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該走了?!标憺槊裾驹诤估镂艘豢谇謇涞目諝?,有些疲倦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瑞士瓦時針。 一月的昌州寒意凜冽,幾株粗大的黃葛樹將小院遮蔽大半,加上外邊jīng工木制柵欄的內圍的密實風景灌木,整個小院從外邊看過來很難看到多少。 即便是這樣,陸為民還是很小心的站在門廊內側,避免暴露在外邊視線下,哪怕現在已經是臨晨兩點過。明天早上區(qū)zhèngfǔ還有一個區(qū)長辦公會,研究區(qū)里十二五計劃第一年工作任務落實情況和年終各項工作迎考準備情況,雖然身子骨乏得很,但是他還是得回去。 “為民,要不就在這里住吧,這么晚了,你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站在門廊yīn影里的女人有些疼惜的拉著陸為民的胳膊,平素盤起的長發(fā)此時卻披灑下來,jīng明強悍的女企業(yè)家風范現在卻變成了柔媚可人的小女人,讓陸為民平添了幾分驕傲。 陸為民笑了笑,他知道女人話語中的意,年齡不饒人了,過了四十的人了,這一晚上梅開二度,恩愛了半宿,身子骨就有些發(fā)軟了,女人又忙著起來替自己煮夜宵,這半夜三更的,丟下一個女人在空屋里,委實不是個滋味。 可是這關鍵時刻,他不敢有閃失,下個月區(qū)里人代會就要開了,自己是常務副區(qū)長、代區(qū)長,要選區(qū)長,競爭的人很多,也都相當有實力,雖說市里邊已經定了調,但是這骨節(jié)眼上一旦有些風吹草動,那都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后果。 雖說自己已經離了婚,可是現在畢竟還沒有和葉蔓結婚,而葉蔓本來也是一個爭議女人,若是被人發(fā)現自己留宿在她的別墅里,只怕就要給自己區(qū)長之蒙上一層yīn影了,關鍵時刻,小心為妙。 “算了,葉蔓,你也知道現在這個骨節(jié)眼上,來rì方長,我們還有的時間?!标憺槊駩蹜z的替站在自己面前這個女人緊了緊睡袍,“進去睡吧,我走了。” “嗯,你上小心一點,開車開慢一些,別闖紅燈,拐彎的時候多看看?!迸艘蔡骊憺槊裾苏I帶,猶豫了一下,“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就這幾公里,……”陸為民搖搖頭,笑了起來,“怎么了,變得這樣多愁善感起來?” “我看你jīng神不好,還是我送你吧,你的車就放在我這里,你等等?!?/br> 女人不等陸為民回應,就跑回了屋里,很快就換了一身鐵銹紅的風衣出來,自動車庫門緩緩打開,一輛黑sè奔馳S350和一輛2009款的虎發(fā)現停在里邊。 一陣沉悶的引擎轟鳴,黑sè奔馳緩緩駛了出來,陸為民嘆了一口氣,不好峻拒女人的好意,提起包上了副駕。 “張嫂,你先把門關上,我二十分鐘就回來?!迸朔畔萝嚧安AШ驼驹陂T口的女傭打了個招呼,然后駕車駛出。 站在門口的中年女傭應承了過后,看到黑sè奔馳出了自動柵門之后,迅速拿出一部手機,撥出一個電話,“他們出來了,是兩個人一起,黑sè奔馳?!?/br> 兩公里之外的一處岔道小徑口,一輛黑sè的蘭德酷澤悄無聲息的停在樹蔭下,正好避開了紅綠燈電桿上的監(jiān)控攝像頭。 手機音樂響起來,坐在副駕位置上的男子風衣領子遮住了半邊臉,迅捷的拿起電話一點,只是聽完了對方電話之后,略略揚起了眉毛,眉頭卻皺了起來,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是只是一瞬間,臉上就多了一份猙獰的絕然。 手指在手機觸摸屏上點了兩點,電話接通,聲音低沉而有力,“黑sè奔馳,車牌號昌A—30A88,兩個人,應該是從濛河由西向東行駛,往城東走,讓你的人立即上去,在他們上旗山大道之前處理掉,做干凈一些?!?/br> 黑sè奔馳出了門禁森嚴的小區(qū),門口崗亭上四名保安jǐng惕的檢查了女人遞過去的出入證,拿出移動式指紋識別儀請女人用手按了一按,獲得通過,這才將門禁欄桿和不銹鋼電動柵欄門放開,地面安裝的阻攔障礙也緩緩滑入地下,奔馳緩緩駛出。 “蔓子,你們這里門禁很嚴格啊,怪不得都愿意住這里,王子杰做這個別墅項目都搞了三期了,還在作,看來他的碧灣集團對開發(fā)這個高端別墅的確是有些門道。”陸為民仰靠在椅座上,恒溫空調讓車里溫度很合適,更想讓人入睡。 “一分錢一分貨,碧灣做專業(yè)化小眾項目的確很到位,正如王子杰所說,他只賺他該賺的錢,的確也做到了這一點?!迸俗旖俏⒙N,親昵的瞥了陸為民一眼,“你啥時候搬過來???” “恐怕還得等一等。”陸為民苦笑著搖搖頭,“我非zìyóu身啊?!?/br> “什么非zìyóu身,岳霜婷不是和你已經離婚一年多了么?小健在新西蘭不是也不打算回來了么?你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女人有些吃味的道。 “你呀你,不知道吃這些飛醋有啥意?你還不知道我和岳霜婷之間的關系?我現在是什么身份,除非我們倆結婚,否則我能住你這里么?可是現在我們倆能結婚么?”陸為民嘆了一口氣,“你不想要你的事業(yè)了?” “我的事業(yè)和與你結婚有什么關系?”女人有些惱了,“你老是用這一點來敷衍我,不錯,我是搞房地產開發(fā),可是我沒有在你無憂區(qū)開發(fā)過一個項目,就是你原來工作的隆泰縣,我的公司沒有搞過項目,和你半點瓜葛沒有,我們怎么就不能結婚?為什么就非得要我放棄我自己的事業(yè)?” “不錯,你是沒有在我工作范圍內搞項目,可是別人不這么想,上級也不會這么看,你現在在市里也有些名氣,如果我們倆結婚,外界怎么看?對你對我都不利,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标憺槊癜欀碱^道:“我知道你會說不管別人怎么看,可是我們不是生活在真空世界,我們每天都要面對現實復雜的社會關系,蔓子,再等等吧?!?/br> 女人眼角泛起一絲淚影,不再吱聲,奔馳轎車在前面紅綠燈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寂靜的街道上響起了轟隆隆的重車飛馳的聲音,陸為民有些奇怪,這一段是貨車禁行區(qū)域,即便是在夜里,砂土車也很少有走這條道才對,他下意識的扭頭一看,雪白的燈光從后方shè了過來,一輛高聳的貨車車頭剛從轉彎處怒吼著出現在后方,車速絲毫不減,甚至還在加速。 陸為民悚然一驚,汗毛陡然豎起,一種巨大的直覺危機感彌漫全身,“蔓子,快走!” 女人反應也很快,沒等前方紅燈變sè,油門猛地一踩,奔馳車輪胎急速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叫聲,車身猛然向前一竄,如獵豹一般飆了出去,后方的重型貨車還在加速,提高到了最快,根本沒有顧忌紅綠燈,瘋狂的沖過剛才奔馳停車的地方,向著正在加速的奔馳車追趕而來, “怎么一回事兒?!”女人驚恐的看了一眼臉sè蒼白的陸為民,“他們是誰?” 強烈的緊張感讓陸為民嘴巴變得發(fā)苦,他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后邊這輛重型貨車很顯然是針對自己二人而來,但是究竟是針對自己還是針對葉蔓,現在還無從得知,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逃過這一劫才是當務之急。 奔馳車一旦加速,后面那輛重型貨車便迅速被甩遠,陸為民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前面拐角處燈光陡然亮起,兩輛重型渣土車呼嘯著并排拐彎迎面而來! “?。 睕]有等陸為民和女人反應過來,兩輛渣土車已經將油門踩到了底,轟隆隆猛沖而來,在要靠近奔馳的時候,一輛渣土車向側翼一打方向盤,再一踩剎車,整個貨箱橫掃過來,重重的橫撣在了奔馳車的前方。 “轟!”沉悶的撞擊聲后,仿佛時間都為之停滯了一下,伴隨著“嘶嘶”的水箱水汽迸shè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伴隨著那兇猛的一撞,陸為民只感覺自己胸腔里心臟的血液幾乎一下子從血管里擠噴出來,沿著自己的口腔和鼻腔向外涌了出來。 氣囊這個時候沒有半點作用,強烈的撞擊讓奔馳車整個前半部分都變得破碎,他努力的想要掙扎,但是力氣卻在一絲一毫的流失。 他用盡全身力氣扭過頭來,看著同樣面sè蒼白嘴角涌出血沫的女人,顫抖著將手伸了過去,終于,抓住了對方已經無法抬起的手腕,“對不起,蔓子?!?/br> “是我連累了你,為民,來生再見?!贝罂诖罂诘耐鲁鲅獕K,女人竭力讓自己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只可惜生命在這一刻定格,陸為民目光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意識漸漸消失。 黑sè蘭德酷澤緩緩的駛過車禍現場,風衣男子默默的注視了一眼徹底變形的奔馳,毫無表情的收回目光,蘭德酷澤再度加速,車牌也隨著風衣男子手中遙控器輕輕一按翻轉起來,換成了另一副外地牌照。 伴隨著高位剎車燈驟然一亮,蘭德酷澤迅速拐彎消失在另一端。 第二天的《昌州晚報》刊載了一則不引人注意的消息,今rì凌晨三時許,濛河東段發(fā)生一起車禍,肇事車輛系一輛違規(guī)入城的渣土車,事故造成二人死亡,司機已經于凌晨四時到市公安局交管局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