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人眼里，他們對菁華大學(xué)的印象還停留在造船作坊、種地上，他們怎么也想不通，菁華大學(xué)的山長，不不不，校長，怎么就能入閣了？

    “百官同意，朝廷下旨，人家瑞親王福晉入閣這是板上釘釘?shù)氖?，用得著你這個只會寫兩句打油詩的窮書生在這兒瞎說話？”

    “就是，你若是能，你也去辦個書院，你看皇上會不會給你個官兒當(dāng)當(dāng)！”

    “張秀才，你要再敢說瑞親王福晉不好，老娘賞你個大嘴巴子！”

    一個每日在外城擺攤給人寫書信的窮書生，一大早就在那兒高談闊論，嫌瑞親王福晉作為一個婦人不配入閣，街邊賣胭脂的、賣煎餅的、賣笤帚的圍上去就罵，罵完還不解氣，又掐又撓，把那酸秀才氣的大罵：“唯小人與婦人難養(yǎng)也！”

    “滾你娘的婦人小人，不就是讀了幾日書，就敢來老娘跟前裝大瓣蒜？我呸！”

    “世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些男人一個個倒是削尖了腦袋去讀書，可見這話是騙咱們的?！?/br>
    “劉姐說得對，他們就是怕咱們婦人也讀書，比他們厲害！哈哈哈！”

    “瑞親王福晉是咱們婦人的楷模，男人能辦書院當(dāng)山長，咱們也能！”

    “明兒我就把我閨女送去書院讀書！老娘辛苦掙銀子，憑什么不讓我閨女識字？”

    “二娘說得對，婦人還是得靠自己，靠男人吃飯只會被欺負(fù)。自己能耐了，男人不行咱就和離去！”

    張秀才被一群婦人打得鼻青臉腫，他一邊逃一邊訓(xùn)道：“婦人讀什么書，你出去看看，哪家私塾收女人！”

    一群婦人被噎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張秀才哈哈大笑，譏諷道：“回去干你們的活兒吧，婦人也配跟男人相提并論?！?/br>
    這時，文華大酒樓的掌柜走出來：“長福莊大伙兒都知道吧，長福莊就是瑞親王福晉辦的，里面收養(yǎng)了許多孤兒，男女都有。瑞親王福晉不僅管他們吃穿，還教他們讀書識字。菁華大學(xué)第一批學(xué)子大多是長福莊的孩子，男女各半?！?/br>
    賣燒餅的劉姐忙問：“咱們家的女兒也能去讀？”

    “你們家孩子不能進長福莊，但是瑞親王福晉叫人在長福莊外頭辦了長福莊學(xué)校，男女都能去。若是讀書讀得好，聰明的丫頭，以后也能被招去工廠做工，去大學(xué)讀書，說不準(zhǔn)你們家姑娘呀，以后也能當(dāng)個內(nèi)閣大學(xué)士呢?！?/br>
    “啊，我們家的丫頭也能去？”

    “京郊就有一家長福莊，你們?nèi)羰窍胫滥懿荒苋?，自己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br>
    “多謝掌柜的！”

    文華大酒樓的掌柜擺了擺手，笑道：“我家兒女都在長福莊外的學(xué)校讀書，里頭的老師說了，不管男女，想讀書上進都是好事?！?/br>
    “還是掌柜您說得在理！”

    張秀才不服氣：“女子就該生兒育女打掃家里家外，女子去讀書，不就占了男子的位置嗎？”

    “見不得我家姑娘好！我打死你個狗日的慫貨！打死你個酸秀才！”

    “姐妹們，給我攔住了！”

    張秀才逃跑不迭，被賣rou的大娘按住，一群婦人涌上去給了他頓飽打！

    旁邊許多圍觀的婦人齊聲叫好！

    李光地、姚元景兩人在前面茶樓喝茶，兩人也在看熱鬧，李光地笑著跟姚元景說：“別小看婦人，雖沒讀過四書五經(jīng)，有些樸素的道理，不用學(xué)也能明白。”

    姚元景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笑道：“誰又比誰傻呢？那些奴才、婦人、無權(quán)無勢者，他們卑躬屈膝，不過是沒得選。”

    如今，菁菁崛起，就像一面鮮紅的旗幟豎在她們面前，看得到目標(biāo)，只要心氣兒還沒被完全磨滅的，都想去試試。

    “您老瞧著吧，菁華大學(xué)的第一批學(xué)子還能男女各半，等過些年，女子定然會壓過男子。”

    李光地悠悠道：“我年紀(jì)大了，怕是看不到了，你和張廷玉應(yīng)是能瞧見?！?/br>
    姚元景提起茶壺給李光地添茶：“幾年前，我跟陳廷敬陳大人也在這座茶樓上喝過茶?！?/br>
    “哦，他跟你說什么？”

    “陳大人教訓(xùn)我，叫我別沖動，別冒進，該低調(diào)做人為官，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

    “你怎么回答的？”

    “我說，陳大人不開口，我這等小啰啰自該沖鋒在前?！?/br>
    “他罵你了吧?！?/br>
    “嗯，罵得可兇了，罵我對不起家族栽培，對不起他對我的期望，他還說，原本以為我是漢臣下一代領(lǐng)袖，沒想到我是這種貨色?！?/br>
    李光地放聲大笑，笑完后才道：“若是沒記錯，大概是因為當(dāng)初禁鴉片之事吧?！?/br>
    姚元景點點頭：“沒錯，當(dāng)初朝廷爭執(zhí)得那般厲害，上面那位又……我都做好被罷官的準(zhǔn)備了，好在，咱們都撐過來了?！?/br>
    李光地想起過往來也十分感慨，當(dāng)初陳廷敬歸鄉(xiāng)養(yǎng)老前，約他去文華酒樓吃飯，兩人說話十分小心，什么都點到即止，陳廷敬生怕給他招惹麻煩。

    “孝德，你和張廷玉算是趕上好時候了?！?/br>
    姚元景也覺得如此，沒想到當(dāng)今竟然是如此有魄力之人。

    “我已經(jīng)跟皇上稟過了，待過完這個年，我就辭官回鄉(xiāng)了?！?/br>
    “如此也好，您老家是福建，回去正好瞧瞧老鄉(xiāng)們的日子過得如何了，看看咱們拼盡全力折騰出來的海軍對百姓有多大的益處?！?/br>
    李光地今年七十七了，年歲不小了，姚元景早就做好他這兩年要致仕的準(zhǔn)備，這會兒聽他說起來，也不覺得奇怪。

    李光地笑道：“陳廷敬那老東西還活著，上月我給他寫信，跟他說我要致仕了，他說我年底致仕，他十月就去福建泉州等我，他也想去看看海軍?！?/br>
    “那感情好，您二位還能一塊兒出海釣個魚，也不用擔(dān)心倭寇從哪兒沖過來?！?/br>
    “你說的是?！?/br>
    李光地很滿足，他覺得自己這一生，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也算為民做主過，最后功成身退，榮歸故里，沒有比這更圓滿的事。

    李光地今兒叫姚元景出來，不僅僅是為了他年底要致仕的事：“你知不知道，九月恩科，皇上預(yù)備派張廷玉去浙江當(dāng)主考官。”

    姚元景不知，但是聽李光地如此說，他笑道：“以皇上的脾性，能允我們師兄弟同時入閣，我也能猜到?！?/br>
    衡臣如今已是工部左侍郎，又領(lǐng)著軍機處的事務(wù)，又要兼管著菁華大學(xué)的事，他身上的差事都是要事，皇上如此重用他，讓他入閣是早晚的事。

    “皇上重用軍機處，但是內(nèi)閣依然是內(nèi)閣，能叫你們師兄弟入閣是皇上開恩，你們謹(jǐn)遵本分，不得放肆，需全心全意輔助皇上管好朝堂內(nèi)外?！崩罟獾卮嗽捳f得格外語重心長。

    “李大人放心吧，您的教誨，我們師兄弟定然不會忘。”

    碰上個好圣上，李光地即將要致仕的這段日子，比當(dāng)初的陳廷敬放松多了，除了姚元景之外，他和李德明、王掞這些漢臣都見過，喝茶、釣魚、用飯，那叫一個閑適。

    姚元景閑適不起來，一堆差事等著他辦，皇上還時不時問他外面京城百姓最近都在議論些什么。

    除了瑞親王福晉和菁華大學(xué)之外好像沒什么可議論的，畢竟，連前些日子因軍功封爵的那些武官都過氣了。

    雍正痛快大笑：“挺好，就該好好議論議論，朕喜歡能為朝廷辦事的人才，只會讀書考試的學(xué)子朕可不喜歡。”

    “照臣看，等菁華大學(xué)名氣漸大，皇上或許會收獲更多的人才。”

    “何出此言？”

    “女子呀！皇上，您封瑞親王福晉為菁華大學(xué)士，入住內(nèi)閣，大清的女子如今看瑞親王福晉就如同看迷途當(dāng)中的一盞明燈一般，一個個努力上進起來?！?/br>
    “長福莊外開的小學(xué)、中學(xué)有許多姑娘家去報名，據(jù)說京城里也有好幾家放出風(fēng)聲，說是明年要專門為女子辦學(xué)?！?/br>
    “天下之人，男女各半，若是女子奮進起來，皇上愿意任用她們，這大清的人才，不就翻了一倍了么?！?/br>
    雍正笑道：“朕封賞九弟妹時，只想著那是九弟妹應(yīng)得的，倒是沒想到她會激勵許多女子上進?！?/br>
    “您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對那些從生到死都被關(guān)在后宅的女子來說，您給了她們一條生路?！?/br>
    雍正正色：“愛卿說得對。如今有菁華大學(xué)在那兒立著，又有菁華大學(xué)的女學(xué)生前赴后繼，等她們成氣候了，以后專為男子設(shè)的科舉，未嘗不能變一變?！?/br>
    “皇上圣明！”

    皇上的態(tài)度就代表了皇室宗親們的態(tài)度，這段時日，但凡家里有辦宴的，都以請到瑞親王福晉到場為榮，只可惜，瑞親王福晉獲封后，進宮見過皇后一回，除此之外，只去簡親王府的宴會上露過面，其他帖子都給拒了。

    給瑞親王府下帖子的人家非常多，但葉菁菁近日也少在瑞親王府，她帶著閨女長住在娘家，每日陪額娘說說話，監(jiān)督阿瑪養(yǎng)身體，日子過得挺逍遙。

    齊世被福晉和女兒管著，一天天在家拘著也覺得無趣，一兩日就要帶著永樂出門轉(zhuǎn)一轉(zhuǎn)，有時候是去郊外跑馬，有時候是去街上聽?wèi)蚝炔琛?/br>
    齊世喜歡出門，主要是喜歡聽外頭人夸他閨女厲害，有時候聽不夠，還帶著外孫女去說書的地兒，說書人杜撰的那些事跡，他也聽得津津有味。

    覺羅氏每日有女兒承歡膝下，覺得這日子過得十分有趣味。也懶得戳穿他，隨他每日出去轉(zhuǎn)悠。

    “昨兒晚上你阿瑪跟我商量，想叫你大哥回京，等你阿瑪退下來后，叫你大哥領(lǐng)正紅旗都統(tǒng)的差事?！?/br>
    葉菁菁躺在額娘身邊看閑書，聽到這話，她坐起身來：“都統(tǒng)是皇上任命的官員，就算皇上信咱們董鄂家，肯讓大哥繼承阿瑪?shù)奈恢?，我瞧著八旗都統(tǒng)的位置也不如大哥的海軍副將好。”

    “你不同意？”

    葉菁菁躺下繼續(xù)擺爛，慢慢悠悠道：“您要問我嘛，我肯定覺得海軍大有可為，大哥在海軍的機會比在八旗多。”

    “都統(tǒng)是從一品，副將是從二品，你阿瑪可能是覺得，你大哥回京任都統(tǒng)，品級高些?！?/br>
    “額娘，剛打完西征，敗走的噶爾丹殘部后面許多年都不敢跟朝廷動武，北邊有蒙古八旗他們盯著，估計也鬧不出大事來。大哥回京做什么？年紀(jì)輕輕就在家摳腳養(yǎng)老？”

    覺羅氏笑著給了女兒一巴掌：“好歹你是瑞親王福晉，還是皇上封的菁華大學(xué)士，說話講究些。”

    葉菁菁拉著額娘的手笑：“咱們母女說話，又沒有外人在，瞎講究做什么。額娘您別說我，您說大哥是不是該留在海軍？”

    覺羅氏其實也覺得大兒子留在海軍好，倒不是因為品級的緣故，是因為她知道兒子喜歡留在海軍中。

    “大哥喜歡，就讓他留著嘛。如今朝廷也給海軍增加軍費了，以后還會給他們添更好的船，更好的武器，他們?nèi)羰浅龊８笕藢ι?，那能把洋人壓著打。嘖嘖，我都想象不到大哥他們拿到新船新火器時會有多快樂?！?/br>
    “你的船廠研發(fā)出來的？”

    “船是我船廠的船，但是火器、大炮是朝廷火藥局研發(fā)的?！?/br>
    “你多催一催你船廠的那些人，早些給你大哥他們換新船。我真怕你大哥他們和洋人打仗，船沒有人好可怎么辦?！?/br>
    “快了，大哥他們明年就會用上新船。”

    今年造的蒸汽木船是給四大商行用的，給海軍的是一步到位的蒸汽鋼鐵大船，配備武器彈藥，一個編隊打趴一個小國不在話下。

    “在家跟額娘說就算了，出去可別說，要不然外頭的人還以為你吹牛，對你名聲不好?！庇X羅氏又cao心起女兒的名聲來。

    葉菁菁哈哈大笑，抱著額娘肩膀搖晃：“您怎么總是在乎別人如何看我?！?/br>
    “咱們婦人活在這世上，怎么能不在乎別人如何看？縱使你現(xiàn)在是瑞親王福晉，還是皇上御旨親封的菁華大學(xué)士，你以為外頭那些人都服你？沒在背后說你壞話？”

    “額娘，我只做我認(rèn)為對的事，我只在乎我愛的人。那些碎嘴子關(guān)我什么事，叫他們都去死！”

    覺羅氏震驚：“你現(xiàn)在怎么……”

    葉菁菁笑道：“小時候嘛，想在額娘跟前裝乖，后頭進了宮，要俯低做小，如今好不容易活得自在些，我又何必給自己加上外人給的枷鎖？”

    覺羅氏嘆息，抱著女兒道：“以前竟不知你這般苦?！?/br>
    “額娘快別說我苦了，這話要叫伯娘和堂姐聽到，她們定然要打我。”

    覺羅氏輕笑，半晌，嘴角的笑意又消失不見：“自從去年三阿哥被圈禁后，你堂姐快有一年沒有出門了?！?/br>
    “說起堂姐，我有件事想請?zhí)媒銕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