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張大官人噎著了，真噎著了，喬書記的話把他噎著了，棒子面窩頭也把他噎著了，他端起雞蛋湯喝了一口，燙！燙得張大官人差點沒吐出來，可他不敢，當著喬書記的面有些風度是必須的。

    喬振梁望著張揚的狼狽模樣居然又笑了起來。

    張揚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搖了搖頭道：“喬書記，您千萬別多想，我跟喬小姐之間就是普通朋友，純潔的革命友誼，我這么說您會不會覺著我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會??！我相信自己的女兒。”

    張大官人聽明白了，人家是相信自己的女兒，沒說相信他。張揚道：“喬書記，您覺著我有必要用自己的黨性原則保證嗎？”

    喬振梁搖了搖頭道：“事情都過去了，好在夢媛有驚無險，要是她真有了什么差池，我十有八九會公報私仇?！?/br>
    喬書記的話讓張揚目瞪口呆。

    喬振梁道：“我就是看不得女兒受委屈，許嘉勇我過去沒喜歡過他，現(xiàn)在他死了，也是死有余辜，這種人不值得同情?！?/br>
    張揚咳嗽了一聲道：“其實這件事我挺抱歉的，要不是我，許嘉勇也不會產(chǎn)生這么大的誤會，也不會對夢媛下手。”

    喬振梁淡然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幸好你救了夢媛?！?/br>
    張揚怎么聽怎么覺著喬振梁還有話沒說完，其實人家都說明白了，要是女兒出了什么差池，人家會公報私仇，老喬啊老喬，果然夠狠！

    喬振梁說完這檔子事兒，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臉上又堆起了笑容，他關(guān)切道：“吃菜，在我這里跟自己家一樣，別放不開?！?/br>
    張揚倒是想放開，可在省委書記面前真的沒辦法放開。

    喬振梁道：“是不是嫌我家里的菜太簡單了，大魚大rou吃多了沒好處?！?/br>
    張揚道：“喬書記，您沒怪我吧？”

    喬振梁道：“什么話，你救了夢媛，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呢?！?/br>
    張揚道：“夢媛是個好女孩，心地善良，我當她是好朋友?！?/br>
    “我知道！”喬振梁滿懷深意的看了張揚一眼道：“你可著勁的夸夢媛，該不是有什么目的吧？你想追我女兒？”

    張揚對喬振梁是越來越佩服了，老喬表面上一團和氣，可頭腦之清晰，遇事之果斷絲毫不遜色于顧允知，只不過他的方法不同，和顧允知相比似乎喬振梁缺少棱角和霸氣，可喬振梁此人外圓內(nèi)方，他處理問題其實比起顧允知更加雷厲風行。

    張揚道：“喬書記難道不相信男女之間有友情存在嗎？”

    喬振梁笑道：“信？信才怪！”

    張揚道：“時代不一樣了，現(xiàn)在異性之間也可能有友情了，同性之間也會有愛情了！”

    喬振梁呵呵笑道：“說起來倒是我跟不上時代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頭腦是夠靈活！可原則性都差了一些?！?/br>
    張揚趁機道：“所以我們這些年輕干部還需要老領(lǐng)導們多多提攜，多多指正。”

    喬振梁道：“是靠自己走出來的，別人幫不了你們，同樣的做事方法，一個人做很有效，換成另外一個人未必行得通?！?/br>
    張揚道：“喬書記說得很對，城市也是這樣，別的城市這樣搞取得了成功，如果復制別人的模式未必能夠取得同樣的成功，遠的不說就說嵐山吧，嵐山的發(fā)展就有其獨特的一面。對了，喬書記，我聽說嵐山視為周書記要當副省長了，不知這消息是否屬實？”這廝一步步將話題引向嵐山，想趁機從喬振梁的口中探聽一些情況。

    喬振梁從張揚的話音中已經(jīng)聽出了他的目的，不覺笑了起來：“江城還不夠你cao心的？居然還有精力關(guān)心嵐山的事情?！?/br>
    張揚道：“都是兄弟城市，關(guān)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不錯，組織上已經(jīng)定下來了，周武陽很快就會來省里當副省長?！?/br>
    張揚故作驚詫道：“那誰接替他的位置??？”

    喬振梁笑瞇瞇道：“你覺著誰合適呢？”

    張揚裝出一副苦冥想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方才道：“反正我說了不算，我就隨口說說。”

    喬振梁笑道：“你只管說，我不往心里去?！?/br>
    張揚道：“其實我最合適！”

    喬振梁哈哈大笑，也只有張揚這么厚的臉皮，不過他也知道張揚是故意逗他笑罷了。

    張揚道：“我能力上是夠了可是資歷不夠，現(xiàn)在不是在提倡干部隊伍年輕化嗎？吳明也不錯?！?/br>
    喬振梁本以為張揚會提出常頌，甚至會說出秦清的名字，可他偏偏說的是吳明，喬振梁終于還是被這小子激起了一些好奇心，笑瞇瞇道：“為什么推薦他？”

    張揚道：“吳明年輕啊，而且會處關(guān)系，咱們省委常委基本上都和他關(guān)系不錯，能和領(lǐng)導打成一片才能當領(lǐng)導??！”

    喬振梁這才明白過來，這小子是拐著彎的說吳明的壞話，喬振梁道：“你也能和領(lǐng)導打成一片?！?/br>
    張揚笑道：“所以我說，我比他更合適，放眼平海省內(nèi)，有機會跟喬書記一起吃中午飯的副處級干部可能就我一個?！?/br>
    喬振梁笑著點了點頭：“所以你要知足！”

    張揚道：“黨教育我們要不斷進取，永遠不能自我滿足，自我滿足就會沒有前進的動力，沒有前進的動力又怎么能夠取得進步？”

    喬振梁呵呵笑了一聲，他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時間。

    張揚知道人家這是要送了，慌忙識趣的站起身來，陪領(lǐng)導聊天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張大官人打心底覺得別扭。

    喬振梁擺了擺手道：“去吧，對了，我不同意你的觀點，我認為常頌比吳明更適合擔任嵐山市委書記?！?/br>
    張大官人愕然停住腳步，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喬振梁竟然支持常頌，能得到省委書記支持就意味著這件事已經(jīng)最終定案，常頌出任嵐山市市委書記已經(jīng)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喬振梁微笑道：“姜是老的辣，常頌這么多年的領(lǐng)導經(jīng)驗不是吳明可以比上的，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一樣，需要好好磨練一番?！?/br>
    吳明是從孔源那里得知省里最終決定的，常頌接任嵐山市委書記，南錫市常務副市長常凌空調(diào)任嵐山市市長，而吳明在忙活了一通之后，一無所得，正可謂竹籃打水一場空，吳明傻眼了，他本以為自己出任嵐山市委書記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誰曾想到最后一刻，一切突然就改變了，他的臉色變了，素來鎮(zhèn)定的吳明這會兒也失去了鎮(zhèn)定，端著茶杯的手也有些微微的抖動。

    孔源平靜的看著吳明，雖然吳明很值得同情，可孔源卻興不起半點的同情之心，官場之上沒有人會同情弱者，孔源不由得想起和常頌談話時的情景，對比現(xiàn)在的吳明，常頌的確比吳明更有膽色。

    吳明低聲道：“孔部長……這……是組織上的決定？”

    孔源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回答道：“全體省常委討論，喬書記最終拍板定案?！彼炎约旱呢熑瓮屏藗€干干凈凈，順便提醒吳明，你死心吧，喬書記定下來的事情不可能再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吳明早就知道政治斗爭的冷血和無情可他沒想到自己會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哪一點沒做好？

    孔源道：“小吳啊，你還年輕，以后還有大把的機會，好好干，積極提升自己，我還是很看好你的?！?/br>
    吳明點了點頭，內(nèi)心重的像鉛，沉甸甸的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感覺自己無法繼續(xù)呆下去，低聲道：“孔部長，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辜負組織的期望，領(lǐng)導的期望?！闭f完這句話，他匆匆告辭離去，有些話是必須得說的，不能讓別人覺著他輸不起。

    吳明離開省委組織部，并沒有上車，獨自一個人走出了省委省政府大院，走向人群熙來攘往的大街，前所未有的孤獨感籠罩了他的內(nèi)心，此刻他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立無援，之前付出了這么多的努力，到最后仍然功虧一簣，并不是他不想去做喬振梁的工作，而是他夠不上這層關(guān)系，可事實證明，真正起到關(guān)鍵作用的不是組織部，不是任何一位常委，而是省委書記喬振梁，吳明每一座菩薩都敬過了，唯獨沒有敬拜如來佛祖，迎著夕陽在走，陽光很好，橘色的陽光籠罩在吳明的身上，可是他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溫暖，他冷，從頭冷到腳，透心涼的感覺。

    吳明摸出了他的手機，按了好一會兒方才正確的撥出張立蘭的電話，電話接通之后，他第一句話就是：“蘭姐，我心里很亂，我……我想……”

    “我在開會！”張立蘭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吳明拿著電話聽著嘟嘟嘟的忙音，他忽然有種想要怒吼的感覺，可他不能，他感覺自己被一層無形的殼給包裹住了，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

    一輛黑色公爵王在他身邊停下，紀委副書記劉艷紅落下車窗，有些好奇的看著吳明：“吳明，干什么呢？”

    吳明向她笑了笑，笑容很生硬：“劉書記，這么巧！”

    劉艷紅笑道：“這是在省委大門口，很容易遇到??？”

    吳明道：“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劉艷紅道：“我還要回去匯報工作?！?/br>
    吳明道：“我等你！”

    劉艷紅笑道：“算了，改天吧！”說完她就開著車走了。

    劉艷紅并沒有想到吳明會真的等她，當她忙完一天的工作，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半了，來到停車場取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身影坐在一旁的花壇上，仔細一看，那人正是吳明。

    吳明正抽著煙，看到劉艷紅過來慌忙把煙掐滅了，站起身來，笑得依然生硬：“劉書記，下班了！”

    劉艷紅有些詫異的點了點頭：“你……一直都在這里？”

    吳明點了點頭道：“一起吃飯吧！”

    劉艷紅看到他的樣子，本想拒絕的話終于還是沒說出口，她笑了笑道：“那好吧，我請你，御王府！”

    吳明指了指劉艷紅的黑色公爵：“搭你的車去！”

    劉艷紅并不知道吳明的情緒因何低落，不過就算是普通朋友，在這種時候，陪人家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吳明端起酒杯道：“來，干杯！”

    劉艷紅端起了茶杯：“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吳明把那杯酒喝完才道：“劉書記，你把我當成朋友嗎？”

    劉艷紅微笑道：“普通朋友，咱們認識的時間不久，彼此了解也不多?！?/br>
    吳明道：“無論你怎么想，你能陪我吃頓飯，能陪我說兩句話，我已經(jīng)很感動，我把你當成朋友?！?/br>
    劉艷紅笑道：“現(xiàn)在你可以說說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吳明道：“組織部孔部長今天找我談話了?！?/br>
    劉艷紅聽說過近期嵐山領(lǐng)導班子面臨調(diào)整，不過她對這些事的興趣并不大，紀委工作一攤事兒都忙不過來，聽吳明提起，她輕聲道：“說什么？”

    吳明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省里決定由常市長接任市委書記，南錫常務副市長常凌空同志調(diào)任嵐山市市長，明天吧……明天這件事就會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