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怎么又是歪門邪道？況且現(xiàn)在咱們的處境，你給說說還能正當光明不成？”

    張寧沉住氣道：“江湖上不是要講一個義氣，就算是綠林好漢干些燒殺擄掠的事，至少口頭上還要講講忠義，那梁上君子還要說諸如‘劫富濟貧’之類的話，為何要這般？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誰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卑劣小人，若是那般只好人人為敵了；那狂風(fēng)驟雨中成片的森林很難被摧毀，而獨木卻難支、不抱團的個體力量太小。貴莊主事事只看眼前，不是棄道是什么？你明白我說的道理了嗎？”

    桃花仙子無辜地搖搖頭，表示完全沒聽明白。

    張寧無奈地沉默了好一會，覺得“情理”對她好像不太管用，簡直是對牛彈琴。他略有些惆悵地轉(zhuǎn)頭看門外，只見門口有一顆大樹，樹干上毛茸茸的，心下一亮，便端起蠟燭起身道：“你跟我來。”

    二人出得門來，張寧拿蠟燭湊近樹干仔細瞧了瞧，果然樹縫長得是蕨類植物，便說道：“你來看，樹上長得是什么？”

    桃花仙子疑惑地看了一眼：“好像是什么草。”

    “這種東西叫蕨草?！睆垖庪S口取了個名字，然后伸出手指輕輕拔出一根來放到燭光下，耐心地解釋道，“根須明顯，可見它是脫離了泥土生長在樹干上的草。蕨草的根依附于大樹，但對樹沒什么害處；反而能為樹干保存水分，對大樹有利。蕨草和大樹兩者的關(guān)系是一種共生……”

    什么樹啊草啊之類的具體東西，又眼見為實，桃花仙子應(yīng)該看明白了，她下意識點點頭。但她的注意力主要不在花花草草上面，而在于燭光下張寧那張安靜的臉，她看在眼里、心里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和舒心。靜謐的夜，這樣一個年輕的官員英俊的儒雅讀書人給她耐心地講解花花草草，這樣的感覺就好比專門為她的扇子題詩，被善意地關(guān)懷，哪怕是在刀尖上討討生活的桃花仙子也宛若身處夢幻之中。

    “你瞧，另一種東西就不同了，這種蟲子鉆入樹干啃食樹心自肥，日夜破壞掠奪，終有一天這棵樹會因此干枯，它們無以為繼，費心費力打的洞也難保，只好棄樹而去?！?/br>
    張寧說罷轉(zhuǎn)頭看桃花仙子，只見她的眼眸里閃著燭光，不住點頭：“我……好像明白一點了?！?/br>
    張寧道：“手握把柄要挾他人，能得到多少好處，又難保別人不會反戈一擊？何不放下對抗、轉(zhuǎn)而妥協(xié)合作，互利互惠講信義為長久之計？方泠就比你們明白，待人以誠，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和方泠有什么關(guān)系，你非得拿出來夸她?！碧一ㄏ勺佑行┧崃锪锏卣f。

    張寧微笑道：“你之前不是說我若負她，你饒不了我么？”

    桃花仙子垂首沉默了片刻，說道：“你這么一說，我其實信你的話，再說方泠看人不會太走眼……只是莊主乾坤獨斷，應(yīng)該是聽不進去的。我不能背叛他，否則天下之大再無容身之所。”

    “彭天恒在哪里？”張寧試探道。

    桃花仙子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可不能告訴，你是個危險人物，不能什么都相信你?！?/br>
    張寧又換了口氣好言道：“他一定要抓著我的把柄，我也無法強求。不過只要你不愿意跟著算計我，這一趟也不算白來?！?/br>
    “誰會算計你？”桃花仙子道，“我和方泠什么關(guān)系你不知道。我防著你，不過是各為其主，你拿著朝廷的俸祿、我吃江湖飯，如此而已?！?/br>
    張寧點點頭，盡可能拉攏統(tǒng)一戰(zhàn)線、孤立少數(shù)“窮兇極惡”的敵對份子，是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的戰(zhàn)術(shù)。就連幼兒園的孩子都懂的：我不和你玩了，然后合伙某某些人一起欺負你。

    他想了想說道：“既然莊主不愿意還字，我也強求不來；但是你替他提出的要揚州細作名單，我是不會給的?！?/br>
    桃花仙子道：“你不怕他將那副字送官？桃花山莊的事最近正是欽案，又是你親筆的桃花詩從亂黨手里交出去，你怕不好開脫吧？”

    張寧黑著臉道：“這樣做對你們有什么好處？若他喜歡干損人不利己、魚死網(wǎng)破的事，張某人不是什么時候都受脅迫的，大不了奉陪?！彼窒氲侥桥硖旌惚旧砭褪峭雒?，就把話留個余地，“就算我不答應(yīng)他給名單，到了危急的時候、我為了自己不跟著栽，也會設(shè)法幫你們一把，這點道理他一個做頭目的能不明白？”

    “你想如何幫我們？我不是彭莊主，咱們凡事好商量，你先說明白我見到莊主也能拿出話來說?！?/br>
    張寧沉吟道：“官府這邊掌握了對你們很不利的重要情報，我可以及時告知，讓你們避禍……今后我如何聯(lián)絡(luò)上你們？”

    “平安先生到揚州城來干什么的，我們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還能對你一無所知么？”桃花仙子坦然道，“到時候我們會聯(lián)絡(luò)你?！?/br>
    “也好?！睆垖廃c點頭，“凡事要謹慎一些。時候不早了，歇息了吧，方姑娘勞煩仙子多多照料?！?/br>
    “方姑娘可不在這兒，要不讓我代她侍候你吧……”桃花仙子的目光不斷在張寧身上打量，“你看這山莊里晚上連個人影都沒有，你一個人睡得著？”

    “我一個大男人，陽氣重得很，還怕鬼魅不成？”張寧愕然道。

    桃花仙子吃吃掩嘴而笑，媚聲道：“臉都青了，還裝模作樣的。你放心好了，又沒別人知道，就咱們倆在這莊子里鬧騰一宿都沒事，我連方泠都不告訴?！?/br>
    女人的話不能全信，特別是這種放蕩的女人把那事不當一回事，指望她保密？況且她自己說的和方泠關(guān)系不一般，張寧看來就好比閨蜜，背著搞人家的閨蜜？這倒是女人之間津津樂道的話題，但張寧覺得也太婆婆mama了。他遂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仙子請自重，在下確實有些困了，玩笑就省了罷。”

    方泠雖然是個妓女出身，但她又不是自己愿意去做妓女的，應(yīng)該在某種程度上對她保持起碼的尊重。

    “方泠知道了也沒什么，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何況平安先生是有功名的士大夫?！碧一ㄏ勺悠鹕磙D(zhuǎn)了一圈，自信地說道，“難道我這身段入不了平安先生的眼？你試試便知道，可不比方泠差的?！?/br>
    張寧吞了口口水，繼續(xù)目不斜視。

    “這荒郊野嶺、孤男寡女的……”桃花仙子扭著腰肢緩緩靠近，那腰看起來非常柔韌有力，可以想象這種娘們最適合上位、扭起來肯定相當給力。

    她離得很近了，幾乎要貼到了張寧的臉，他的眼前只見一對顫顫的rou亂晃，很有彈性的樣子。她俯身時那對玩意顯得更漲，她用這個姿勢在張寧旁邊耳語道：“用你的好東西填滿人家的心坎，還怕我向著別人么？”

    張寧忽然站了起來：“你不走，我走?！闭f罷徑直走出房去，涼涼的夜風(fēng)鋪面而來。身后傳來桃花仙子幽怨的聲音：“今晚有良宵又何必想明天的事，明天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張寧沒有開口，抬頭只見天上有零星的星星，幾點星星仿佛就讓陰氣少了一些，涼風(fēng)中隱隱也有了些春天的暖意。

    ……

    次日清晨起床已不見了桃花仙子，連自言片語都沒留下，連她的一點痕跡都不再有；好像她這個人從來沒有來過，好像昨晚只是一場夢。

    或者她本身就是一個夜里迷惑人的鬼魅？

    第五十章花間會

    前陣子還下過幾天綿綿細雨，這段日子卻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