金子快步跟著主子跑出去。

    這個點兒沒個好去處，跑到一半胤禟突然停住，跟在他身后的小金子腳下一踉蹌，差點沒摔個狗吃屎。

    “小金子，你說福晉怎么就跟八嫂不對付？”

    小金子偏著自家女主子，大著膽子說：“是八福晉每次都欺負(fù)咱們家福晉，有回奴才去御膳房提飯，聽到八福晉身邊的宮女和晴云吵架，那丫頭還擠兌我們家福晉。”

    “說什么了？”

    “那丫頭說，九阿哥在他們八貝勒面前也得恭敬著，咱們家福晉讓八福晉一頭原本也是應(yīng)該?！?/br>
    “混賬！哪個丫頭說的，回頭我叫八哥打發(fā)了她，不能叫一個丫頭壞了爺和八哥的交情。你也是，這種話能亂傳？”

    小金子不敢說話，撲通一聲跪地上：“奴才該死，奴才不該多嘴，求主子饒命！”

    胤禟不說話，背著手原地轉(zhuǎn)了兩圈，一摔袖子回去了。沒去福晉屋里，把自己關(guān)到書房，用晚膳了也不出來。

    葉菁菁不搭理他，舒坦地用著晚膳，夸小米今兒提的菜不錯，這雞絲涼面做的合胃口，一把綠豆一把米煮的清粥也好，醬菜脆嫩咸鮮，都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