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先前張?zhí)旌肋€只是一個程序式或者客套式的生氣憤怒，那么這會兒雖然語氣只是變得有些不客氣，但是周培軍知道這是張?zhí)旌勒嬲辛艘环峙獾谋憩F(xiàn)。

    周培軍一時間沒有說話，他在掂量張?zhí)旌肋@番話的份量，毫無疑問張?zhí)旌朗怯行嵟沁@個憤怒程度有多高他還需要評估，作為老資格的地委委員、紀委書記，周培軍對張?zhí)旌赖膽B(tài)度并不像其他地委委員們那樣俯帖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紀委書記本身也對地委書記有一種天生的獨立性，這一點并非周培軍自己想象，而是從上至下的要求，當然這種要求并沒有真正得到貫徹實施。

    “張書記，我剛才已經(jīng)介紹了，我們紀委開展工作是完全按照程序走的，從國土部門反應過來的材料和我們掌握的檢舉材料中的情況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在全地區(qū)多個縣區(qū)都存在著較為突出和嚴重的用地違規(guī)甚至違法違紀的行為，在阜頭尤為突出，所以地區(qū)國土局選擇了在阜頭開展行動，他們也通報給了我們，所以紀委一方面配合國土部門調(diào)查和了解情況，一方面也要按照我們自身的程序推進我們自身的調(diào)查工作，……”

    周培軍的話有點兒轉(zhuǎn)移目標，但是卻沒有能讓張?zhí)旌辣徽谘谧⊙劬?，他不動聲色的道：“國土用地違規(guī)，有國土監(jiān)察部門負責調(diào)查處理，再不濟還可以請更高層面的國土部門來查處。紀委的職責是什么？”

    周培軍接上話：“我們認為國土用地中也存在著以權(quán)謀私和權(quán)錢交易的行為需要進一步調(diào)查，……”

    “懷疑？有證據(jù)么？如果只是幾封檢舉信。我想問一問這幾封檢舉信是什么時候收到的？選擇這個時候來啟動調(diào)查，有沒有其他因由？”張?zhí)旌酪呀?jīng)有些不耐煩，在他看來，周培軍這些伎倆太過于淺顯，以為這樣就能糊弄6為民？真把6為民當小孩子了，他敢肯定6為民這個時候肯定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恐怕現(xiàn)在正怒不可遏的向自己這里來。

    周培軍臉色一寒，張?zhí)旌篮敛浑[晦的質(zhì)疑讓他有些受傷。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對這個問題的態(tài)度，更在于張?zhí)旌缹ψ约杭o委書記身份的一種輕慢，這讓他心里很不舒服。

    “張書記，紀委調(diào)查事情有紀委的程序和方法，我剛才說了，我們只是先期初查核實，是對一些反映出來的線索和情況進行一個核實了解的過程。并不代表什么，既非定性，也非落案，難道說這點權(quán)力紀委都沒有了么？”周培軍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陰郁，不卑不亢的抗聲道。

    “好，既然這么說。既然是核實了解，那我問一句，主要針對哪些人？”張?zhí)旌琅阂种约簝?nèi)心的怒意，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給了周培軍足夠多的下臺階機會，如果對方真的還是這般一意孤行。那他這個地委書記也不介意要確立一下他這個地委書記的權(quán)威。

    周培軍一窒，他以為自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許張?zhí)旌谰投谧约阂环?，說些原則性上的東西就大家下臺，但是沒想到張?zhí)旌绤s不吃這一套，很顯然他已經(jīng)琢磨出里邊的門道了，這是回避不過去的。

    “張書記，因為只是核實了解，是最基本最初步的了解情況，凡是我們紀委覺得是知情者，我們都打算接觸了解一下，涉及面也可能比較寬，下至普通辦事人員，上至縣委書記、縣長，都有可能，這只是一個最尋常的詢問了解，……，剛才曉陽他們說可能先要問一問具體負責的，比如當時阜頭縣分管經(jīng)開區(qū)工作和國土工作的縣委縣府領(lǐng)導，甚至可能也會找老關(guān)和老溫了解了解情況?！?/br>
    周培軍默默地計算一下時間，先前紀委喬曉陽那邊在通知到馮西輝時，喬曉陽就給自己打了個電話，表示馮西輝正在從一個鎮(zhèn)上回城里，估計十多分鐘就能把馮西輝帶走詢問，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個多小時了，估計馮西輝已經(jīng)“到案”了。

    只要馮西輝“到案”，哪怕只是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的詢問，哪怕現(xiàn)在張?zhí)旌谰鸵屪约悍湃?，那也無關(guān)緊要了，自己需要的就是這么一出，周培軍心里很篤定，張?zhí)旌啦惶赡転檫@么一個事情就和自己撕破臉，畢竟自己這也是按照程序在走，現(xiàn)在也是準備向你匯報，紀委干部找哪一個人了解一下情況不過分吧，何況本身的確涉及到對方，你說不合適不恰當，咱們馬上就不問了放人，行不？想到這里周培軍心里更是泛過一絲得意。

    聽到周培軍一提到當時阜頭分管經(jīng)開區(qū)的黨委政府領(lǐng)導，張?zhí)旌佬闹蓄D時一陣敞亮，眼神頓時也變得凌厲起來。

    看來周培軍和喬曉陽是存了心了，這個時候動馮西輝，這是直接要塌6為民的顏面了，若這事兒真是這樣了，6為民絕對不能善罷甘休，這撤地建市就真要演繹成一出龍爭虎斗的大戲了，這絕對不行。

    “老周，既然只是核實了解，我覺得你們在方式上可能要慎重，不能采取容易誤導或者說造成不良影響的方式，我建議可以這樣，把關(guān)恒、溫有方以及阜頭縣委縣府所有涉及到和可能涉及的領(lǐng)導和具體經(jīng)辦人員你們都一并通知到，一起了解，不宜個別詢問了解，避免造成不良影響，引來流言蜚語?！睆?zhí)旌乐肋@個事情上自己不能再有任何妥協(xié)了，否則就真要出大事了，“就這樣了，如果真的有誰的行為真的構(gòu)成了違法違紀和犯罪，需要采取措施，必須要按照程序報經(jīng)地委研究決定！”

    張?zhí)旌罃蒯斀罔F的語氣讓周培軍意識到對方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讓步了，事實上他也很清楚，就算是自己站在張?zhí)旌滥莻€角度上，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時段，也絕對不允許有什么幺蛾子出現(xiàn)，而自己針對馮西輝的動作已經(jīng)過了他的底線，不過張?zhí)旌啦恢赖氖牵@會兒好像已經(jīng)有些晚了。

    “張書記，既然你這樣決定了，我們紀委也無話可說，只有服從，不過先前曉陽他們已經(jīng)分成幾個組出去了解情況了，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觸了一些人，當然，只是最純粹最初步的了解，沒有任何其他舉動，這一點請張書記放心，……”

    周培軍的笑容里似乎充滿了睿智的揶揄味道，看在張?zhí)旌姥劾飬s格外刺眼，他的心旌動了一動，他沒想到周培軍居然用先斬后奏這一招，造成既成事實，就算是你挽回來，解釋清楚，對于很多人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了，關(guān)鍵是你已經(jīng)被紀委弄進去過的了，能掙扎出來，那就是你得幸運了，還指望其他，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這一手很毒，也夠陰狠，羚羊掛角，干凈無痕，讓你找不出理由來難，一切都是那么中規(guī)中矩，令行禁止，效果卻很好。

    張?zhí)旌佬闹邪祰@一聲，如果真是這樣，6為民和周培軍之間的冤仇就有點兒不死不休的感覺了，現(xiàn)在自己需要做的是安撫好6為民，讓6為民的暴怒不至于影響到下一步撤地建市的工作。

    張?zhí)旌雷⒁獾街芘嘬姷膽B(tài)度顯得很泰然，他心中微微一動，看樣子周培軍似乎是對這件事情很篤定，可他有什么仗恃？是認定自己不會為這件事情和他撕破臉？好像有點兒，可自己會為這件事情和他翻臉相向么？顯然不會，受損的是6為民，馮西輝不適合了，換一個人就行，還是讓6為民來提名，這也算是一個交待了，這對自己來說也算做到仁至義盡了，至于說6為民內(nèi)心的憋屈，恐怕只能暫時忍一忍了。

    姜還是老的辣啊，周培軍算是把這里邊的門道算計得門兒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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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為民和周培軍在走廊里走了一個對面。

    很顯然周培軍是才從張?zhí)旌擂k公室里出來，不想猜，6為民也能想得到張?zhí)旌篮椭芘嘬娊?jīng)歷了一波交鋒，不過從周培軍這個老狐貍臉上還真看不出多少端倪來。

    看見6為民過來，周培軍放慢腳步，“為民專員來了，我剛和天豪書記匯報了，我們豐州地區(qū)在國土方面違規(guī)違紀想象很嚴重，地區(qū)紀委和國土部門正在進行一項專項行動，牽涉人不少，這也是一個共性問題，天豪書記正在琢磨如何在既不影響工作，又要嚴肅法紀的情況下開展這項專項活動，估計要請你去研究一下?！?/br>
    “是么？”6為民淡淡的道：“豐州地區(qū)存在問題不僅僅是國土上吧？我看政法工作里邊也不少，的確需要好生整頓一下了。”

    周培軍悚然一驚，兩人目光交匯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