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關(guān)系不大?！?/br>
    一番言論，此行倒也和氣收場。

    離開岳陽樓后，張寧便交代汪昱：“青墨也做過知縣，歲數(shù)也和那徐子新差不多，應該更談得來。你找機會再去勸勸，看能不能讓他真心投過來。這人給我的印象不錯，至少人品是過關(guān)的；現(xiàn)在咱們的地盤上吏治也是個問題，需要一些比較正直的人，不然把地方上搞得烏七八糟的對我們名聲也不好?！?/br>
    汪昱答道：“卑職盡力而為?！?/br>
    張寧點點頭，眼看太陽也快下山了，便打算就近住在“行在”參議部的臨時官署里，一來可以及時和幕僚們交換策略意見，二來也能以身作則不去擾民。

    朱恒天黑后才回到官署，到張寧的臥室坐了一會兒，也不喝茶，說最近老睡不好、晚上喝了茶怕睡不著。張寧便叫桃花仙子給倒了杯白開水。

    第三百二十三章瓦上的雨聲

    “今日主公岳陽樓一游何如？”朱恒受賜座，在桌案前坐下來便開口說道，他一面說話一面拿起桃花仙子倒的白開水，也不喝只捧在手里暖和。

    張寧想起白天的情形，心情是不太好，便道：“沒細看，大約也就那樣沒多少特別的地方，與岳州的士人應酬了一番，被他們慫恿作了首詩，還貽笑大方了。”

    朱恒也是參加過鄉(xiāng)試的士紳出身，不然也在漢王那里討不到差事，聽罷便問及詩的內(nèi)容。張寧重新背了一遍，朱恒聽罷不論詩好壞只唏噓感嘆了一番，或許在某方面與他的心境抱負產(chǎn)生了共鳴吧。古之范蠡功成名就攜美隱于五湖，這等故事在士林間確實挺有市場的；那唐代的李白，志向可不是浪漫寫詩，人家也是準備大干出一番輔佐君王的霸業(yè)，然后才像張良范蠡一般歸隱的。張寧也感受到了古代的厲害之處，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后的士人能一脈相承、一般的心思，著實不易。

    “名勝之地，倒也不是因風景好?！敝旌愕溃暗每从惺裁垂适?。還有游歷時的心境和什么人一塊兒。”

    張寧點頭以示贊成。

    朱恒又道：“今番臣未能陪同主公游岳陽樓，改日有機會游另一個地方，赤壁?！?/br>
    張寧一聽來了興致，三國赤壁之戰(zhàn)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古戰(zhàn)場好像就在湖廣這一段，他想了想問道：“當年曹孟德從北方意圖突破長江，在赤壁大戰(zhàn)，所據(jù)據(jù)點好像是江陵，便是今日的荊州治所？”

    “正是?！敝旌愕?，“中國數(shù)千年分分合合，經(jīng)歷大小戰(zhàn)爭無數(shù)次，何處是要害之地、何處要經(jīng)營，歷代英雄霸主早就瞧過了，咱們后人也無須費心，看哪里有大城，哪里就是要害。打個比方，南京那么大個城為何要在那個位置，主要就因為長江下游最容易被大軍突破的渡口采石磯在那附近，故歷代筑城屯兵屯糧，以為要沖?！?/br>
    朱恒見桌案上擺著紙墨，便征得張寧的允許，將一張紙展開，提起毛筆隨手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墨線，又拿桌案上的圍棋子擺了一粒黑子：“咱們現(xiàn)在岳州，位于長江南岸入湖口。荊州在上游北岸，這個位置，是北方攻防的要沖之地；我們?nèi)绻〉们G州，才能在北岸有立足之點，為將來進一步進取上游夷陵州、歸州，進而控制夔州出川關(guān)口做好準備。如果拿不下荊州，那么堵上游四川關(guān)口便無從談起，上游不穩(wěn)，將來要面對四川過來的危險，必多線作戰(zhàn)?！?/br>
    張寧問：“朱部堂已有荊州方略了？”

    朱恒搖頭嘆息道：“今日我沒能陪主公游岳陽樓，便是急著去探訪此事。之前湖廣的洞庭水師和長江水師都在岳州城附近，但岳州之戰(zhàn)中毫發(fā)無損，轉(zhuǎn)移到荊州去了。我們明知此地重要，臣也早早向主公進言，可惜形勢難以一蹴而就……

    沅水之戰(zhàn)后我軍迅速進軍常德城，在河上倒是堵獲了不少船只，現(xiàn)在都在常德那邊。但光有船不行，我們的人馬未經(jīng)水戰(zhàn)訓練，在江山必不是官軍水師的對手。而且船在江上晃來晃去的，將士不習，無論火炮還是火銃都難以發(fā)揮；火炮只好置于岸上，但長江多數(shù)地方寬四里以外，岸炮打不著江上的戰(zhàn)船，機動也不夠，無計可施也。”

    張寧道：“訓練水軍非馬上能辦到的，眼下只好先進擊武昌，拿下此東線要塞。從岳州過去可行陸路，直接攻武昌城，倒也免去了周折。”

    “唯有如此?！敝旌愕?，“將來我主力取得武昌，便經(jīng)營武昌、岳州二地，武昌拒東線，岳州防洞庭。岳州既控洞庭湖，常德的地位便下降了，西線可令周將軍經(jīng)營澧州以為根本，在荊州未得之前、扼守洞庭湖西岸及上游一線；同時周將軍應負責從常德出兵拿下長沙府，以常德、長沙富庶二地，以為大軍錢糧之根本。”

    張寧贊道：“今晚朱部堂便已為我道出大局方略，如此謀劃便妥當了。”

    朱恒道：“荊州雖暫時未取，不過西線被動；咱們最大的困難是東線一千余里長的戰(zhàn)線，東路軍（舊部永定營及常德營一部分）就這么點人馬，西自岳州、往東占領(lǐng)武昌府全境便是極限了。還得寄希望于漢王能出兵抵達九江府附近，方可安生?！?/br>
    “眼下占據(jù)了形勢，關(guān)鍵是要穩(wěn)住此線，假以時日才能壯大?！睆垖幊烈鞯溃爸灰辛藭r間，憑據(jù)常德、長沙諸地的錢糧，朱雀軍迅速發(fā)展壯大只是時間問題?！?/br>
    兩人說了一陣話，朱恒見時候不早了，便告辭各自安歇。

    這地方作為朱雀軍在岳州城的臨時官署駐地，原本也不是個什么衙門，不過一個官員的地產(chǎn)，一個三進的院子?，F(xiàn)在這里是擠滿了人，參議部大小幾十個官吏、一部分高層武將都在這里，還要在前院騰出一些辦公的房間。不過張寧畢竟是王，給他安排的住處原本也是臥房，什么都不缺；主屋旁邊還有一間耳房，桃花仙子就住在旁邊耳房里，一則就近保護張寧的安全，二則女子也能更好地照顧他的起居。

    張寧洗了個熱水澡，便上床準備睡覺了。無奈怎么也睡不著，難怪朱恒之前還說“最近睡眠不好，晚上不喝茶”，著實到了新地方有點不習慣……哪怕全城都駐扎了自己的軍隊，附近全是自己人，初來乍到還是好像沒什么安全感。而且可能白天想太多的事了，到了晚上還是放心不下，大大小小許多莫名其妙的念頭縈繞在心頭。

    因之前朱恒又說起大略方面，張寧躺在床上又琢磨了一陣?；仡^一想這兩年起兵的路，能走到現(xiàn)在的這一步，固然有利用漢王為契機和姚姬的勢力為起點的原因；但大環(huán)境不利，逆水行舟最大的本錢是超越時代的火器科技，不然當初攻占縣城因為兵力不足可能就成功不了，也踏不出步……

    事到如今，攤子開始鋪開，光憑一時領(lǐng)先的兵器并不好掌控大局了。張寧意識到自己崛起太快，比起漢王也顯得根基不夠，主要弱點是放在天下威望不足……最容易想到的現(xiàn)實問題，要擴充實力，在諸多地方征兵、征糧時，底下的官民就會問這是為誰賣命出錢，說是湘王，哪里來的什么湘王？號稱建文第三子，比較遠的地方人們又不了解狀況，多半以為是什么流民反賊打個旗號罷了。大伙投奔過來沒名沒份，是不是靠譜有沒有前程？

    他開始想，要是建文站出來就有號召力了，建文帝畢竟當過幾年皇帝，雖年月已久遠，其名聲也流傳多年。不過張寧對建文帝著實太陌生，這事兒還得依靠姚姬……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想起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外面下起雨來了，聲音便是雨點打在屋頂?shù)耐呱系捻憚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