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景，但它怎么也是好幾萬人的組織，有完整的上下利益關(guān)系、有人脈、經(jīng)濟(jì)來源。

    姚姬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的情緒很不好，人在面對困難和不好的消息時什么心情都沒有，就算是一國之君內(nèi)心里也只想聽喜訊不想聽噩耗。

    她心里還很生氣，張寧竟然自作主張闖出那么大的禍！他不僅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更將辟邪教數(shù)萬眾以及建文一黨置于險地……辟邪教總壇確實(shí)像個無趣的墳?zāi)?，叫人難以忍受的生活，每天的無聊日子特別漫長，但如果你嫌棄它，擁有的這么一點(diǎn)生存空間都被失去。生存是人的本能。

    張寧真的太不像話了，或許他是沒吃過苦頭，不懂被人追殺無處容身的恐懼和絕望。但饒是如此，姚姬也沒辦法讓自己懲罰他，讓他為自己罪責(zé)付出代價？可他是姚姬唯一的人，她自從與他相認(rèn)，就難以想象沒有了這唯一的心靈依靠該怎么活下去；名義上的男人建文君根本靠不住，他得意的時候擔(dān)心失寵，失意的時候卻有原配夫人從中作梗他自己也毫無辦法。而張寧，至少他不會拋棄自己，就算她變老變丑變得沒用了。

    這個年輕人簡直是為所欲，上回竟然凌辱了她，她至今記得身體里被他那罪惡的東西充滿的每一絲感覺。但是念在他事先不知情，姚姬竟然原諒了他。而現(xiàn)在他再次闖禍，這要是讓建文帝知道，肯定會被視為背叛，就算是親兒子也不會得到寬恕。姚姬憤怒之極，如果張寧換作別人，她肯定會設(shè)法將此人置之死地。

    女人在憤怒的時候才能體現(xiàn)出她的內(nèi)在，很多女人比如馬皇后在動氣后會想方設(shè)法地從言語上攻擊辱沒他人，專揭短處以發(fā)泄內(nèi)心的齷齪，將平時裝模作樣的高傲丟得一干二凈，就像一個潑婦；不少女人都是這樣，所以市井間發(fā)生矛盾婦人罵街的多，男子打架的多。

    而姚姬不在此類，她很多時候都像一個弱者，特別在同一層次的女人面前；不過她已經(jīng)找到了與同類相處的秘訣，不要暴露自己的弱點(diǎn)，別人便無短可揭，然后面對沒有目標(biāo)的壞話和攻擊，只要裝作一笑置之滿不在乎，很快她們就覺得無趣了。她幾乎沒說過臟字，不對他人惡言相向，但她會記仇，會在合適的機(jī)會將這個人推入深淵。女人的心和宰相的肚子完全不在一個大小。所以辟邪教了解她的人都對她懷有敬畏，特別是她臉上淺淺的美麗的笑意，見識過的人會心生寒意。

    因此姚姬對張寧沒有一句責(zé)罵，卻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她沒法對張寧進(jìn)行報復(fù)，一時也無法原諒他，導(dǎo)致了情緒失控……然后慢慢地變成了傷心。

    兩行清淚從眼眸中悄然而下，她伸出手指默默揩了一下，一滴淚珠點(diǎn)綴在五彩指甲上，猶如一粒晶瑩剔透的珍珠。她怕近侍小月進(jìn)來看到，很快忍住了眼淚，掩飾自己的弱點(diǎn)已經(jīng)變成了本能。

    之后兩天，姚姬再也沒見過張寧，哪怕知道他很快又要遠(yuǎn)行，離開自己。

    但很多時候她能直覺到張寧在門口徘徊，她遂用手指輕輕掐破窗紙，從小小的縫隙看出去，果然看到他在院子里踱來踱去，偶爾使勁搓搓手，心神不寧的樣子。

    姚姬慢慢地觀察著他，她有大把的時間無所事事。其實(shí)她能明白張寧為什么要闖禍：他內(nèi)心充滿了野心，想造反，但是他除了有朱家的血脈什么都沒有，比漢王都遠(yuǎn)遠(yuǎn)不如，可以利用的只有辟邪教，因?yàn)樗辣傩敖躺舷掠袔兹f人；但這幾萬人是不會愿意為他的野心去殉葬的，于是他就把這些人逼入了絕境。

    瘋狂的念頭，他竟然敢付諸實(shí)施。

    做皇帝的野心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天下子民億兆，皇帝只有一個。是什么讓張寧去追逐那種東西？姚姬難以理解兒子，哪怕他本來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她在里面細(xì)細(xì)地觀察著他的眼神，卻有忍不住產(chǎn)生了些許同情和憐愛。姚姬覺得自己在毫無自持地縱容和溺愛他，這樣是不對的，可沒辦法管教，他已經(jīng)長大了。

    她悄悄自言道：“我有辦法阻止你去京師，可是又有何用，把你綁起來嗎？你會想法逃跑？”

    張寧不會成功的，姚姬心里很清楚……她沒法思考以后的事了，只是猜測著眼前的他在院子里踱步，心里在想些什么。

    姚姬看累了，轉(zhuǎn)身坐到了琴案前的軟墊上，隨手戴上拇指和中指的兩顆護(hù)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弄，未成曲調(diào)，只有兩根弦發(fā)出的音律單調(diào)的叮咚聲。

    削蔥一樣的手指如同美玉，優(yōu)美的背部曲線，楚楚纖腰，臀部輪廓又將裙子繃緊。琴案前就像一副美妙的畫，絕色脫俗不染世上的煙塵。但是這絕俗的外表下面，她隱藏了許多屈辱、無奈和求全……這些也在慢慢變得淡化，不重要了，因?yàn)楣怅幵跐u漸老去讓一切都失去了意思。

    張寧送給她的一大疊紙正好擱放在琴案上，就在手側(cè)，姚姬都沒翻過。這時她停下?lián)芟业氖种福⒁獾搅诉@疊東西，終于拿了起來翻看。

    除去后面的叫人陌生的圖紙、還有那些別人寫的見聞，張寧親筆的描述倒還清楚易懂。他的文字少了許多文官特有的修飾辭藻和引經(jīng)據(jù)典，但是勝在言簡意賅條理清楚，還很仔細(xì)。到底是寒窗苦讀過十幾載的人，他的為所欲為并非缺乏思考。

    鳳霞山之戰(zhàn)，不損一兵一卒全滅山匪的事姚姬已經(jīng)聽人稟報過了，無須再看他的證實(shí)。怎么做到的，上面有兵器的構(gòu)造、戰(zhàn)術(shù)的安排，姚姬對軍事并不感興趣，但是明白了其中的內(nèi)容：他通過精良的兵器和訓(xùn)練獲得了遠(yuǎn)超山匪烏合之眾的戰(zhàn)斗力。

    事到如今，姚姬打算替他隱瞞“闖禍”的真相……那就是原諒他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能接受這一切。

    百七十一章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1）

    張寧要離開辟邪教總壇北上京師。老徐祖孫倆去了京師送信，他們會在那里等著會合；桃花仙子帶人去了南京；趙二娘不會拳腳打斗，身體狀況也不太好。所以張寧能信任的心腹都用不上，需要一個人跟隨他去有個照應(yīng)，這個人就由姚姬委派。

    派給他的人三個，一個是春梅、另外兩個男教徒據(jù)說劍法很好善于照料馬匹。姚姬對他真是很好，不知她是如何得知他更喜歡春梅的，而不是秋葉或是那個很違和的冬梅。

    仿佛腦子里哪根筋出錯了，張寧臨時決定惡作劇了一番，私下對姚姬說想要冬梅一起去。姚姬不解，他便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跟著胡部堂做官的時候，見識過錦衣衛(wèi)軍士的手段，他們當(dāng)眾扒光了一個年輕宮女的衣服羞辱她，在詔獄里用的酷刑更甚。春梅太年輕，也漂亮，我突然有點(diǎn)于心不忍。”

    或許是出于對她在僅有的幾天里都不理自己、不和自己見面的報復(fù)的惡作劇，張寧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惹姚姬難過。但他沒想到姚姬會那么傷心，她一直是很淡然而且冷的。

    相比之下姚姬當(dāng)然不那么在乎自己的下屬春梅，這句話讓她首先想到的是張寧被捕。

    張寧沒有看到她低下頭，沉默不語。她忽然抬起一只手放在了另一邊的胳膊上，手背上的筋已經(jīng)繃緊了，緊緊抓著手臂上的肌膚。那白皙嬌嫩的肌膚被這么掐起來，張寧仿佛都感覺到了刺痛。

    他愣在那里有點(diǎn)不知所措，主要姚姬平時不是這樣的，她的臉上總是帶著似有似無的微笑。忽然見有什么東西從她垂頭遮住的臉上滴了下來。

    “只是玩笑話……”張寧蹲下身抬頭看她的臉，急忙好言寬慰道，“你想想我當(dāng)幾年官是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