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沖冠一怒為紅顏】(2)
宋大明放開趙靜,抄起玻璃茶幾上的一個空酒瓶就向張揚沖了上去,他體重二百多斤,單以級別論,張揚絕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強弱往往無法一概用體重論。宋大明前沖的同時,張揚獵豹一般啟動了,他一拳擊中宋大明的臉部,打得宋大明仰首到了下去,手中的啤酒瓶也掉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楊志成看到他們之中戰(zhàn)斗力最強的宋大明被張揚一招之間就擊倒在地,心里這才感到有些害怕了,他放開了陳雪的小手。 張揚的目光仍然盯住宋大明,他拉起宋大明的右手:“剛才是這只手摸我meimei的吧?” “我cao你……”宋大明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只覺著小手指一陣劇痛,竟然被張揚喀嚓一聲給掰斷了,他痛得大聲慘叫起來,額頭上瞬間布滿了黃豆大小的汗珠,張揚笑嘻嘻看著他,又抓起了他的無名指。 楊志成和其余三人已經(jīng)產(chǎn)生要逃走的意了。 張揚似乎看透了他們的心,不僅不滿道:“誰敢走,我先弄斷誰的腿!”話音剛落,右手稍稍用力,又將宋大明的無名指掰斷。 楊志成幾個人看得從心底冒虛汗,腿都軟了,他們平日里橫行霸道慣了,在春陽這個小小的縣城,幾乎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的后臺,惹不起的躲著他們,能惹起他們的,又多數(shù)惹不起他們的老子,都讓著他們,什么時候遇到過張揚這樣的狠辣角色,看到張揚面無表情的連續(xù)扭斷宋大明兩根手指,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子。他們都嚇成這樣,更何況趙靜和陳雪這兩名小女孩。 方才趕到門前的海蘭正好看到張揚掰斷宋大明手指的一幕,嚇得也是尖叫了一聲,張揚并沒有回頭,輕聲道:“帶我meimei她們先走,這筆帳,我要慢慢跟他們幾個算!” 楊志成臉都變綠了,今天的事情是他挑起來的,宋大明只不過是一個幫兇,都被弄斷了兩根手指,輪到自己,還能落了好去?他強裝鎮(zhèn)定道:“你想怎么算?” 張揚站起身,微笑著來到楊志成的面前,忽然揚起手,毫無征兆的給了楊志成兩個耳光,打得楊志成血沫齊飛,臉頰已經(jīng)高高腫了起來。 張揚淡然道:“我沒跟你算賬的時候,你最好不要隨便開口。” 海蘭現(xiàn)在才算是親眼看到了小張主任的強勢,有一點她很清楚,這包房內(nèi)的五名無賴,背后都有著相當(dāng)大的來頭,今天的事情一定不會輕易罷休??墒呛Lm望著兩個可憐的女孩,她們不知是被眼前的情景嚇住,還是仍然沉浸在剛才的驚恐一幕之中,兩人的臉上都沒有了血色。比起鎮(zhèn)靜的陳雪,現(xiàn)在的趙靜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鳥,她摟住海蘭的手臂,求助的看著她??吹剿齻兊哪抗?,海蘭心中的那點仁慈和不忍也馬上煙消云散,對這種卑鄙無恥的紈绔子弟,原本就該重手懲治。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海蘭身后響起:“小兄弟,什么事兒值得發(fā)這么大的火,說出來聽聽,也許可以談呢!” 說話的是歌廳的老板牛文強,他身穿藏藍(lán)色風(fēng)衣,顯得風(fēng)度翩翩,身后跟著六名保安,其中四個已經(jīng)是鼻青臉腫,那是剛才圍堵張揚的時候留下的記號。 張揚闖入愛神卡拉OK的時候牛文強還在外面談生意,聽到店里出事這才慌慌張張趕回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怒從心起,說心底話,對于楊志成他是很不待見的,可是人家有個縣長老子,自己想在春陽的地盤上混下去,就必須要給他面子,平日里楊志成還就喜歡來個歌廳玩,他囂張性情也沒少給牛文強惹事,可今天這事兒惹得有些大,牛文強回來之后已經(jīng)先搞清楚了情況,心中這個氣啊。你楊志成想胡搞,你他媽隨便找地方去搞,就算跑到縣政府去作亂,也有你老子給你擦屁股,可為什么要選在我這兒?無論你后臺多硬,真搞出了事情,還不得把我牽連進(jìn)去? 可生氣歸生氣,維護(hù)還是要維護(hù)的,牛文強維護(hù)的不是楊志成,而是縣長楊守義,如果楊志成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出了事,自己以后的生意也不要干了。 張揚正在氣頭上,誰的話他也不可能聽,冷冷道:“沒得談,給我滾一邊去?!?/br> 牛文強就納悶了,我靠,你他媽怎么這么橫???這春陽還沒人敢對我牛文強這么說話呢。他正要發(fā)火,卻看到了一旁正安慰那兩名女孩的海蘭,牛文強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位江城的當(dāng)紅女主播,心中不由得一怔,今兒這事有些復(fù)雜,怎么江城電視臺的女主播也來了? 外面響起了警笛聲,五名全副武裝的巡警沖入了愛神卡拉OK,帶隊的是特警大隊的姜亮,他和牛文強關(guān)系十分密切,牛文強在來得上就給他打了電話,所以牛文強前腳到,他后腳就趕到,牛文強之所以在黑白兩道都吃得很開,不但但是因為他為人慷慨大方,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很會做事,分得清輕重,混社會的跟混官場也有相同之處,出了事情盡可能還是低調(diào)處理。不到必要的時候,盡量不要爭一時之氣,誰知道人家背后藏著什么人物? 姜亮知道今晚有楊縣長的公子在內(nèi),原本不想來,可又抹不開面子,只能硬著頭皮來走一趟。 楊志成看到警察來了,底氣頓時就足了起來,他大聲道:“警察同志,你們來得正好,這混蛋突然闖進(jìn)來把我們打了一頓,還弄斷了我朋友的手指,快抓他!”在他的概念里警察局就是他家開的,見到警察等于見到親人了。 姜亮心底當(dāng)然是偏向著楊縣長的,可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表現(xiàn)出太多的偏頗,瞪了楊志成一眼道:“你說抓就抓啊,你以為自己是誰?警察??!”他看了看地上捂著手指痛苦呻吟的宋大明,又看了看滿臉殺氣的張揚,低聲道:“全都帶回去,問清楚再……”話沒說完卻被人悄悄牽了一下手臂,姜亮轉(zhuǎn)身望去,卻是手下的巡警趙東亮,趙東亮朝姜亮使了一個眼色,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 姜亮知道他一定有話要提醒自己,讓手下巡警暫時控制住房間內(nèi)的局勢,和趙東亮來到隔壁包房內(nèi)坐下,牛文強也跟了過來。 趙東亮在姜亮的耳邊小聲低語了一句,姜亮的臉色頓時變了。 牛文強和他們都是很熟,低聲道:“東亮,有什么話不能說在明面上?” 姜亮卻罵了一句:“你他媽就會坑自己人!” 牛文強愣了。 姜亮隨即又嘆了口氣:“打人的那個叫張揚,黑山子鄉(xiāng)計生辦主任!” 牛文強仍然沒有悟到其中的道理:“那又怎么了?” 姜亮又罵了一句:“你牛老板是鉆錢眼里了,連起碼的政治覺悟都沒有。運公司韓傳寶的事情你總聽說過吧?” 牛文強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上次打韓傳寶的就是這廝?” 姜亮冷笑道:“韓傳寶算什么東西,打也就打了,可是事后韓傳寶的保衛(wèi)科長被他老子韓唯正拿下,連車站所的王忠科都被免了職,現(xiàn)在剛剛調(diào)到我們大隊,副科級警員,四十多歲的人了天天壓馬,知道為什么嗎?外人都以為他得罪了我們邵局,可我們內(nèi)部都知道,因為那件事他不但得罪了縣委李書記,還得罪了江城市公安局的田老板?!?/br> 牛文強哪里能夠想到這里面居然牽涉到這么多錯綜復(fù)雜的事情,他郁悶的摸出一包萬寶,抽出一支遞給姜亮,姜亮居然破天荒的沒接這支煙,牛文強自己干脆也不點了,苦笑道:“你這就要跟我劃清界限啊?”雖然他知道姜亮肯定不會急著撇開關(guān)系,可是從這句話就能夠看出他心中的郁悶。他雖然在縣城混得有聲有色,可是這些人無疑都是他眼中的高官,處理不當(dāng)?shù)米锶魏我环蕉紩莵聿槐匾穆闊?。他低聲求教道:“姜隊,你看這件事我該怎么辦?” 姜亮瞪了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啊?反正這事兒不是咱倆能夠處理的?!?/br> 一句話提醒了牛文強,這件事鬧大了肯定沒好處,他低聲道:“要不我把這件事報上去?” 姜亮點了點頭:“你想辦法讓李書記和楊縣長他們知道,我把這件事報到邵局那里,到底該怎么做,讓他們拿主意?!?/br> 兩人定下了主意,慌忙各打各的電話。 對于張揚和楊志成這兩位,牛文強都是不敢得罪的,在姜亮的幫助下,把兩撥人暫時分開,分別開了一個包房,好煙好茶的招待著,牛文強多少有些心里不平衡,麻痹的,你們鬧事,老子還得出血,這他媽什么世道,哀嘆世道不公,可臉上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表露。 張揚折斷宋大明的兩根手指后也沒有繼續(xù)瘋狂報復(fù)下去,一來趙靜和陳雪并沒有受到實質(zhì)上的侵犯,二來張大官人也知道這件事繼續(xù)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雖然他有殺了楊志成的心,可也不能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就這么干,張某人還要在仕途上繼續(xù)混下去,所以要懂得留有余地,留有余地絕不是示弱,張大官人已經(jīng)初步計劃出,在某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把楊志成這孫子給喀嚓了,他不是喜歡打女孩主意嗎,老子讓他徹徹底底斷了這念想。 經(jīng)過海蘭的一番悉心安慰,兩位女孩兒的情緒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下來,姜亮特地調(diào)來了一位女警,給兩位女孩兒錄口供,這也是姜亮的聰明之處,錄口供是為了拖延時間,他要等著上面的態(tài)度,只有上面態(tài)度明確了,自己才好決定如何處理。 李長宇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剛剛開完縣常委會議,聽到張揚把縣長楊守義的兒子打了,心中微微一怔,他還以為這廝仍然在黑山子鄉(xiāng)老老實實的當(dāng)他的計生辦主任呢,不禁皺了皺眉頭,雖然從心底對張揚的惹事行為有些抗拒,可是他更清楚,這廝的事情自己是必須要出面為他解決的,畢竟他手里還掌握著自己的一個難于啟齒的秘密,電話是公安局長邵衛(wèi)江打來的,姜亮向他匯報了這件事,可邵衛(wèi)江想想這件事自己也不能做主,畢竟涉及到春陽縣的兩位實權(quán)人物,楊志成是縣長楊守義的兒子,可張揚和縣黨委書記李長宇的關(guān)系也非同尋常,上次處理完運公司的事情后,邵衛(wèi)江特地做過一番調(diào)查,據(jù)可靠消息透露,這位黑山子鄉(xiāng)的計生辦代主任,極有可能是李書記的私生子。這個消息一直沒有得到證實,可是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邵衛(wèi)江更是深刻體會到李書記對張揚的那份回護(hù),在他看來這大概就是舔犢之情。 邵衛(wèi)江本來的打算是想探一探李長宇的口風(fēng),可是李長宇只說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掛上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邵衛(wèi)江愣在那里,這是什么意?自己剛把皮球送了過去,人家這就干脆利落的踢了回來,難道這事兒要自己看著辦?邵衛(wèi)江有些撓頭,這事兒可真不好解決??h委書記和縣長大人兩邊都不好得罪啊,他本想給楊守義打個電話,可猶豫了一下,電話還是撥到了刑偵處,他直接找上了葛春麗,雖然李長宇和葛春麗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隱匿的很好,可是卻瞞不過邵衛(wèi)江,如果不是李長宇授意,葛春麗從一個檔案室的小警員不會一青云升到現(xiàn)在的位置,她和李長宇非親非故,靠的是什么?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在葛春麗的事情上,可以說李長宇欠了邵衛(wèi)江一個極大的人情,可是邵衛(wèi)江一直以來都沒有利用這個人情的意,越是這樣的底牌越是要用到最關(guān)鍵的時候,邵衛(wèi)江對李長宇的仕途是長期看好的,據(jù)可靠消息,李長宇在年內(nèi)極有可能再進(jìn)一步,邵衛(wèi)江雖然不是呂不韋,可是他對自己的眼光還是相當(dāng)自信的,奇貨可居的那段典故他早已看得純熟,現(xiàn)在所欠的只是一個等待。 葛春麗接到邵衛(wèi)江的電話,聽他講完這件事的全部經(jīng)過,馬上就明白邵衛(wèi)江的難處,一個是縣委書記,一個是縣長,這件事對邵衛(wèi)江來說的確太棘手了,邵衛(wèi)江是少數(shù)知道她和李長宇秘密關(guān)系的人,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jù),可是從邵衛(wèi)江對自己的關(guān)照就能夠看出這廝內(nèi)心一片雪亮。李長宇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暗示過她,邵衛(wèi)江是個老狐貍,對這種人保持尊敬的同時也要保持和尊敬同等的距離。 邵衛(wèi)江充滿無奈道:“小葛啊,這件事我想交給你處理,你看怎么樣?” 葛春麗暗罵邵衛(wèi)江滑頭,可是轉(zhuǎn)念想想這老狐貍除此之外也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權(quán)當(dāng)是這些年他一直對自己關(guān)照的回報吧,欣然答應(yīng)接受了這個任務(wù)。 葛春麗直接把電話打到了李長宇的辦公室。 李長宇拿起電話,聽到是葛春麗,已經(jīng)猜到邵衛(wèi)江這只老狐貍采用了曲線救國的線,微笑道:“葛大隊找我有事?” 葛春麗輕輕笑了一聲,笑聲很嫵媚,很銷魂,輕聲道:“還不是愛神卡拉OK的事情,楊縣長的兒子搶了兩個小姑娘,其中一個是張揚的meimei,你想人家能饒了他?!?/br> “衙內(nèi)作風(fēng),他以為是在封建社會嗎?”李長宇不覺有些憤怒了,弄清楚事情的起因之后,他內(nèi)心的天平馬上就傾向了張揚一方。 葛春麗道:“幸好警方出動及時,除了宋樹誠的兒子宋大明被張揚掰斷了兩根手指,其他人都沒什么事。要不我去現(xiàn)場把這件事處理一下。” “等等……” 葛春麗并不知道李長宇讓她等等的真正含義,不過她一向都很聽李長宇的話,既然他讓等,自己就一直等下去。 李長宇等得人是楊守義,表面上看這件事是張揚和楊志成的交鋒,可發(fā)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和楊守義之間的博弈,楊守義的年紀(jì)比他大,可是論到級別,楊守義卻是春陽縣的二把手,李長宇并非是春陽縣土生土長的干部,楊守義卻是從鄉(xiāng)里一步一個腳印走上去的,生于春陽,死于春陽,這是楊守義在縣長就職演說上慷慨激昂的一句話。除了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外,楊縣長還是深得民心的,他擅長演講和雄辯,性情親民,和行事低調(diào)中庸的李長宇是兩種風(fēng)格不同的干部。 楊守義在心底深處是很不服氣李長宇的,可是這并不妨礙他們展示在公眾面前的深厚情誼,在春陽縣老八十萬老百姓的眼中,他們倆搭得班子還是很默契很團結(jié)的。 春陽縣的縣委縣政府在一個大院,說到區(qū)別,也就是分別位于兩座辦公樓中,平日里黨政工作是分開的,除了例行召開的常委會以外,很少看到兩位大佬的互訪,可今天常委會開過半個小時后,在楊縣長回到縣長辦公室閉目養(yǎng)神十五分鐘后,又看似閑庭信步般走回了黨委辦公樓。 李長宇的秘書朱少文看到楊守義去而復(fù)返,起身去迎接,楊守義笑著點了點頭:“李書記在嗎?”他的聲音很洪亮,五十多歲的人中氣依然很足。 李長宇在辦公室中,就已經(jīng)清晰地聽到了楊守義的聲音,他最反感的就是楊守義倚老賣老的做派,心中暗道:怎么?你還想讓我出門迎接嗎?“朱少文滴水不漏的回答道:“李書記在,不過開完會有些累,正在休息,我這就去叫醒他?!崩铋L宇辦公室里面還有一個套間,那是提供給他中午休憩用的,朱少文經(jīng)常用這句話來敷衍別人,可是今天他敷衍的可是春陽縣的縣長,黨委副書記楊守義。說是敷衍,可最后一句話又充分表現(xiàn)了他的誠意,一個輕輕巧巧的轉(zhuǎn)折就給楊守義圓滿了面子,言外之意是,別人來了我不敢叫醒李書記,可是你楊縣長來了我卻不能不喊。 李長宇在里面聽著,心里十分的受用,朱少文這小子眼皮子就是活絡(luò),楊守義心里卻沒有那么舒服,行政級別上,我可和你李長宇是平起平坐,你正處,老子也是正處,你牛逼什么?官做到了人家這個級別,早已練就了任憑風(fēng)吹雨打,內(nèi)心巋然不動的心態(tài),楊守義微笑著點了點頭。 李長宇也不可能真的要在楊守義的面前擺架子,他深諳凡事都要給對方留三分余地的道理,給對方留余地就是給自己留余地,他大聲道:“楊縣長來了,快請進(jìn)來!” 楊守義走進(jìn)李長宇辦公室的時候,李長宇也向門口走來,不過他腳步計算的很準(zhǔn),剛好在辦公桌和大門的中點處和楊守義相遇,彼此目光相對都露出會心一笑,其實誰心里都明白對方是怎么想的,就是不能說破。 李長宇邀請楊守義在真皮沙發(fā)上坐下,拿起一盒軟中華向楊守義敬煙。 楊守義這個老煙槍居然沒有接煙的意,咳嗽了兩聲道:“最近咳嗽的厲害,戒了!” 李長宇笑了起來:“楊縣長戒煙,該不是咱們春陽今年最大的新聞吧?” 楊守義呵呵笑了一聲:“李書記啊,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br> “楊縣長,看你說的,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夠辦得到的,一定盡力去辦?!?/br> 楊守義聽出李長宇這句話中充滿了虛偽,虛偽中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炫耀味道,這是在顯示他比自己有能力啊,楊守義心中暗罵了一句,可是自己的開場白可不是給了人家一個機會嗎,他低聲道:“江城工學(xué)院的劉校長是李書記的同學(xué)吧?” 李長宇點了點頭,江城工學(xué)院的校長劉軻的確是他大學(xué)同學(xué)。 楊守義做出如釋重負(fù)的樣子:“我打算讓我家志成回去上學(xué),可是你知道,他休學(xué)這么長時間,基礎(chǔ)有差,對機械設(shè)計也沒有什么興趣,你能不能跟劉校長說說,給志成調(diào)個系,讓他學(xué)經(jīng)濟管理怎么樣?” 李長宇心中暗笑,楊守義這只老狐貍終不愿把今天的事情挑明了,他剛才的這番話是間接地向自己表示,要把楊志成趕回學(xué)校,這是一種變相的示弱,要知道,楊志成當(dāng)初上江城工學(xué)院可沒托劉軻的關(guān)系,楊守義放著自己的關(guān)系不用,而找上李長宇根本就是尋找機會向他暗示。 楊守義太愛面子,這個頭無論如何不能低,就算低了他也不承認(rèn)。 李長宇點了點頭:“令公子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br> 楊守義聽出了他話后的真正含義,今天的事情無論起因如何,責(zé)任在誰,李長宇已經(jīng)答應(yīng)就此結(jié)束,事情不會繼續(xù)鬧大。李長宇如此干脆的表態(tài),讓楊守義還是有些感動的,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這件事原本理虧的就在自己兒子這一邊,自己雖然是春陽縣縣長,可是你也不能頂著老子的旗號公然欺男霸女吧?現(xiàn)在是個極其敏感的時候,李長宇向上走已經(jīng)幾乎是鐵板釘釘?shù)氖虑?,他走后這個縣委書記的寶座就會留下空缺,不出意外的話楊守義將順理成章的坐在這個位置上,可是也不能排除市里空降一位書記的可能,所以楊縣長最近一直表現(xiàn)出相當(dāng)?shù)闹?jǐn)慎和低調(diào),前些日子黑山子鄉(xiāng)紅旗小學(xué)的事件上,他就采取了保持沉默的方法,默許自己的門生胡愛民承擔(dān)所有的責(zé)任,這是一種付出,也是一種示弱,可楊縣長不會永遠(yuǎn)示弱下去,他也在等待機會,等待真正成為一把手的那一天。 對李長宇這個人,楊守義心中的感覺還是很復(fù)雜的,可以說自從李長宇空降成為春陽縣委書記的那一天,楊守義就在不自覺的和他明爭暗斗,可斗來斗去,直到李長宇要升任江城副市長的呼聲漸起,楊守義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是人家的對手,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楊守義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縣委書記可能就是他仕途的終點,而李長宇還有很長的一段可走,將來成為地級市的市委書記未必沒有可能,注定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對手,自己何必和人家爭強斗勝,有了這樣的心理,楊守義自然而然就產(chǎn)生和李長宇搞好關(guān)系的念頭來了,可是多年養(yǎng)成的印象又豈是一日之間可以扭轉(zhuǎn)的,李長宇在春陽的這幾年沒少領(lǐng)教楊守義的暗地抗?fàn)帲铋L宇也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雖然他對楊守義沒有任何的好感,可是他想要走得更遠(yuǎn),就要盡可能的避免樹敵,哪怕?lián)踉谇懊娴闹皇且活w小小的石子,也有硌傷自己腳底的可能,在他的眼中楊守義只是自己漫長仕途中的一個過,相識就是有緣。 李長宇和楊守義都沒有提起今天的事情,可是兩人心中卻都有明燈一盞,楊守義之所以主動前來拜訪李長宇,不僅僅是因為政治上的那點兒微妙,還因為他兒子沒出什么事,假如他這個寶貝兒子有了三長兩短,以楊守義護(hù)犢子的性情,就算拼著和李長宇翻臉也要為兒子討還這個公道。運籌帷幄中,決勝千里外,這才是他們這種級別干部應(yīng)有的素質(zhì),他們只需要談笑風(fēng)生,至于刀光劍影那是別人的事兒。 楊守義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既然李長宇給他打了保票,以后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份內(nèi)工作就行了,回去以后他首先給稅務(wù)局副局長宋樹誠打了一個電話,聽到宋樹誠滿懷悲憤的聲音,他就知道宋樹誠的寶貝兒子傷的不輕。 宋樹誠心疼不已道:“太狠了,那小子太狠了!他把大明的兩根手指頭硬生生給掰斷了,這還是人嗎?禽獸啊!楊縣長,這事兒你要給我做主啊!”乍一聽跟罵楊縣長禽獸似的。 楊守義心中暗罵,宋樹誠,你狗日的什么水準(zhǔn)這是,連最基本的語言組織能力都沒有,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誰說話嗎?可是他也能夠體諒到現(xiàn)在宋樹誠是心亂如麻,兒子都被人給弄成那樣了,擱誰都心疼啊,楊守義嘆了口氣,首先安慰了宋樹誠兩句。 宋樹誠本來對上級領(lǐng)導(dǎo)的慰問還是感激涕零的,可緊接著聽到的話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楊守義道:“大明sao擾的那兩個女孩子還是個在校高中生,現(xiàn)在她們的情緒都很激動,說什么要討還公道,樹誠同志啊,不是我說你,平時不要只顧著工作,也要注意子女的教育問題?!?/br> 宋樹誠愣了,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啊,我們家大明可是跟著你兒子混的,怎么sao擾女學(xué)生的罪名都落在了我兒子頭上,就算我兒子想,他一雙手忙得過來嗎?我兒子不好,你兒子就是什么好東西了?不是你兒子教唆,借我門家大明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干這事兒啊,宋樹誠明白了,這是楊縣長讓他把這口氣咽下來,事情到此為止,楊縣長已經(jīng)給這件事定性,宋大明是因為涉嫌sao擾兩名女學(xué)生才落到現(xiàn)在的結(jié)局。 宋樹誠一直都是楊守義的人,可是這并不代表著他一味的任人擺布,兒子都被人弄成這樣了,自己這個當(dāng)?shù)脑俨粸樗鲱^,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義,宋樹誠想到這里,壯著膽子說了一句:“楊縣長,那兩個女學(xué)生我可以道歉,可以賠償,可是傷害我兒子的那個罪犯我絕不會放過?!?/br> 楊守義呵呵笑了一聲,電話那頭宋樹誠內(nèi)心咯噔了一下,他聽出人家那是冷笑。 楊守義的語氣仍然緩和:“樹誠啊,張揚是黑山子鄉(xiāng)計生辦的主人,是李書記親自提拔的干部!”說完這句話他就技術(shù)性的停頓了一下,很快就聽到電話那頭宋樹誠突然變得粗重的呼吸聲,過了好半天宋樹誠方才說道:“楊縣長,那你說這件事該怎么處理?” 威脅得逞原本應(yīng)該是件開心的事情,可是楊守義卻感到極度的不爽,自己跟他說了半天,這廝居然不買賬,可是抬出李長宇,他馬上就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宋樹誠啊宋樹誠,原來你他媽從心底是害怕李長宇多過害怕我啊!楊守義因為不爽,所以語氣馬上變得生硬起來:“樹誠,我看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假如你追究張揚的責(zé)任,人家兩名女生一樣會把大明告上法庭,到時候人家大不了會落個防衛(wèi)過當(dāng),你們家大明……嘿嘿……可就不好說了?!?/br> 宋樹誠心中的那點不平之氣已經(jīng)徹底被楊守義擊潰,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沖動之下說出的那番話是多么的不智,假如這件事處理不當(dāng),自己得罪的不僅僅是縣委書記李長宇,連自己的帶頭大哥楊守義恐怕也會恩斷義絕,宋樹誠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楊縣長,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對大明多加管教,這次的事情還要麻煩您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楊守義心中暗自得意,只要宋大明把這件事一力承擔(dān)下來,事情自然不會波及到他兒子楊志成,楊縣長對宋樹誠多少還是有些歉疚的,臨掛電話的時候,他又恰到好處的說了一句:“你們局的老葛八月份就要退了……”下面的話他并沒有說透,宋樹誠卻是欣喜若狂,楊守義口中的老葛是稅務(wù)局一把手葛育才,今年八月正式退休,可是覬覦這個位子的人不計其數(shù),單單是稅務(wù)局內(nèi)部就有六名副局長盯住這個寶座,宋樹誠的優(yōu)勢并不突出,楊守義這句話等于給了他一個定心丸,自己讓兒子擔(dān)了今天的責(zé)任,是有報償?shù)模螛湔\現(xiàn)在甚至覺著兒子吃這點苦是值得的。 楊守義慢慢掛上電話,臉上卻帶著一絲鄙夷的笑意,宋樹誠這個人真的有些不聽話,就憑剛才的事情,你想當(dāng)上稅務(wù)局局長?下輩子吧!老子只是說葛育才要退,可沒說要扶你上位。倘若宋樹誠能夠聽到楊守義此時的心里話,這廝恐怕殺了他的心都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