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新事物面前展現(xiàn)出極大好奇心的時候，姚和尚卻看起來十分淡泊，他也沒有馬上答應張寧的要求。

    張寧以為他是信不過火器的戰(zhàn)斗力和一個年輕文官的治軍辦法，擔心萬一折損了人馬危及幾個村莊百姓的安全。張寧當下便故意激將道：“那日山匪肆掠楓村后的境況我是親眼所見，光天化日之下殺害老弱婦孺、凌辱婦女，簡直是奇恥大辱！被害的百姓有什么罪，難道就這樣讓賊人逍遙法外？”

    他越說越怒，把自己的情緒也影響了，眼中露出與平常的溫文爾雅截然不同的殺氣冷意，“這個世上定有天理，比弱rou強食更大的天理，殘害無辜、魚rou弱者的人都應該得到審判制裁，無理不公的規(guī)矩都應該摧毀！咱們決不向暴力屈服！”

    “……那幫山匪無惡不作罪惡滔天，不拿他們的血來祭這曠古兵器、更待何時？”

    姚和尚突然怔在那里，瞪目盯著張寧的眼睛，久久無話。周圍一時也安靜下來，眾人聽罷張寧的話肅然無語。就在這短短的安靜之中，姚和尚看著那雙眼睛，耳邊隱隱聽到了一聲低沉的怒吼，十分熟悉，如在夢里……他喃喃念道，“世上定有天理，比弱rou強食更大的天理，絕不向暴力屈服……”

    眾人紛紛轉(zhuǎn)頭看著有些異樣的姚和尚。

    姚和尚抬頭看天，藍藍的天空中飄著朵朵白云，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他嘆了一聲道，“這是天意？”

    良久之后，姚和尚回過神來，再看張寧的眼睛時已經(jīng)不見了那虎目的神韻，那一瞬間轉(zhuǎn)瞬即逝，耳邊也不能聽到那壓抑的怒吼。姚和尚抬起手來指著自己的外侄：“成，你來教大伙使用火器，滅掉違背天理的人。”

    張寧立刻抱拳拜道：“定不負舅舅之托。”

    他在這里呆了很長時間，大多在前程擔憂和苦悶中度過，如今正需要一個機會去證實自己的想法，同時也向建文黨這邊的人初次證明自己的能力。

    ……張寧對于眼前的事很有自信，山匪一幫烏合之眾而已，饒是憑借地勢工事又如何？

    韋斌手下有壯丁百余人，是從幾個村莊里挑選出來服役負責保衛(wèi)村子的主力人馬。張寧首先干的事是將這些人進行整編，按照明朝正規(guī)矩的編制，將這股人馬編為一個百戶所，由韋斌任百戶官，下領戰(zhàn)斗兵一百二十人，剩下的充作傳令、糧草后勤等兵種。百戶以下設左右總旗，各六十人；總旗下分別設十個小旗，從一到十安排序列。

    只一天時間一幫武裝村民搖身一變成了一枝小型軍隊，因為有了組織番號、軍紀章法條款。

    張寧認為治軍也不一定非得武將出身的人才，現(xiàn)在自我感覺還很良好，自己不是照樣能干嗎？他本來的身份只是會計師和科舉文官，但在鳳霞山已經(jīng)兼職過工礦作坊的廠長、工程師，雖然干得不怎么專業(yè)還死了人，但磕磕碰碰照樣把事干成了……不過如此罷了。

    剛開始他也沒法開始教習火器使用，因為成品的槍支火炮不夠，火藥也不夠。接下來他同時著手辦幾件事：首先，按照大學軍訓一個月的經(jīng)驗對這幫人進行隊列訓練，站軍姿、坐軍姿、立正稍歇、齊步走、正步走，向左向右轉(zhuǎn)。至于有什么用，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也許能加強組織紀律性，對火器齊射隊列也有好處，反正格斗武功張寧又不會，槍也不夠，暫時沒事干。

    另外，他叫兵器局財務司撥款向村民訂購顏色款式一樣的黑色衣服兩百余套；下令作坊的工匠打造大沿鐵盔一百多頂。因為張寧的記憶里，不知道以前在哪本地攤書看到的，戰(zhàn)爭中因頭部被擊中死傷的人數(shù)最大，所以想給士卒們?nèi)巳搜b備一頂鐵盔?？资穷櫜簧狭?，鎖子甲照樣費時費工，作坊里還得造火器，到時候讓士卒自備有的就穿沒的就穿木竹甲。

    他連夜構思了軍法九條，簡單易懂，作為約束軍紀的憑據(jù)。另有裝填及發(fā)射火槍的十個步驟，條理清楚地寫出來，方便熟練訓練。

    一時間張寧覺得自己還是能寫兵書的軍事理論家，這些章法文字，加點廢話闡述，寫本兵書毫無壓力?；叵肫饋恚鞔行┸娛录移鋵嵰彩峭瑯拥奈墓?，被發(fā)配邊疆督軍一陣子，干了些事然后文章寫得又熟，提筆寫兩本兵書沒什么好難的。

    百六十章奉天討賊

    兩個月后已進入夏末，除了天氣更加炎熱，以及稻田里的谷子由綠色變成黃色、沉甸甸的谷穗讓莊稼彎了腰，山里的景色和張寧剛來時相比幾乎沒有變化。在這里，就算是冬季也是滿山綠意。

    進攻山匪的期限已到，訓練完成的全副武裝的人馬已經(jīng)在村外的草場上聚集。很多村民在村口圍觀看熱鬧，張寧帶著隨從出來時，也看到了自己忙活了兩個月的成效。不管怎樣，至少這支人馬更具有觀賞性。一色的軍服和鐵盔、整齊的隊列；車架上的子母炮洋溢著鋼鐵特有的力量感，士卒們手里的火繩槍的嶄新槍管泛著金屬的光澤。他們看上去就仿佛從遠古狩獵時代的人群躍進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當然軍隊不是用來表演的，張寧更希望看到他們投入戰(zhàn)斗后的效果。

    過得一會兒，姚和尚也從村子里出來了，他身上挎著一把長劍，步子穩(wěn)而急，加上魁梧的身材讓他的形象孔武有力。張寧迎上去拜道：“時機已經(jīng)成熟，只待舅舅下令?！?/br>
    不管怎樣，鳳霞山時姚和尚的地盤，張寧一向尊重他的權力和威信。雖然按照辟邪教的等級，張寧身邊的秋葉也比姚和尚要高。

    姚和尚拱手回禮，并未說話。他站在路上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會兒草場上的人馬，忽然轉(zhuǎn)身解下佩劍遞到張寧面前：“這次征討山匪，由你來號令，凡不聽軍令畏懼不前者可斬于陣前?！?/br>
    張寧愣了愣：“我只負責訓練眾人使用火器，從來沒打過仗?！?/br>
    姚和尚什么也沒說，從后面的人手里接過一面旗幟來，雙手一抖，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字：奉天討賊。

    張寧遂接了過來，命人掛在旗桿上樹了起來。他走到韋斌面前，回顧旁邊站著的十排人馬，心道：雖然自己是個文官，毫無戰(zhàn)場經(jīng)驗，但如此精良的裝備去對付一幫山賊，如果還打不贏的話，好像有點沒道理。

    想到這里，他便不多推辭了。

    姚和尚不去，隨行的有老徐和姚二郎，還有這支人馬的百戶長官韋斌。老徐以前就是武官，現(xiàn)在又是自己人，張寧心里多少有了點底，如果有什么戰(zhàn)場常識性錯誤，老徐應該會提醒。作為一個文官，有時候會兼職武將的活，這在大明朝也沒什么好稀奇的。

    這場討伐復仇行動蓄謀已久，但到現(xiàn)在也沒得到任何奇謀妙計，一切都是常規(guī)準備。在出發(fā)之前，鳳霞山已經(jīng)派細作詳細打探了匪山的地形，并伏下人盯著他們的行蹤。出發(fā)后也沒刻意保密，子母炮在大明朝雖然算輕炮，卻也有三四百斤重，只能走大路用馬車拉。上路后張寧又派出一支十二人的小隊，在大隊前面十里遠分散先行，為防萬無一失。

    好在這幾天天氣晴朗，炎熱了一點，卻能更好地保障火器的使用。

    匪山距離鳳霞山約一百余里，張寧的人馬帶著八門車載子母炮和幾輛輜重車從大道行走了兩天，次日臨近黃昏時到達目的地附近。大白天的一百多號人在大路上，無法隱蔽行蹤，甚至于隊伍前方還有一面“奉天討賊”的旗幟高高掛著，可以猜測賊人應該已經(jīng)察覺了，但是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識字的。

    當天已近旁晚，張寧遂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