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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區(qū)大門對面有一個老舊的家庭旅館，宋康要了一間能看到小區(qū)大門的房間。

    中年男人將椅子推到窗簾半拉開的窗臺邊，「砰」一聲坐下后，一邊吸煙，

    一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緊盯馬路對面的小區(qū)大門，從白天看到了黑夜，第二天醒來

    后，再繼續(xù)死盯著小區(qū)大門。

    他看到拄著拐杖的老頭老太傴僂著背走出來到水果攤挑挑揀揀，并漲紅著臉

    和小攤販討價還價。

    他看到騎著電瓶車的快遞員神色漠然地背著儲食箱，毫不減速地拐彎進(jìn)去。

    他看到崗?fù)さ谋０膊粫r走出來對騎著三輪車來收垃圾的人怒吼，并擺手讓他

    滾遠(yuǎn)一點(diǎn)。

    他看到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一臉倦容地背著沉重的書包早起去上課，邊走邊啃著

    路邊隨便買的燒餅。

    他看到女兒笑盈盈地挽著外甥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并一同走向附近的地鐵站。

    中年男子立刻將煙頭掐滅在大理石窗臺上，他兩片干燥的嘴唇突然顫抖著翕

    動起來，寂靜無聲的房里只剩下一記重重的關(guān)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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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康一開始坐在小區(qū)花園的涼亭中，殘留的桂花香彌漫在周圍，再一次將他

    帶回了久遠(yuǎn)的記憶中。

    他努力從回憶里找出他們二人生情的跡象，除了零星的幾串回憶，他竟然找

    不出半點(diǎn)蛛絲馬跡。

    宋康怒極反笑，他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的遲鈍與愚蠢，還是對他們的嚴(yán)謹(jǐn)

    感到佩服。

    他被騙了。可是，他從什么時候被騙的？他居然被兩個小孩騙了，他們竟然

    裝得那么好。他好蠢啊，這種事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他做家長的還要不要面子了？

    宋康覺得有一股血液直沖腦門，中年男人將胸中的怒氣撒在桂花上，他用鞋

    跟奮力踩踏掉落在地上的一朵朵桂花。

    可憐的花汁黏乎乎地沾在地上，聞香而來的螞蟻群正有序地排著隊蜂擁而至，

    可是很快，脆弱的它們便喪生于男人的鞋底。

    后來，宋康又坐到五樓與六樓中間的臺階上獨(dú)自抽煙。走廊里的聲控?zé)舭盗耍?/br>
    他就重重地跺好幾腳。隨著跺腳聲一齊發(fā)出來的，是六樓某個住戶家的狗叫聲。

    從六樓下來的住戶陌生地打量這個坐在臺階上的奇怪中年男子，宋康卻靠在

    墻壁上，旁若無人地抽煙。

    時間安靜地流逝，手腕上的金表秒針轉(zhuǎn)動聲與窗外乍起的秋風(fēng)完美融合，在

    腳底掉落第七個煙頭的時候，宋康終于等來了那兩個人。

    他聽見女兒嬌憨黏人的聲音慢慢響起，陳沐陽低聲應(yīng)和的聲音也刺耳地撞擊

    著他的耳膜。

    「沐陽，你今天睡回來吧，冷?！?/br>
    「嗯，好?！?/br>
    「戒指原來掉到電視柜底下了，嚇?biāo)牢伊?！還好你找到了呀。」

    「就卡在柜腳那兒，你眼睛這么大，掉在你面前還看不到?！?/br>
    剛準(zhǔn)備掏鑰匙的宋怡然倏地覺得身后傳來一陣熟悉但奇怪的腳步聲，她回頭

    的那個瞬間，卻看到了父親陰森憤怒的臉如同慢鏡頭一樣漸漸被拉近至自己面前，

    父親眼中的紅光是她腦袋空白前的唯一記憶。

    第九十八章：云散月明（下）

    空氣凝滯之時，宋康揚(yáng)起右手正準(zhǔn)備扇她耳光，陳沐陽眼疾手快地?fù)踉谒?/br>
    前揮開了舅舅的手，可沒料到宋康這時又突然揚(yáng)起左手，清脆響亮的一記耳光

    「啪」一聲重重落在宋怡然的右臉上。

    她尚未反應(yīng)過來，只覺眼前一陣劇烈的眩暈，反射性地鼻頭一酸，眼眶一熱，

    捂著臉的同時，大顆大顆的淚珠不爭氣地?fù)涑鲅劭?，滾滾而下。

    「原來爸爸的力氣也是這么大，我都不知道?！?/br>
    不過一記耳光就讓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轉(zhuǎn)，視線模糊。

    宋康卻倏地跨步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在看到無名指上的戒指之后，怒喝

    道：「這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出所料地注意到了陳沐陽手上的戒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就是

    一副對戒。

    「都到這個地步了？」宋康掰著她的手指，試圖將戒指拔下來，宋怡然覺得

    自己的指關(guān)節(jié)「咔吱咔吱」地發(fā)疼，不由抽回自己的手，顫抖瑟縮進(jìn)陳沐陽的懷

    里，陳沐陽高大的身軀便無聲地將她藏在身后。

    「你，滾開?！?/br>
    「舅舅?！?/br>
    「滾開，聽到?jīng)]？」

    「我……」

    舅甥倆僵持不下，宋康滿腔的怒意全部發(fā)泄在陳沐陽身上，原本想打在宋怡

    然臉上的耳光一下子招呼到了陳沐陽臉上。

    陳沐陽靜默地承受著舅舅的耳光，不還手，任他扇了重重的兩巴掌，他覺得

    臉頰好似被燒鐵烙過一般，疼痛麻癢。

    等他打完，陳沐陽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對不起，舅舅?！?/br>
    「閉嘴，不知好歹的東西?！龟愩尻柕牡狼阜堑珱]有讓宋康冷靜，反而助長

    了他的怒火。

    腫了半邊臉的宋怡然又從他身后鉆出來，抓住了宋康還想繼續(xù)揮打的手，低

    聲下氣地懇求：「爸爸，別打了，求您……」

    宋康掙開她，怒不可遏地紅了眼。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卻一聲不吭地死死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