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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春天》 (41)

    41

    我站在山巔,看著身邊綿延的雪山,深吸一口氣,屈膝,用力向前,漫長而沒有盡頭的白雪出現(xiàn)在我眼前,起伏的雪丘,蜿蜒陡峭的雪道,風從耳邊呼呼吹過,一種酣暢淋漓的征服感!

    風越吹越大,“醒醒了,到了!”耳邊是他的聲音。

    睜開眼睛,飛機正在降落,“這幺快!”夢中的我才滑到半山腰。

    新年后,拖著酸痛的身體回到北京,我接到了上海的金融行業(yè)會議日程安排,發(fā)現(xiàn)會上有個人要發(fā)言,“這趟公差算誰帶著誰?。?o:p>

    隔著電話,我都能聽到他鼻子里發(fā)出的哼哼,“我可當過一回隨軍家屬了,這回你看著辦吧!”

    當個隨軍家屬,尤其是甩手掌柜型的隨軍家屬真幸福!

    這種幸福感從登上飛機持續(xù)到第二天的會議簽到為止:作為東道主,葉輝微笑著站在簽到的桌子后,“辛夷,好久不見!”

    葉輝是葉家四個孩子中最小的、唯一的男孩兒,是他們地區(qū)的高考狀元,游泳能手。

    我和他是在軍訓(xùn)救人的時候認識的,之后在做完家教回學校的公共汽車上熟識的:我們總是一起坐最后一班公共汽車回學校,一起背單詞,一起復(fù)習備考,甚至互相介紹做家教的機會,所以我們走到一起,最自然不過。

    可雅欣不喜歡葉輝,“舅舅說,人有缺點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人沒有缺點,你覺得葉輝有缺點嗎?”

    葉輝長得一表人才,高高的個子,白白凈凈的,對任何人都謙和有禮,他尊重老師,愛護同學,樂于助人,熱心學校的各項活動,努力掙錢,減少家庭負擔,講究衛(wèi)生,每年我們兩個人都因為成績優(yōu)異得到學校的獎學金,這樣的葉輝我真的挑不出缺點。

    雅欣翻翻白眼,“我要是葉輝,也在學校里找你這樣的女朋友,能說家鄉(xiāng)話,本地有親戚,自己能掙錢,不用花錢討好,還能一起學習,互相促進。”

    我覺得葉輝沒有雅欣說得那幺庸俗。

    我們一起渡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我忘不了我們在櫻花樹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初吻和香山頂上滿山紅葉中的誓言。

    可是畢業(yè)的時候我們像很多校園情侶一樣分手了,分手是我提出來的。

    畢業(yè)前我已經(jīng)通過了所里的筆試,面試,以第二名的成績被所里錄用,只等拿到畢業(yè)證書就去上班。

    葉輝在上海的銀行找到了理想的工作,他鼓動我和他一起去上海。論實力,當時的上海真的還沒有一家事務(wù)所能和我們所相提并論,加上姥姥去世后留給我的房子,雅欣也在北京,留在北京我已經(jīng)有了很好的起點??缮虾#巳~輝,我只有幾個中學同學,沒有單位,沒有住所,一起都還是零,真的很難抉擇。

    雅欣替我投了一票,“小心眼兒,你瘋了才去上海!在學校里你是女朋友的最佳人選,到了社會上,你有什幺優(yōu)勢?”

    我除了勤奮,肯干,真的沒什幺優(yōu)點?,F(xiàn)實社會最講究關(guān)系,我一介孤女,沒有任何能給人助力的。至于掙錢,事務(wù)所給我的工資,溫飽沒問題,享受就不好說了。

    “到了社會上,葉輝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到時候,他發(fā)現(xiàn)有了比你更好的人選,你怎幺辦?還有退路嗎?最起碼在北京,你的工作起點高,還怕沒人要你?”

    “沒人要”永遠是我的糾結(jié)點。

    我找到了葉輝,“葉輝,到了上海,你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對我嗎?”

    “你是我女朋友,我當然會對你好。”

    “我是說到了上海,如果你發(fā)現(xiàn)有比我能干,比我好的,你還會這樣對我嗎?”

    “你怎幺總是想那些沒發(fā)生的事?”

    “如果事情發(fā)生了,你會怎幺辦?”

    “事情沒發(fā)生,就是沒發(fā)生,你不用瞎想?!?o:p>

    “那幺等事情發(fā)生了,你會想的,對嗎?”

    “等事情發(fā)生了再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明白什幺了?”

    “我在準備資格考試,這是一道邏輯題,謝謝你給了我答案!”

    我回到宿舍,整理行李,發(fā)現(xiàn)除了過年的時候葉輝從老家給我?guī)淼拿赘獍b紙,他留給我就是去金五星買的幾個相框了。

    我把兩人為數(shù)不多的合影整理出來,寫了封信送到他的宿舍。

    兩天的會議,耿逸飛的發(fā)言安排在第二天上午,標題是:加入WTO后外資在中國的機遇及挑戰(zhàn)。

    昨天晚上,我看過他的發(fā)言稿,短短的四頁紙,居然有兩個錯別字,“耿逸飛,你中學畢業(yè)了嗎?這個字都能寫錯了!”

    他按著我的指點在電腦上修改,大言不慚,“我初中都沒畢業(yè),在中國?!?o:p>

    他一個在中國初中都沒畢業(yè)的,現(xiàn)在居然假模假式地在一群中國的碩士、博士面前發(fā)言,我一邊聽一邊笑。

    上午的會議結(jié)束后,大家聚集在大宴會廳,吃自助餐,通過北京來的銀行系統(tǒng)的朋友介紹,我認識了幾位上海銀行界的專業(yè)人士和律師同行。

    遠遠的他被一群黑頭發(fā),金頭發(fā)的人圍著,談笑風聲。

    下午的會到四點就結(jié)束了,剩下的時間留給大家自由支配,散會前,我在桌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信封,里面是一張帶著銀行抬頭的紙條:晚上六點半我在二樓西餐廳等你,聊聊。沒有署名,字很熟悉,八年前。

    我六點二十五分在西餐廳點了一杯咖啡,六點半,葉輝到了。

    幾年不見,葉輝還是有了不小的變化,他原本視力很好的眼睛現(xiàn)在帶上了眼鏡,身材比在學校的時候胖了一點,黑西服熨帖,領(lǐng)帶炫目,名牌腕表,手機也是新款。

    葉輝笑著和我打招呼,“你總是提前五分鐘,好習慣!”

    我也笑了,“沒辦法,改不了了。這兩天你們挺忙的,聽說為了籌備這個會,你們忙了半年了?!?o:p>

    葉輝得意地笑了,“上海做為未來的金融中心,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o:p>

    我喝了口咖啡,“雅欣告訴我,你去年五一去北京了,抱歉,當時我不在北京?!?o:p>

    葉輝低頭攪了攪咖啡,“方雅欣說你去美國念書了,怎幺樣,你一回來就高升了吧!我看你名片的頭銜是合伙人了!”

    我實話實說,“在我們所,出去鍍金是必須的,否則根本沒機會?!?o:p>

    葉輝喝了口咖啡,“你很聰明,總是能抓住機會?!?o:p>

    如果他是指我留在北京,也許吧!“我就不必再夸你了吧!”

    葉輝摘下眼鏡,“你們北京那個什幺投資的耿先生發(fā)言的時候,我看你一直在笑?!?o:p>

    我點點頭,“他是我們所的大客戶,接觸比較多。”葉輝笑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和耿逸飛這次住在一個房間,我覺得沒必要掖著藏著,“我們私人關(guān)系也很好。”

    葉輝的眼睛從我空空蕩蕩的十根手指上掠過,“忘了告訴你,去年六月份我結(jié)婚了,我妻子是我們分行行長的外甥女,也在銀行工作?!?o:p>

    我真心實意,“那我就恭喜你了,你看,我們都有了理想的未來?!?o:p>

    葉輝帶上眼鏡,站起來,“這兩天能看見你,我真的很開心。我去北京的時候,方雅欣告訴我,你這幾年也不容易,希望以后還能有機會見到你,代我向耿先生問好,希望有機會能和他合作?!?o:p>

    我站起來,伸出手,“我們所在上海建了分所,以后我肯定會經(jīng)常來上海,也歡迎你來北京,我會把你的問候帶給耿逸飛的。”

    葉輝握住我的手,“辛夷,你是個好姑娘!”

    我當然是個好姑娘,和前任男朋友在大庭廣眾之下喝杯咖啡只用了四十五分鐘,之后在繁華的大上海逛逛街,買了幾條圍巾而已。

    可是晚上十一點了,還看不見他的人影兒。

    我收拾著行李,順便看北京明天的天氣。

    滴滴一聲,門開了,他帶著薄醉進來,“你這一個晚上去哪兒了?”使勁摟著我的肩膀。

    我半攙著他,扶他坐在沙發(fā)上,“見了個朋友,逛逛街,你怎幺喝了這幺多?”

    他接過我遞給他的冰水,一口喝干,“我就和朋友在酒吧聊聊天,沒喝多少。”拉住我的手,“你見了什幺朋友?男的朋友?男朋友?”

    看來他真沒喝多少,還知道男女,“就是,我在學校時候的…男朋友?!?o:p>

    “嗞嗞,我就說,昨天簽到的時候,那個小白臉看見你笑得就像老貓看見了活魚?!彼皇箘?,我坐在了他身邊。

    “人家不叫小白臉,叫葉輝,現(xiàn)在是支行的業(yè)務(wù)主管,葉輝向你問好,希望有機會能和你合作。”我?guī)退撓峦馓住?o:p>

    他使勁摟住我,“你們聊了多長時間?”

    我想了想,“就喝杯咖啡,不到一個小時吧!”

    “嗞嗞,才不到一個小時,太短了,我覺得你們怎幺也得聊到半夜的?!彼忾_我的外套,“你不熱嗎?”

    我脫下外套,“屋里溫度正合適,你喝酒了,才覺得熱?!?o:p>

    他開始解我的襯衫,“喝杯咖啡熱量不夠,還是我?guī)湍闩团桶?!?o:p>

    我摸摸他的臉,“你真沒喝多?”

    他嘁了一聲,“你現(xiàn)在出道數(shù)學題考考我,看我喝多了沒有?”

    我松開他的領(lǐng)帶,解開他襯衫的顆扣子,“1加1等于幾?”

    他愣了一下,抱著我倒在沙發(fā)上,“1加1等于1”

    他真的醉了,我笑著解開他襯衫剩下的扣子。

    有人敲門,聲音很大,我們兩人都愣住了,他停止親我,嘟囔著,“什幺服務(wù)??!沒看見請勿打擾!”聲音響了一會兒,停了。

    我脫下他的襯衫,“明天不給小費了。”

    他脫下我的襯衫,“沒錯,還是我們?nèi)毙难蹆郝斆??!?o:p>

    我氣得咬住了他的下巴。

    地上他的外套里電話響了,不屈不饒,他看著我,手停了下來。

    手機里傳出一個慷慨激昂的女聲,“耿逸飛,我是夏婕,你現(xiàn)在不論在干什幺,馬上停下來,我在2508房間,有要緊事,我可沒空兒等你一個小時!”

    他皺著眉頭坐起來,飛快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我去看看有什幺要緊事,你先睡吧,別等我!”

    上海真是個是非之地,不但有前任約著喝咖啡,更有前任約著半夜單獨見面。

    我洗了個澡,看了會兒電視,他還沒回來,十二點半了。

    我是被煙草味嗆醒的,他衣冠整齊地坐在打開的窗邊,抽煙,看見我坐起來,苦笑了一下,“改機票吧,A8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