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波道：“這種時候，我開口求他辦事是不是有點不好？”

    袁立剛道：“想想你的那筆貸款，老爺子不愿幫你開口求人，你自己不想辦法，只怕用不了幾天銀行就催債上門了。”

    袁立波點了點頭，拿起手機正準(zhǔn)備撥出去，可中途又改變了主意，低聲道：“要不，咱們請他吃頓飯，就說為他送行?！?/br>
    袁立剛道：“好啊，剛好把姜亮他們一起請過去?！痹傋罱X子突然開了竅，他意識到僅僅依靠父親是不行的，有些關(guān)系必須要依靠自己親力親為，只有羽翼不斷地壯大，有一天才能夠離開父親的扶持正式單飛。這個世界沒有什么人是真正的傻子，袁立剛早就看出張揚和他們兄弟兩人講和一定抱有目的，可他并不知道張揚的目的何在，后來弟弟和許嘉勇反目他才明白，張揚是要利用弟弟對付許嘉勇，而最后許嘉勇的下場讓袁立剛不寒而栗，他并不知道張揚在其中籌劃了什么，可他相信許嘉勇一定是死在張揚的手里，弟弟在不知不覺中充當(dāng)了幫兇的角色，以許嘉勇的能量都以這樣的凄慘結(jié)局收場，他們兄弟倆又怎敢跟張揚斗下去？

    袁立剛知道父親對張揚的反感，可是這并不妨礙他轉(zhuǎn)變態(tài)度，在袁立剛看來，父親老了，最終會被時代所淘汰，張揚、杜天野、榮鵬飛這些人才是主宰時代的人物，他想要發(fā)展，就必須融入人家的圈子，也許這就是代溝。兩代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處理問題的方式自然不會一樣。

    袁立波沒有大哥想得這么多，不過他清楚一件事，張揚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和這種人做朋友，他能夠活得更舒服一些。給張揚送行是個不錯的借口，袁立波于是打了這個電話。

    湊巧的是，他的這個電話正是張揚開機后接到的第一個電話。

    袁立波道：“張市長，聽說你要調(diào)走了，今晚有沒有空，我想設(shè)宴為你送行?！?/br>
    接到袁立波的這個電話，張揚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無論他是否升職，在平海體制內(nèi)，在江城多數(shù)人的眼中，他這次的離去都是政治上的一次挫敗，人在得意的時候身邊不乏追隨者和奉承者，可在失意的時候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當(dāng)然也有很多真正的朋友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改變對他的態(tài)度，但是在普通關(guān)系中，袁立波還是第一個主動給他送行的。

    自從常凌峰說過把敵人變成朋友之后，袁立波兄弟倆應(yīng)該是張大官人試驗成功的典范，張揚沒有拒絕，很愉快的答應(yīng)了袁立波的邀請。他讓袁立波把姜亮、杜宇峰、秦白那幫人全都叫上，如果一個一個的給他送行，張揚也沒那么多精力，把所有想給他送行的人集合起來，一次性解決，這是張大官人的慣用作風(fēng)。

    的地點定在魚米之鄉(xiāng)，這也是張揚指定的，袁立波兄弟倆早早的到了，將水晶閣包下，讓他們意外的是，這次不但姜亮那幫人都到了，連江城市常委、公安局長榮鵬飛也到了，榮鵬飛是聽姜亮說今晚給張揚送行，所以也推掉了其他事一起過來。

    袁立剛看到榮鵬飛下車，大步就奔了過去，熱情洋溢道：“榮局長，您也來了！”

    榮鵬飛哈哈笑道：“我是不請自來，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袁立剛慌忙道：“平時我想請榮局都請不來呢，歡迎歡迎，歡迎之至！”

    此時張揚開著皮卡車也來到了酒店停車場，榮鵬飛笑道：“今天他才是主角！”榮鵬飛這句話是在提醒袁立剛，別忘記了今晚的主賓是誰？他可不想搶去張揚的風(fēng)頭。

    張揚也沒有想到榮鵬飛會過來，他笑著走過來跟榮鵬飛握了握手：“榮局，你不會是特地過來蹭飯的吧？”

    榮鵬飛笑道：“我知道你沒時間，我也沒時間，聽說他們給你送行，我跟著湊個熱鬧，你要是不歡迎，我現(xiàn)在就走。”

    張揚道：“能讓公安局長給我當(dāng)三陪，我開心都來不及，今兒說好了，酒桌上不準(zhǔn)打官腔，不準(zhǔn)以官威壓人?！?/br>
    袁立剛一旁聽著，心中暗嘆，放眼江城體制內(nèi)，敢對榮鵬飛這么說話的真是沒幾個。

    牛文強和趙新偉也先后趕來了，他倆是張揚親自通知的。

    袁立剛兄弟倆把所有人請到水晶閣，聽說張揚來了，經(jīng)理蘇強也過來相見，蘇強道：“今晚算我請，給張市長送行！”

    袁立波可不樂意，馬上道：“不成，今晚是我做東，誰都別跟我搶！”

    張揚微笑道：“誰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伙能聚在一起樂呵，我是去南錫上任，又不是一去不回，以后少不得回來sao擾你們，你們誰都別爭別搶，送行咱們就湊今晚一頓，接風(fēng)的時候再輪流來，行不行？”

    一群人都笑道：“行！”

    在眾人的堅持下，張揚在首位上坐了，公安局長榮鵬飛挨著他坐了，其他人依次落座。袁立波專門帶來了兩箱茅臺，明眼人一看就是政府內(nèi)貢，肯定是他老爺子的招待用酒，這個圈子里混永遠(yuǎn)都是看破不點破。

    榮鵬飛雖然不想搶去張揚的風(fēng)頭，可是他的出現(xiàn)畢竟要分薄張揚的主角光環(huán)，正是因為他的存在，多半人不敢放開自己。張揚不同，過去他怎樣現(xiàn)在還是怎樣，人活在世上總得有真實的一面，任何時候都要戴上面具，太累！真他媽累！

    榮鵬飛既然來了，也沒想戴上太多的面具，他沒想過要拿捏出所謂的官味兒，但那是對張揚。在別人心里，榮鵬飛的出現(xiàn)本身就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

    袁立波袁立剛兄弟倆表現(xiàn)的很拘謹(jǐn)，雖然他們是這場送行宴的發(fā)起者，他們也很想融入這個圈子，原本也做好了準(zhǔn)備，可是榮鵬飛的出現(xiàn)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榮鵬飛端起酒杯，笑著倡議道：“咱們今晚的主題是給張揚送行，今晚所有人都要敞開了喝，拿出誠意來喝，不醉不歸！”

    張揚笑道：“我聽出來了，榮局你這是挑動群眾斗群眾，千萬別玩車輪戰(zhàn)，要喝，咱們就同端。”

    榮鵬飛笑道：“小張同志的警惕性越來越高了！”

    張揚嘆了口氣道：“吃一塹長一智，我現(xiàn)在都背井離鄉(xiāng)了，警惕性不高還不得發(fā)配邊關(guān)??！”

    榮鵬飛哈哈大笑起來，在場的人這么多也只有他一個人在笑，其他人不敢笑，總覺著張揚的這句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愴味道，榮鵬飛道：“體制內(nèi)如果一個人永遠(yuǎn)都呆在一個地方，證明這個人沒有發(fā)展，沒有發(fā)展就意味著沒有前途。樹挪死人挪活，現(xiàn)在覺著是天大的事兒，一旦走出去，回頭再看看，就會覺得只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過眼云煙罷了！”

    張大官人奉承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榮局，您不該當(dāng)公安局長，您應(yīng)該當(dāng)教育部長，您就是新時代的想家?！?/br>
    姜亮附和道：“我看也是，榮局每句話都發(fā)人深省，不過道理我們都懂，可做不到這境界！”

    張揚笑道：“馬屁，絕對是馬屁，榮局，其實當(dāng)官真不容易，當(dāng)老百姓的時候，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可當(dāng)了官，呼吸的空氣中就混雜了馬屁，當(dāng)?shù)墓僭酱螅諝庵旭R屁的成分就越多，對身體的危害就越大?！彼f話從來都沒有太多顧忌，雖然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玩笑的話還是張嘴就來。

    榮鵬飛點了點頭道：“所以，當(dāng)官是個風(fēng)險性很高的職業(yè)，整天被馬屁包圍著，連呼吸口清新的空氣都難。”

    姜亮被兩人一唱一和說得有些尷尬了：“我說榮局、張市長，不帶這么糟踐人的！”

    榮鵬飛道：“沒說你，其實你周圍的空氣也不清新，人活在世上挺累的，可做官也累?！?/br>
    張揚道：“風(fēng)險無處不在！”

    牛文強聽著他倆你一句我一句，好不容易才插進去一句話：“照你們這么說，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更沒活了。我倒是想呼吸點空氣，新不新鮮無所謂，馬屁成分多不多無所謂，只要有空氣，我就不會憋死，可空氣也是有數(shù)的，放眼神州大地，全都是帶馬屁的空氣，都讓你們當(dāng)官的吸走了，我們不得活活憋死?。　?/br>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不過笑聲中都明顯帶著勉強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