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道：“你不是說范家不會拿家族的榮譽作為賭注嗎？”

    高廉明道：“世事難料，金錢和權(quán)力可以改變很多事，你離開的這兩天，我冷靜的考慮了一下，我們一直都假設(shè)海瑟夫人是幕后的真兇，你不能否認(rèn)，在看待范琪和海瑟夫人的問題上，你帶上了太多的個人愛憎情緒，而我作為一個律師，我就必須要公平的看待這件事，冷靜的分析每一個和案子有關(guān)的人?！?/br>
    “這就是你的分析結(jié)果，范琪必敗無疑？”

    高廉明道：“的確如此，我們沒有打贏這場官司的希望?！?/br>
    高廉明的這番剖析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了張揚的情緒，當(dāng)晚的招待宴會上這廝也沒有昔日的歡快，常務(wù)副市長李長宇覺察到了這一點，把他叫到身邊，樂呵呵道：“怎么？今天好像情緒不高??！”

    張揚笑了笑道：“剛從江城趕回來，這兩天累了點兒?！?/br>
    李長宇道：“累了就好好休息，還過來喝什么酒啊！”

    張揚道：“來了這么多領(lǐng)導(dǎo)，我不出面接待，你們肯定會覺著我不尊重你們，難免會對我產(chǎn)生成見，一旦對我有了成見，肯定會給我小鞋穿。”

    李長宇樂得哈哈大笑。

    紀(jì)委書記李培源也湊了過來，沖著張揚瞪圓了雙眼：“你小子把我們當(dāng)成什么人了？我們這幫人的心胸就這么狹窄?。俊?/br>
    張揚笑道：“沒有，我對誰不滿也不敢對您李書記不滿啊，萬一惹得您不高興，您給我弄一雙規(guī)，我辛苦這么多年才得來的成績可就全都付諸東流了。”

    李培源笑道：“知道就好！”他看到了遠(yuǎn)處坐在角落的臧金堂，臧金堂坐在一幫體委干部的中間，目光不時向這邊瞄著，看到李培源的目光朝這邊看來，嚇得慌忙垂下頭去，這廝顯然沒從前些日子的陰影中走出來。

    李培源向張揚低聲道：“臧金堂也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請他過來的?！?/br>
    李培源笑道：“有氣魄啊！”

    張揚道：“人無完人，誰能保證自己不犯點錯誤啊，既然他不夠立案標(biāo)準(zhǔn)，法律都放過了他，我為什么不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jī)會？”

    李長宇道：“張揚這句話說得不錯，對待犯錯誤的干部，咱們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應(yīng)該給人家一個機(jī)會?！?/br>
    李培源道：“惠敬民的案子還沒有最終定論，對于相關(guān)涉案人員的使用還是要慎重為上。”李培源畢竟從事紀(jì)委工作多年，政治經(jīng)驗要比張揚豐富得多。

    張揚知道李培源是好意，笑了笑道：“李書記放心，我不會和組織上唱反調(diào)。”

    李培源道：“我說這話也不是要把他一棒子打死，我的意是對這種同志要有一定的觀察期?！?/br>
    雖然聽到李培源這樣說，張揚還是主動去和臧金堂喝了杯酒，臧金堂顯得有些誠惶誠恐，經(jīng)歷了這件事之后，他總覺著自己低人一等，張揚之前能去看他已經(jīng)讓他感激涕零，在他獲釋不久，張揚又同意他回體委上班，而且還請他來參加這次宴會，臧金堂對張揚的感激已經(jīng)難以言表，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張……張主任，謝謝！”

    張揚笑道：“有什么好謝的？咱們體委今年是最忙的一年，既然回來了，就一定要好好工作，大家一起合力辦好這次省運會?！?/br>
    臧金堂點了點頭，信誓旦旦道：“張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絕不辜負(fù)領(lǐng)導(dǎo)對我的信任和期望?！边@種話如果在過去一定會讓他覺著rou麻，可現(xiàn)在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沒有任何作偽的成分在內(nèi)。

    張揚當(dāng)然相信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周圍幾位體委的干部道：“今天是九六年的第一天，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新的開始，來，咱們干杯，祝愿我們在這一年順順利利，圓滿完成市里交給我們的各項任務(wù)?！?/br>
    張揚送領(lǐng)導(dǎo)們離開酒店的時候，在酒店的門口遇到了同樣要離去的海瑟夫人，她在南洋國際宴請了幾位南錫的商界精英，看到張揚，海瑟夫人笑了笑，主動向他走了過來。

    張揚也笑得很坦然，雖然他心底對海瑟夫人警惕非常，可笑容依然友善。

    海瑟夫人微笑道：“張主任什么時候回來的？昨天我去體委找你，卻聽說你回江城了。”

    張揚道：“今天回來的，回江城處理一些事，對了，這次回去看到了夫人建設(shè)的影視城，占地面積很大，看來建成之后應(yīng)該會成為春陽的地標(biāo)性建筑之一?！?/br>
    海瑟夫人笑道：“不止是春陽，我的目的是打造平海最大的影視娛樂城?！?/br>
    張揚意味深長道：“海瑟夫人的野心很大！”

    海瑟夫人格格笑道：“我不喜歡野心這個詞兒，聽起來我就像個陰謀家！你們國家干部形容別人的時候不是喜歡用上雄心抱負(fù)嗎？為什么會用上野心這兩個字？”

    張揚哈哈笑了起來：“我沒什么文化，用詞不當(dāng)?！?/br>
    海瑟夫人道：“張主任實在是太謙虛了，在我看來你當(dāng)?shù)闷鹉贻p有為這四個字?！?/br>
    張揚笑道：“夫人抬舉我了，年少輕狂還差不多，在為人處事和社會經(jīng)驗上我還差很多，我挺佩服夫人的，有這么多的經(jīng)歷，當(dāng)年一個人赤手空拳去了美國，如今開創(chuàng)了這么大的一個商業(yè)王國，真是不容易啊?！?/br>
    海瑟夫人笑道：“凡事都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無論做官還是做生意都是一樣，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我的好運氣不無關(guān)系?！?/br>
    門前人來人往，不時有人經(jīng)過的時候朝張揚笑著打招呼，畢竟今天是體委主辦的答謝宴會，體委工作人員居多，張揚也意識到總在門前站著不合適，微笑道：“夫人有時間嗎？我請你喝杯咖啡?！?/br>
    海瑟夫人微笑道：“我有的是時間，剛巧我想和張主任談?wù)劺象w育場的事情。”

    張揚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兩人一起走向南洋國際的咖啡廳，張揚和王均瑤心中都抱有目的，張揚是想通過這次機(jī)會試探一下王均瑤，而王均瑤也想看看張揚究竟了解到了一些什么。

    “咖啡還是茶？”

    海瑟夫人道：“這么晚了，無論咖啡還是茶都會影響休息?！?/br>
    張揚笑道：“茶吧！弄點烏龍茶嘗嘗?！?/br>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

    烏龍茶上來之后，張揚品了口茶道：“體育場地塊的事情有什么問題嗎？”

    海瑟夫人道：“我打算近期開始拆遷工作，還希望體委給予配合?！?/br>
    “我們一直都很配合啊！”

    海瑟夫人道：“老體育場內(nèi)還有部分體育場館仍在使用。”

    張揚道：“因為拆遷工作還沒有正式確定時間，這邊新體育場還沒有全部竣工，所以這些運動員臨時在那邊訓(xùn)練，一旦你們的拆遷工作開始，我就會讓所有的訓(xùn)練隊撤離，這一點請夫人放心?！?/br>
    海瑟夫人點了點頭道：“多謝張主任的理解。”

    張揚微笑道：“咱們是老朋友了，對了，前兩天我回江城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合影，上面有一個人很像你?！?/br>
    海瑟夫人微笑道：“是嗎？這世上相像的人實在太多了，不足為奇?！?/br>
    張揚道：“夫人過去插過隊嗎？”

    海瑟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當(dāng)過知青！”她的目光投向夜色深沉的窗外，變得虛無縹緲，似乎在追憶著一段早已逝去的時光，她輕聲道：“66年的時候我下鄉(xiāng)當(dāng)了知青，我還記得，當(dāng)時我去了北原省荊山市西山縣的一個小山村，就在清臺山的西麓，那兒很窮很偏僻?！?/br>
    張揚不免有些詫異，他原本以為王均瑤會被自己突然的一問問得措手不及，甚至?xí)乇苓@個問題，可是王均瑤非但沒有回避，而且還實話實說。

    張揚道：“那么說那張合影上應(yīng)該就是你了。”

    海瑟夫人道：“你有沒有照片？讓我看看！”

    張揚一直將那張照片隨身攜帶，他拿出了那張照片，遞給海瑟夫人，雙目留意著她看到照片后的表情變化。憑張大官人的本事，王均瑤呼吸心跳的變化都瞞不過他的耳朵。

    可海瑟夫人看到那張照片并沒有任何的激動，她的呼吸心跳的頻率一如既往，這多少讓張揚有些失望。

    海瑟夫人淡然笑道：“這張照片我也有，不錯，這個留著長辮子的女孩子就是我?！?/br>
    張大官人真真正正有些佩服王均瑤了，她的心態(tài)真是非同一般，本來面目被自己揭穿，竟然還能表現(xiàn)的這樣鎮(zhèn)定自如，在張揚所認(rèn)識的人中少有能夠達(dá)到這種境界的，更不用說是女人。

    海瑟夫人道：“這張照片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張揚道：“朋友那里?！?/br>
    海瑟夫人并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嘆了口氣道：“一轉(zhuǎn)眼三十年了，照片上的人很多都已經(jīng)不在了。”

    張揚故意道：“你說的是許省長吧？”

    海瑟夫人道：“還有董得志，照片上雖然沒有他，可是當(dāng)時他也和我們一起在小石洼村插隊，他是我們之中年紀(jì)最小的一個?！弊詮闹缽垞P去小石洼村調(diào)查自己插隊的事情，海瑟夫人就已經(jīng)明白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她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既然你好奇，你想調(diào)查我，我就把你關(guān)心的事情告訴你。

    張揚道：“夫人和許省長的關(guān)系很好！”

    海瑟夫人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起插隊的這些人，彼此的關(guān)系都很好，在那種特殊的時代，我們這幾個人也算得上同甘共苦，彼此間的感情就像兄弟姐妹，常德是我們之中發(fā)展最好的一個，他走上了政壇，最后擔(dān)任了平海省省長，可惜命運待他太殘酷了，給他的生命實在太短暫。”

    張揚默默看著海瑟夫人，不知她的話里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海瑟夫人道：“嘉勇去美國的手續(xù)是我?guī)兔k理的，老朋友將兒子托付給了我，我當(dāng)然要盡力照顧，在美國期間，嘉勇這孩子表現(xiàn)的相當(dāng)優(yōu)秀，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歡他，他的死讓我很傷心……”說這句話的時候，海瑟夫人的眼圈紅了，她抽出一張資金，擦了擦眼角。

    張揚相信此刻她的淚水一定是真實的，張揚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件事?！?/br>
    海瑟夫人搖了搖頭道：“沒什么，有些事藏在心底對自己是一種折磨，一直以來我也想找一個人傾訴一下，說出來之后，心情好受多了。”她向張揚笑了笑道：“你不要取笑我，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br>
    張揚笑道：“怎么會，夫人能向我說出心里話，我十分榮幸。”

    海瑟夫人道：“嘉勇的性情有些偏激，我知道他把父親的死因怪罪到了你的頭上，所以他過去一直都在和你作對，身為長輩我很不愿意看到他這樣下去，我勸過他好多次，可是這孩子的性情太倔強，最終還是走上了絕，每每想起他的事情，我心里都很難受，一個風(fēng)華正茂的年輕人，原本可以做很多事，有著美好的未來，可是盲目的仇恨把他毀掉了，張揚，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句話，要把心胸放得寬廣，千萬不能糾結(jié)在一些小事上。”

    張大官人真是佩服這個女人，她倒過來勸起了自己，張揚道：“許嘉勇一直把我當(dāng)成假想敵，其實我和夢媛只是普通朋友?！?/br>
    海瑟夫人輕聲道：“感情是一把雙刃劍，可以傷害別人，一樣可以傷害到自己，等若干年之后，你再回過頭看看，會發(fā)現(xiàn)，人生不止是感情那么簡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