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歸回去寫折子的時候，菁華大學的海外報和菁華校報聯(lián)合起來，他們要寫一篇文章譴責沙俄背信棄義，撕毀合約。

    大清報畢竟是官方報紙，要臉，向來言辭都比較溫和。菁華校報可不在乎什么臉面。

    在許禮這個大清最強嘴炮王者主編的帶領下，菁華校報一直以言辭鋒利著稱，菁華校報中一代代編輯全是大噴子，連朝廷的政策他們敢批評，其他被菁華校報罵了的，你也就只能聽著。

    對內(nèi)不嘴軟，對沙俄這個未來敵手，那自然有多難聽罵多難聽。

    “咱們聯(lián)合發(fā)一期特刊，把咱們當初和沙俄簽的邊境條約前因后果報道清楚，叫大清百姓都知道事情始末，等咱們真跟沙俄打起來時，咱們大清肯定是占大義這邊?！?/br>
    弘晟道：“許主編，沙俄跟瑞典戰(zhàn)爭的內(nèi)容也該添一些?！?/br>
    “添，你是海外報的主編，這段內(nèi)容就由你來主筆。咱們這期特刊就一條主旨，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沙俄不是什么好玩意兒?！?/br>
    許禮成為菁華校報的主編已經(jīng)八年了，他該噴的時候比誰都沖在前頭，但該給朝廷鋪路的這種時候，菁華校報也走在前面。

    當年為了辦校報方便，菁華大學后門處專門開了一家印刷作坊。許禮和弘晟上午才編寫完，下午菁華校報和海外報的聯(lián)合特刊就從菁華大學印刷作坊送去大清各地書鋪。

    京城肯定最先看到這期新鮮出爐特刊，書鋪、茶坊、酒樓等地，到處都是討論沙俄的聲音，連碼頭上干活的力工都能有理有據(jù)地罵兩句沙俄不是東西。

    衙門散衙，朝臣們下值回家，路上買一份報紙，回家看完后都嘆了聲，這官兒真是越來越不好當了。

    以前只有他們這些朝臣知道的內(nèi)部消息，如今天下皆知，靠科舉的門檻攔不住普通百姓了，為了坐穩(wěn)自己的位置，以后還得繼續(xù)努力，別跟不上皇上的步伐，被扔下了。

    一晚上的工夫，天津港的快船把特刊運到江南，再擴散到兩廣地區(qū)，到云貴川，到了云南開化府鋼鐵廠。

    年羹堯看完報紙，臉色一下冷了：“朝廷從今年上半年開始，一直在全力修鋼鐵廠，建鐵路，為了運礦，把民間的商船都借用了，甚至海軍的船都調(diào)動起來了，有些人還說朝廷太過浪費民力，如今看到這期特刊，不知道他們又該如何辯駁?！?/br>
    鐵道副總督朱軾看完特刊后對小廝說：“幫本官去把今年三月那期《海外報》找出來?！?/br>
    三月的《海外報》，主要報道了沙皇彼得一世親自訪問西歐的消息，海外報編輯推測彼得一世要去法國，商談讓法國放棄繼續(xù)支持瑞典。

    年羹堯也記得這期報道，他道：“若是推測沒錯，今年夏天的時候法國應該已經(jīng)和沙皇達成協(xié)議了?！?/br>
    “等等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月了，不管有沒有達成協(xié)議，歐洲的消息很快就會送回來?！?/br>
    他們大清和歐洲相距太遠，菁華大學外語學院的學子去了歐洲后，把獲取的消息從歐洲傳回大清，幾個月就過去了。

    胤禩也看到了這篇特刊，他心里已經(jīng)篤定法國已經(jīng)放棄支持瑞典了，瑞典陷入了孤立中，等過完這個冬天，瑞典將無力反抗，只能割讓土地給沙俄。

    快的話明年秋天，遲的話后年夏天，沙俄一定會調(diào)轉(zhuǎn)向東，對大清出兵。

    北線火車鐵軌還沒鋪好，大清的北境防線還沒形成，明年最好別打，最好的法子，就是想辦法把戰(zhàn)爭拖過明年。

    一旦北線火車鋪通，無論沙俄從西北入侵準噶爾，還是從東邊入侵黑龍江，大清都能以逸待勞，支持八旗將士打一場大戰(zhàn)。

    康熙在葉家坡待了大半年，從歐洲送來的消息，菁華校報和海外報聯(lián)合特刊幾乎同時到達康熙手里，康熙看完兩邊的消息，親自寫了封信。

    “梁九功，把信送去海軍駐地，用最快的船送去京城?！?/br>
    “奴才這就去?！?/br>
    海參崴。

    琿春的貝勒街這幾日被戒嚴，除了海軍的人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原本住在貝勒街的百姓，這幾日也閉門不出。

    從白日到夜里，十四爺府上的哭嚎聲，大到住街對面的百姓都能聽到一兩句，百姓嫌聲音吵鬧，若是半夜被吵醒，還要罵幾句毛子怎么還不死，海軍都是吃干飯的之類的話。

    臨時被抽調(diào)過來的菁華大學外語學院的師生們，他們這幾日一直在十四爺府上，他們最清楚，海軍可不是吃干飯的，一個個都是刑審的好手。

    “我的娘耶，嚇死我了！”

    “我才叫嚇死了好不好，我翻譯的時候聲音都在抖，那個負責審案的大人還笑著安慰我，叫我不要怕。”

    “老天爺啊，他越對我笑，我越怕，我生怕他笑著笑著，突然就把烙鐵貼我嘴上?！?/br>
    外語學院畢業(yè)的學生，要么去朝廷當官了，要么去葉家坡了，還有些去歐洲了，他們這一批臨時叫來的翻譯，都是沒見過世面的學生，頭一天來的時候人都嚇傻了，這幾日膽子大了點，但也只稍微大了那么一點點。

    老師安撫他們：“別怕，再堅持堅持，今日就能把剩下的人審問完，你們的差事就算了了，我叫船送你們回去?！?/br>
    “老師，您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你們先回，老師還有事情要做?！?/br>
    一群還未畢業(yè)的學生就跟小雞仔一般跟著他們老師去休息，給他們分了單人間，一個個都不敢獨自睡，男學生，女學生，各自擠一間屋，老師都怕他們這么多人睡一張炕，把炕壓塌了可怎么辦。

    “老師放心，我們吃得少，體重輕，壓不垮。”

    來海參崴這兩三日，每天遭受那么大的精神刺激，精神亢奮得不行，明明肚子餓，卻吃不下飯，rou眼可見地瘦了。

    “你們別怕，等以后……”

    “老師，我們不怕，我們真的不怕！”

    “老師，我還能翻個跟斗，你看！”

    一個男學生在炕上一個王八翻身，腦袋撞到墻上，痛得哇哇地叫。

    老師扶額：“行了，老師知道你們不害怕。老師先走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老師在的時候一群人七嘴八舌，老師一走，男女寢室都安靜了。

    女寢室這邊，一個身形瘦弱的女生小聲問：“海軍里負責刑訊的大人下手都這般狠毒，那朝廷刑部的那些大人是不是更嚇人？”

    “對敵人下手狠也沒有什么，對吧。”

    一人試探著說了句，立刻就有人附和：“對敵人還講什么規(guī)矩，海軍碰到的敵人全是殺人劫道的海盜，對海盜講規(guī)矩，怎么對得起那些被海盜害死的百姓?！?/br>
    “對對對，以德報怨，何以報德?！?/br>
    大家面面相覷，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就是克服不了內(nèi)心的害怕。

    “咱們這個專業(yè)，肯定是要跟外國人打交道。咱們不能把洋人想得太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br>
    “嘿，我也不是害怕，只是前面十多年沒見過這種場面，突然碰上了，還沒適應過來?！?/br>
    “我也是，我只是還沒適應，可不是膽小?！?/br>
    其他人都連忙點頭，他們真的一點都不膽??！

    把一群學生嚇得面無顏色的大人們，洗了手，說說笑笑地去廚房用飯，用了飯后把兩百多封供詞擺在桌面上。

    關(guān)于沙俄的信息，關(guān)于歐洲各國的消息……一條條的消息被總結(jié)出來，寫了二十多頁紙，送到勇親王手里。

    胤禎白日親自領兵去沿海邊境巡邏，下午回來住在隔壁貝勒府，他看完審問出來的消息后，頓時冷笑起來。

    這位彼得一世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以為大清是他說打就能打下來的？他們大清可不是歐洲小國。

    “來人，審出來的這些東西，連夜送回京?！?/br>
    “是！”

    海參崴的消息送到京城，當天沒有朝會，軍機處、內(nèi)閣、六部尚書都一早到乾清宮等著議政。

    乾清宮大殿上擺了一張長桌，桌上擺著這幾日審訊得到的消息，大臣們都聚在一起看。

    雍正背對著所有人，面對著掛在墻上的巨幅地圖，目光一直盯著歐洲。瑞典、芬蘭、挪威、法國、神圣羅馬帝國……

    跟沙俄比起來，都是些小國家，他們很難團結(jié)起來，沙俄就能對他們逐個擊破。

    “皇上，如此看來，沙俄確實對咱們大清心懷不軌，最早明年化雪后，沙俄一定會對咱們用兵?！?/br>
    雍正嗯了聲，他已看清了沙俄的打。他們大清不怕跟沙俄打，沙俄明年用兵還是后年用兵，早晚都要打。

    “這次虛驚一場，主要是冬日里沙俄的兵馬推不到咱們大清邊境，若是等到明年，沙俄的兵馬推過來，咱們就要當面鑼對面鼓打一場了?！?/br>
    “當年太上皇在位時，康熙二十八年，索額圖和佟國綱代表咱們大清在尼布楚簽訂《尼布楚條約》的時候臣剛為官不久，那時候臣記得太上皇就說過，沙俄是喂不飽的野狼，以后大清不可對沙俄出讓領土?！?/br>
    兵部尚書的話，也是雍正的意思，這幾年大清對外密切關(guān)注沙俄跟瑞典的戰(zhàn)爭，對內(nèi)積極富國強兵，就是為了和沙俄再起兵禍時，大清能不落下風。

    “沙俄的陸軍很強，咱們八旗軍也不弱。這幾年養(yǎng)兵養(yǎng)得好，士氣、火炮、火槍，咱們都比沙俄強一點，倒是不怕他們?！?/br>
    “再論海軍，沙俄的海軍是在彼得一世的手上發(fā)展起來的，三年前打敗瑞典的艾倫希爾德艦隊才取得了頭一回勝利。咱們大清的海軍建軍已有十五年，大仗沒打過，小仗沒輸過，打海戰(zhàn)，兩國旗鼓相當?！?/br>
    “歐洲傳回來的消息，根據(jù)三年前沙俄與瑞典海戰(zhàn)時的情況預估，沙俄的戰(zhàn)列艦預估有一百艘左右，咱們大清海軍的戰(zhàn)船如今有一百二十二艘。戰(zhàn)艦的火力，太平炮跟歐洲慣用的大炮相比，射程和火力優(yōu)勢略大一些?！?/br>
    兵部尚書對自家海陸軍的戰(zhàn)力十分自信，他認為，就算明年打，大清的贏面也很大。

    “從勇親王審訊出的消息來看，沙俄看咱們的眼光變化不大，就算他們?nèi)昵霸跍矢翣柺Ю?，沙俄也沒放在心上，以為咱們整體軍事力量和康熙朝差不多。”

    彼得一世認為大清沒有海軍，跟康熙朝一樣，庫頁島這些地方雖然是大清領土，大清根本管不了，所以才會堂而皇之地派兵從東邊試探大清。

    “那就讓沙俄繼續(xù)這樣認為吧，跟咱們海軍交過手剩下的那兩百多沙俄士兵一個都別留，放回去一個都是禍害。”

    “明年開春，沙俄就算不打咱們，定會派使者前來要人?！?/br>
    “來就來吧，咱們大清不認！”

    他們大清和沙俄的信息不對稱，是大清的優(yōu)勢之一，沒有開打之前，這種優(yōu)勢保持得越久越好。

    以后，就算沙俄知道大清有海軍，不知道其中深淺，他們也不敢妄動。

    葉菁菁坐在一邊聽了許久，軍機處、內(nèi)閣、六部尚書，主張積極應戰(zhàn)的大臣占絕對多數(shù)，那就可以說一說如何應對的問題。

    “菁華親王，你有何話說？”

    “皇上，臣認為，瑞典雖無跟沙俄對抗的實力，但是有跟沙俄對抗的決心，咱們可支持瑞典再拖沙俄一年，待后年大清和沙俄再戰(zhàn)，咱們準備充足，或可把戰(zhàn)線推至唐朝時的疆域?！?/br>
    “唐朝？”

    張廷玉都驚呆了，你也太敢想了吧！

    “打仗是會死人的，還會吞噬大量的資源，所以我認為，打仗不能只會被動防御，若是打仗不能給大清帶來更多的領土、資源，那么就算在家門口贏了，那也是輸！”

    贏也是輸！

    這四個字給在場的文臣帶來無限的震撼，只有兵部尚書和幾個武將贊賞地看向菁華親王。

    雍正長舒一口氣，目光如炬：“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菁華親王說得對，打仗為的是獲取利益，別讓什么孔孟之道、仁義道德拖住咱們的手腳。誰要是這時候跟朕論什么道理，叫他們?nèi)ジ蛘痰氖勘撊?。?/br>
    雍正此話一出，在場的文官們有的點頭，有的就算不贊同，也都默默低下了頭。

    “菁華親王，你繼續(xù)說?！?/br>
    葉菁菁頷首，她站起身，指著歐洲的版圖：“咱們趕在開春之前到歐洲，跟瑞典國王卡爾十二世見一面?！?/br>
    葉菁菁相信，只要給卡爾十二世帶去足夠打一仗的糧食、武器，這位有小拿破侖之稱的瑞典國王，就會再次反抗沙俄。

    再有，大清發(fā)展這么多年，跟歐洲各國的海軍比起來，已經(jīng)足夠強了，也該選個合適的時機出現(xiàn)在世界舞臺上。

    讓歐洲人瞧瞧，大清有錢歸有錢，拳頭也硬得很，他們就算要打劫，也記得離大清遠一些。

    出使歐洲啊，雍正即使知道自己去不了，也有一絲心動。

    胤禟站起身：“四哥，我和福晉兩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