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取經(jīng)】(中)
宋懷明心中暗道,溝通?是讓自己和喬振梁多多溝通嗎? 顧允知的目光卻重新回到那堆破破爛爛的瓷器上:“懷明啊,你看看,我淘來的這些瓷器中有沒有精品???” 宋懷明道:“瓷器方面我不懂,不過我看這些瓷器都有明顯的瑕疵??!” 顧允知微笑道:“這世上沒有毫無瑕疵的東西,瓷器也是一樣,這些瓷器,即使是普通人一眼就能看到瑕疵,自然就忽略了它們的美,可有些看似完美的東西,人們往往只顧得上欣賞它的美,卻忽略了它隱藏起來的缺點,所以我看瓷器的角度和別人不同!” 宋懷明沒說話,望著那堆不起眼的瓷器,若有所悟。 張揚輕輕撫摸著顧佳彤的墓碑,想起顧佳彤的音容笑貌,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酸楚,一直到現(xiàn)在他都無法接受顧佳彤離去的現(xiàn)實,他內(nèi)心深處仍然期望著奇跡的出現(xiàn)。 當天張揚把宋懷明送回政府之后,他又回到了這里,顧允知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去而復(fù)返,張揚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晚飯。 張揚道:“爸,我回來是想跟您說,我這次被調(diào)到東江工作了。” 顧允知笑著點了點頭:“下午宋省長跟我說過了。” 張揚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我來東江好幾天了,一直都沒有過來探望您,您不會生我氣吧?” 顧允知道:“怎么會?” 他將火爐上燉著的一壺黃酒拎了下來,張揚慌忙接了過去。 顧允知道:“我蒸了螃蟹,紅燒了一條花鰱,就等著你回來陪我喝酒?!?/br> 張揚笑道:“您怎么知道我一定會回來?” “直覺!” 張揚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沒回來,顧允知豈不是要一個人借酒澆愁了?顧允知離休后的生活并不如意,甚至可以用晚景凄涼來形容,女兒佳彤離開了人世,兒子顧明健是個不爭氣的敗家子,小女兒顧養(yǎng)養(yǎng)雖然乖巧,可是現(xiàn)在還在讀書,不在他身邊,家里雖然還有保姆照顧,可畢竟孤單??吹筋櫾手默F(xiàn)狀,張揚不由得有些自責,他向顧允知道:“爸,以后我在東江工作,就可以經(jīng)常來看您了。” 顧允知微笑道:“心里記得我,時常過來看看就行,我又不是老得不能動?” 張揚給他倒了一碗熱騰騰的黃酒,自己也倒了一碗。爺倆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顧允知道:“下午宋省長告訴我,秋霞湖也屬于新城區(qū)的規(guī)劃范圍,可能用不了幾年這里就要拆了?!?/br> 張揚道:“具體的規(guī)劃我不清楚,真要是規(guī)劃范圍內(nèi),到時候我再想辦法?!?/br> 顧允知搖了搖頭道:“別搞特殊化,做官就要有個做官的樣子,要把心態(tài)放正,不可以顧及私利?!?/br> 張揚點了點頭。 顧允知道:“你來東江具體負責什么工作?” “聽說是新城區(qū)的招商工作,我還沒去報到?!睆垞P放下酒碗,有些不解道:“爸,最早找我談工作調(diào)動的是閻國濤,后來喬書記也專門跟我提起過這件事,都說梁天正本著求賢若渴的心理想把我給挖到東江來,可我總覺著這件事有點奇怪?!?/br> 顧允知用目光鼓勵張揚繼續(xù)說下去。 張揚道:“我就是一處級干部,值得這么多領(lǐng)導(dǎo)關(guān)注嗎?這事兒是不是有點隆重了點?” 顧允知淡然道:“你比過去長進多了。”他這樣說等于認同了張揚的看法,張揚看問題全面了許多。 張揚道:“我過去在湍江水污染事件上得罪過梁天正,您說他該不會利用這次機會公報私仇,把我弄到他治下,可著勁的折騰我吧?” 顧允知笑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梁天正的心胸還不至于如此狹窄?!睂@些當年的部下,顧允知還是有著相當了解的。 張揚道:“那看來他對我真的是求賢若渴,我有那么大能耐嗎?” 顧允知話鋒一轉(zhuǎn)道:“知道我當初為什么要把秦清調(diào)往嵐山嗎?” 乍一提起這件事,張揚不由得有些尷尬,想當初顧允知把秦清調(diào)往嵐山的時候,正是他和秦清之間的緋聞傳得最盛的時候,張揚始終認為,顧允知把秦清調(diào)過去,不僅僅是因為秦清有能力,工作上有需要,而且顧允知似乎有要把他和秦清分開的意,在那時顧允知就已經(jīng)察覺了他和顧佳彤之間的曖昧。在顧允知面前,張揚不敢打馬虎眼,最明智的應(yīng)對就是保持沉默。 顧允知道:“在官場上想走得長遠,關(guān)鍵不在于你有多少優(yōu)點,而在于你有多少缺點暴露在外,缺點越多,給別人的機會也就越多,一個官員不出事,不代表他沒有問題,不代表他的身上沒有缺點,有了缺點,別人不去指出,不拿缺點去做文章,并非別人寬容,而是因為他還有被利用的價值,被利用的也不僅僅是他的能力,很多時候缺點也有價值。” 張揚有些聽不懂顧允知的話:“缺點有什么價值?” 顧允知微笑道:“放長線釣大魚!” 顧允知的話讓張揚如同醍醐灌頂,難道喬振梁這次將自己放在東江就是為了找自己的毛病?為了隨時向宋懷明發(fā)難?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之間的矛盾并沒有那么激烈? 顧允知道:“上頭在想什么,你猜不透,既然猜不透就不要去想,做好你的本分,別當那個倒霉孩子?!闭f到這里他笑了笑道:“雖然你不會聽我的,可我還是要說?!?/br> 張揚道:“爸,您是說我是一只魚餌,誰才是大魚呢?” 顧允知道:“官場上的很多事我都看不明白了,其實你的性格真的不適合在體制中混下去?!闭f到這里,他再不談官場上的事情,無論張揚怎樣詢問,他都不再答話。 連張揚自己都覺著無趣了。 在顧允知看來張揚的政治悟性遠沒到登堂入室的地步,平海表面上看非常平靜,可是省委書記喬振梁和省長宋懷明之間的權(quán)力之爭已經(jīng)圖窮匕見,喬振梁對大權(quán)的專攬已經(jīng)引起了宋懷明的強烈不滿,顧允知雖然退了下來,可是他能夠看出喬振梁在政治方面趨于保守,改革方面甚至不如當初的自己,他的更多精力都放在管理和斗爭中,這種管理并沒有用在經(jīng)濟上,宋懷明是個務(wù)實改革派,兩人之間矛盾的產(chǎn)生在所難免。 宋懷明今天找自己來取經(jīng),雖然顧允知沒有給予他任何的建議,但是他能夠看出宋懷明對目前的處境非常的不滿,對一個官員來說,政見得不到認同,抱負得不到施展,無疑是最為郁悶的事情,早在顧允知當政之時,他就知道宋懷明是個不輕易服輸?shù)娜?,喬振梁來到平海之后,宋懷明表面上步步敗退,其根本的原因是宋懷明的政治立場并不明確,眾所周之,宋懷明曾經(jīng)受到喬老的提攜,算得上喬老的門生,因為張揚和楚嫣然的聯(lián)姻,而讓他和副總理文國權(quán)走近,在外人看來宋懷明和文國權(quán)已經(jīng)處在同一陣營,可顧允知卻看出,宋懷明一直都很矛盾,一個有主見的人,一個性格鮮明的人,不會輕易選擇陣營,但是政治現(xiàn)實卻逼迫你不得不作出抉擇,宋懷明過來問計,已經(jīng)體現(xiàn)出他的內(nèi)心矛盾即將處于爆發(fā)的邊緣。 喬振梁調(diào)張揚入東江,這一手棋極可能是留有后招。宋懷明不會沒有覺察,距離政府換屆不到兩年的時間,可以想象得到,圍繞權(quán)力的爭斗必將進入白熱化。顧允知雖然遠離政壇,可是有些消息他是知道的,在政府總理的位置上,文國權(quán)和傅憲梁之爭也變得越發(fā)激烈,圍繞最終權(quán)位的歸宿,在全國的范圍內(nèi)必將引起一場波瀾廣闊的震動。 顧允知的目光落在張揚的身上,這小子是個從不循規(guī)蹈矩的家伙,如果想確切的形容他,應(yīng)該是個政治上的愣頭青,不管什么情況,不管對方是誰,他熱情上來,就會沖上去毫不猶豫的攪局,可顧允知又認為張揚的能量也很有限,放在小河溝里或許能夠興風作浪,可是放在汪洋大海中,就算翻騰起一些浪花,在洶涌澎湃的波濤面前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見。 張揚看到顧允知呆呆出神了半天,不由問道:“爸,你在想什么?” 顧允知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張揚愣了一下,不明白顧允知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不過他還是回答道:“二十七!”事實上他年齡改大了三歲。 “二十七歲的正處級干部在國內(nèi)也算少見了?!?/br> 張揚道:“我還指望著三十歲之前能夠再晉一級呢?!?/br> 顧允知道:“也該解決人生大事了?!?/br> 張揚聽他提起這件事明顯尷尬起來。 顧允知道:“佳彤走了這么久,你沒必要繼續(xù)感到困擾,你是時候成家了?!?/br> 張揚道:“倒是考慮了,不過嫣然和我都很忙,所以可能還需要等兩年?!?/br> 顧允知道:“只有成家之后,一個男人才會真正成長起來,才會有責任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