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幺娘與自己的關(guān)系還不到完全破裂的地步，只要肯花些心思加上臉皮厚，應(yīng)該還是能辦妥的。

    他在書房里踱了幾個來回，心下已有了主意，便下令隨從侍衛(wèi)：“去楚王宮傳辛未過來，然后你們就可以下直了。”

    ……

    沙湖坊醉仙樓，排場較大生意很好的一家酒樓，里面自然也有陪酒的唱曲的小娘，屬于吃喝玩樂的地方。不過在各地的皮rou生意都是合法的，自然酒樓里有這些勾當(dāng)也見怪不怪。

    一間單獨的房間里，張寧從窗戶看下去，只見派過去接人的馬車到了樓下。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有些黯淡了，長街上各處點亮了燈籠，而房間里則只有一副點著蠟燭的燈架放在桌子上，光線朦朧，連屏風(fēng)上的圖案也看不甚清楚。

    等了一會兒，辛未便帶著羅幺娘推門進(jìn)來了。只見羅幺娘穿著一身輕綢淺色襦裙，臉上隱隱有脂粉淡妝，卻是特意打扮得大方得體，對此番幽會好似也并未輕視。不過這娘們的身材蜂腰腴臀，確不像未出閣的閨秀氣質(zhì)。

    她先輕輕執(zhí)禮，等辛未退下后，便輕挑細(xì)長的眉毛問道：“湘王挑了這家酒肆，莫不是有什么稀奇的佳肴？”

    “羅姑娘請入座，等會兒便知道了，我保證你沒嘗過。”張寧笑道?？粗b模作樣的樣子著實有些自欺欺人，因為在這個時代一個沒嫁人的小娘到外面和男子單獨會面，事情本身就說不清楚。

    待羅幺娘坐下來，他便隨口說道：“有個小姐去寺廟里燒香求佛，佛真就顯靈了。小姐便問佛，男女之情是怎么樣的……”

    “剛見面就說這種輕薄話?！绷_幺娘沒好氣地說道。

    張寧不以為意，便指著桌子上的梨和甜橘讓她別客氣，又道，“不過隨口編個笑談，哪里就輕薄了？你不愿聽我不說便是。”

    羅幺娘道：“你都講一半了，講完罷?！?/br>
    張寧點點頭：“佛當(dāng)然就要替她解憂了，便帶她到一塊花田里，讓她穿過花田，摘一支最好的花朵；但是不能回頭，且只能摘一次。然后小姐從花叢中走了一遍，卻空手而歸。佛問她：你怎么一無所獲？她答：一開始倒是看到幾朵很好的，可總覺得后面還有更好的，就繼續(xù)找；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之前看到的幾朵才最好。佛便說：這就是男女之情?！?/br>
    羅幺娘偏過頭琢磨了一陣，嘴上卻道：“佛會是這樣的么，果然是瞎編。”

    張寧道：“佛祖到了中國就是這樣的。對了，那家小姐又問了個問題，什么是姻緣……”

    羅幺娘沉吟片刻，說道：“佛祖多半又叫她穿過花田做同樣的事，小姐因為錯過了一次，就急著隨便摘了一朵?！?/br>
    “哈哈，你說對了，這就是姻緣?！睆垖幮Φ?。

    羅幺娘故意拉下臉道：“幸好去拜佛問玄的是個小姐，要是個公子恐怕就不同了?！?/br>
    “有何不同？”張寧饒有興致地問。

    羅幺娘道：“可以多摘幾朵?！?/br>
    張寧：“……”

    這時兩個侍女敲門進(jìn)來，將兩盤菜肴放下。她們揭開蓋子，羅幺娘頓時一臉詫異，因為盤子里放著一整塊煎rou……上面淋了湯汁，旁邊還有一些細(xì)面和一個煎蛋。

    “這是？”羅幺娘道。

    張寧答道：“西方色目人的菜小牛排，咱們也可以叫它鐵板燒。這是遠(yuǎn)在海外的食譜，我相信羅姑娘一定沒見識過?！彼匾饨芯茦抢锏膹N子按照自己的說法做的，只要出足夠的錢問題不是很大。讓廚子做一道新菜，當(dāng)然比叫人們造一種新火器要容易千百倍。

    羅幺娘試著拿起旁邊的小刀和木叉，說道：“難道咱們要用這刀切rou來吃？那與未教化的蠻夷吃rou食何異？”

    “遙遠(yuǎn)的西方未王化的蠻夷，現(xiàn)在已經(jīng)日漸全面超越我朝了?！睆垖幍溃斑@是他們的一種文化，咱們當(dāng)作見識新鮮之物嘗個稀罕罷，這也是你要求的東西?！?/br>
    羅幺娘微微搖頭嘆道：“那……叫侍女過來，先將rou切碎，不然用如此動作用膳，實在有些粗鄙。”

    “不必，我教你?！睆垖幤鹕碜叩剿砗?。小心拿起刀叉，然后握住她的手。兩人的手指剛剛碰到，羅幺娘便稍有回避，但反應(yīng)并不激烈，很快她的臉頰也紅了。

    張寧見狀便得寸進(jìn)尺，直接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讓她拿著餐具。

    “手腕放松。心思先注意左手，對了，固定住一塊……左手別動，現(xiàn)在將心思放在右手上，切，不用太大的力，慢慢鋸它就行了。”

    溫和的聲音在羅幺娘的耳邊響起，她自己也沒明白為什么就不鬧了，突然變得十分順從。

    “張嘴……只需朱唇輕啟，蠻夷吃東西的法子也可以不用粗鄙的?！?/br>
    羅幺娘突然有種錯覺，是張寧在喂她吃東西……這樣的事會不會太親昵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做官

    次日張寧問人才知，于謙近段時間一直稱病沒有在外露面。當(dāng)下便在內(nèi)閣官署中重新細(xì)察楊士奇前兩天送上來的官吏舉薦名單，果然沒有于謙的名字。他便在心下尋思：楊士奇和于謙交情很深，他既然到了湖廣，沒有道理不想讓于謙與自己重續(xù)師生之誼；于謙沒有出現(xiàn)在名單上，問題不在楊士奇，一定是于謙那邊沒有說通。

    于謙從內(nèi)侍省監(jiān)獄里放出來之后，張寧對他當(dāng)然很厚道，不僅安排了住宅，還送了不薄的財物，讓其在這邊的生活無虞。他又下令不再限制于謙的人身自由，但對于接到武昌的董氏及子，卻沒有明確的態(tài)度，有拿了做人質(zhì)的嫌疑。

    看罷卷宗，張寧便起身離開內(nèi)閣書房，傳侍衛(wèi)言明要去舊察院那邊見楊士奇。

    照常是乘坐馬車，他不是很喜歡坐轎，現(xiàn)代人的潛意識里靠機械電器慣了，對于奴役人有種難以名狀的不自在。街面上熱鬧喧囂，馬車因此走得很慢，張寧便挑開簾子沿路看外面的光景。

    武昌府不僅是中部重鎮(zhèn)，放在全國也是大城之一，人口十分密集，但從戶冊卷宗上估計也有幾十萬人，這街面上的氣氛就可見一斑?？墒窃趶垖幯劾?，仍有一種落后粗糙的感覺，不自覺與記憶里都市對比的緣故。

    此段路地勢較低，視線因此不甚開闊，目光局限于周圍的光景，看起來就好像現(xiàn)代西部地區(qū)的鄉(xiāng)鎮(zhèn)老街一般。除開幾處高門大戶的門庭，以及富商開的酒樓，放眼看去便大多是挑擔(dān)的、拉板車的、擺攤的等等形形色色討生活的人。街頭靠近沙湖，有一個城內(nèi)碼頭，能看見拉船的纖夫以及一群用肩扛或推獨輪車卸貨的苦工。

    可以判斷在這座繁華的明代都市里，大多數(shù)人仍然不識字、依舊靠傳統(tǒng)的手藝和門路討生活，幾十萬人的城市里除了官府也沒有較大諸如企業(yè)之類的組織，散成一盤……這還算好的地方，武昌府地處平原、江湖水陸交通之地，若是那些遠(yuǎn)離中心地區(qū)的地方，恐怕情況比這還差許多倍。

    觸景生情，張寧心里有個感受：人是很多，人才很少。像于謙那樣能通過見識到的事物很快理解新東西的人、又在舊規(guī)則下能應(yīng)付得當(dāng)?shù)氖咳?，在不識字的大眾中是幾乎不可能產(chǎn)生的，在這個時代唯有依靠士紳。

    車馬到得舊察院，得知楊士奇正在見客。以前的湖廣三司官員慕名拜訪楊士奇，正在客廳里高談闊論。不過楊士奇得報張寧來了之后，很快便出來迎接。

    倆人見禮罷，楊士奇便坦然道：“在湖廣做官的這些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