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縣委書記的彷徨】
張揚離開溫泉度假村的時候接到了縣長沙普源的電話,他邀請張揚晚上去金凱越吃飯,張揚多少有些奇怪,自己跟沙普源沒打過多少交道,他請自己吃飯十有八九還是有目的的。 張揚不怕別人有目的,就怕別人動機不純,他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赴宴,今天春熙谷溫泉事件,讓他意識到春陽縣已經(jīng)不是秦清擔(dān)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了,新任縣委書記朱恒好像很不聽話。 縣長沙普源請張揚吃飯也是審慎考慮之后做出的決定,他雖然沒去春熙谷現(xiàn)場,可是也從其他途徑知道了那里發(fā)生的事情,甚至連縣委書記朱恒和張揚在會議上兵不血刃的交鋒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共產(chǎn)黨干部最擅長的就是團結(jié)一切可以團結(jié)的朋友,其目的呢,是要打擊一切可以打擊的對手。 從朱恒來到春陽擔(dān)任縣委書記的那一刻,沙普源就已經(jīng)將他視為最應(yīng)該打擊的對手,因為沙普源認為坐在書記位置上的本應(yīng)該是自己,現(xiàn)在朱恒搶了他的位置。這對一個積極要求向上的干部來說,是最無法容忍的事情,老子要求進步,你卻擋住了我的進步之,我他媽不恨你,我恨誰??? 沙普源對信息的把握是準(zhǔn)確而敏感的,林秀辭掉的十五個人中其實也有他的一個熟人在內(nèi),他并不生氣,反而有些驚喜,他知道朱恒往里面安排了三個熟人,從林秀的做法可以看出,林秀已經(jīng)對春陽縣領(lǐng)導(dǎo)極其不滿,而且這種不滿已經(jīng)毫不掩飾,用最直接的方法表露了出來。 沙普源選擇金凱越吃飯,是因為他最近和副縣長徐兆斌走得很近,徐兆斌經(jīng)常請他過來吃飯,一來二去,沙普源和牛文強也熟悉了,自然知道張揚和牛文強深厚的友情,選擇在張揚朋友的店里吃飯更能顯現(xiàn)出自己的誠意??偠灾称赵纯紤]的很周到。 張揚來到金凱越停車場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二哥趙立武正在那里站著,看到他的車馬上迎了過來,張揚停好車,推開車門走了下去,笑道:“二哥,你等我啊?” 趙立武點了點頭道:“牛總讓我等你!” 張揚笑道:“二哥,爸媽身體怎么樣?” “挺好的!” 張揚看出趙立武好像有什么心事,微笑道:“你不是有什么事吧?有事就明說,別吞吞吐吐的!”趙立武點了點頭道:“是有事兒,大哥昨晚喝多了跟人打架被弄進去了!” 張揚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才說?” 趙立武訕訕道:“我也是剛剛接到的通知,正想聯(lián)系你,可巧你就來了!” 張揚掏出手機給城關(guān)鎮(zhèn)派出所的杜宇峰打了個電話,杜宇峰聽說是張揚二哥的事情,馬上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這件事他去cao作,不用張揚cao心。 張揚對這兩個哥哥也是頗為無奈,兩人都沒什么本事,趙立武還好,在金凱越當(dāng)保安經(jīng)理還算份正當(dāng)職業(yè),大哥趙立軍這么大年紀(jì)了,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跟人打架,真的很讓人無奈,等有機會還是要給他謀一份正當(dāng)?shù)氖虑槿プ觥?/br> 走入金凱越,牛文強正在魚池那邊站著,看到張揚笑著迎了上來:“我剛進了條鱷魚,嘗嘗?” 張揚搖了搖頭道:“那玩意兒不好吃,就是個噱頭,哄人的!” 牛文強點了點頭道:“沙縣長剛到,在四海廳坐著呢!”說完牛文強又補充道:“他一個人來的!” 張揚笑了笑,從沙普源一個人前來赴宴,他更加確信沙普源找自己抱有目的。他拍了拍牛文強的肩膀道:“沒事兒別去打擾我們!” 牛文強道:“今晚還走嗎?回頭我把哥幾個叫過來陪你樂樂!” “不走了!”張揚說完就向四海廳走去。 能讓沙普源等待的人要么是級別比他高的,要么是對他有用的,張揚顯然屬于后者。 涼菜已經(jīng)上好了,桌上放著一瓶二十年窖藏的五糧液,沙普源酒量不行,可知道張揚很能喝,所以特地準(zhǔn)備了兩斤酒,沙縣長不打無把握之仗。 張揚笑著跟沙普源握了握手道:“沙縣長太氣了,您請我吃飯,我受之有愧啊!” 沙普源笑道:“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一直沒有機會坐坐,剛巧趕上事兒了,雖然不是什么好事,可畢竟把我們湊在一起了。”他沒說什么事,只是用這種含含糊糊的方式拉近彼此的距離。張揚也是明白人,人在多數(shù)時候并不一定要刨根問底,也無需明明白白,清朝那位鄭板橋不就說過,難得糊涂嗎? 不過這兩位可都不糊涂,沙普源也清楚在張揚的面前沒必要裝糊涂,兩人喝了三杯酒,沙普源打開了話匣子,他微笑道:“溫泉度假村的事情搞得很不愉快,這和我們縣委縣政府工作不到位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當(dāng)初貝寧集團是張主任和秦書記費盡辛苦才引到春陽來的,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可惜我們連乘涼的工作都沒有做好!”沙普源表面上在代表春陽縣檢討,其實指向的是縣委書記朱恒。 張揚聽出來了,他對沙普源和朱恒之間的矛盾并不感興趣,也不想插手,不過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卻關(guān)系到楚嫣然,他不能不管,張揚緩緩落下酒杯道:“沙縣長,春陽過去的招商引資情況你應(yīng)該清楚,貝寧集團投資春陽的過程你也全程經(jīng)歷,現(xiàn)在人家把錢投過來了,咱們可不能翻臉不認人,這件事傳出去,誰還樂意在春陽投資???” 沙普源嘆了口氣道:“朱書記過來之后很多的做法和秦書記有很大的不同?!睆垞P和秦清的那點曖昧幾乎春陽體制內(nèi)都知道,沙普源說這句話存心挑唆。 張揚對朱恒也的確沒有多少好感,他低聲道:“這件事我會如實向市里反映!春熙谷溫泉的事情,不僅僅是投資方和當(dāng)?shù)乩习傩諟贤ú粔颍宏柨h政府是不是也該檢討一下自己的工作?如果投資商的利益得不到保障,以后還談什么招商引資?還談什么搞活經(jīng)濟?” 沙普源道:“這件事我會提請縣常委重點討論,杜絕同類事件再次發(fā)生……”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這還要看朱書記的態(tài)度!” 張揚笑了笑,沙普源顯然對朱恒已經(jīng)極為不滿,他想找到一桿合適的槍,張大官人看出來了,他并不介意給人當(dāng)槍使,不過,得看他的心情。 張揚想起于小冬跟自己提過的那件事,趁機向沙普源提條件,你不是想讓我?guī)湍銓Ω吨旌銌??你得幫我做點事。張揚將于小冬想留在北京繼續(xù)擔(dān)任春陽駐京班主任的意說了。 沙普源聽完這件事,不由得面露難色,他低聲道:“張主任,這事兒你說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定下來了,由梁在和接替于小冬的位置?!?/br> “哪個梁在和?” “過去稅務(wù)局的司機,現(xiàn)在在縣招商辦,他是朱書記的表弟!” 張揚不屑笑道:“他啊!除了開車他還會什么?麻痹的,這不是任人唯親嗎?” 沙普源微笑不語,他發(fā)現(xiàn)終于找到了張大官人的怒點。 張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沙縣長,這事兒你得給我辦,我也不瞞你,我答應(yīng)于小冬了,我答應(yīng)別人的事情就必須得辦到?!?/br> 沙普源道:“我倒是沒什么意見,于小冬的工作也很出色,可現(xiàn)在朱書記才是春陽的一把手,梁在和是他的人,我如果否決他的決定,好像不太合適吧?!?/br> 張揚對沙普源一味的挑唆生出了反感,狗日的,你不就是想我跟朱恒干一架嗎?我就是干翻了朱恒,也輪不到你。接下來張揚很少說話,場面變得尷尬起來,沙普源以為已經(jīng)成功挑起了張揚的怒火,正打算繼續(xù)落井下石。張揚打了個哈欠道:“困了,沙縣長,咱們就喝這么多,我還得回家一趟。” 沙普源也沒有挽留,和張揚一起出門,在賬單上簽字后離開。 張揚并沒有走遠,而是直接來到了牛文強開在對面的愛神卡拉OK,趙新偉和杜宇峰正在里面唱歌,兩人都屬于五音不全的那種,包間里面可謂是鬼哭狼嚎。 張揚走進去就把音樂給關(guān)了。 杜宇峰罵道:“靠!掃興是不是?” 張揚拿起一瓶啤酒,拇指一頂,很瀟灑的開了啤酒蓋,灌了一大口方才道:“牛文強呢?” 說話間牛文強從門外進來了,笑道:“張主任,今晚跟沙縣長的高層會談怎么樣???” 張揚笑道:“屁的高層?麻痹的,整一個老狐貍,請我吃飯就是為了挑事!” 三人都湊了過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他們身為春陽人,對春陽發(fā)生的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 張揚并沒有將自己和沙普源見面的詳情告訴他們,低聲道:“朱恒這個人怎么樣?” 三人中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是牛文強,他老子是財政局局長,所以和朱恒的接觸相對多一些,牛文強的消息也就靈通一些。牛文強道:“他跟李長宇是中學(xué)同學(xué),他擔(dān)任春陽縣委書記也是李長宇極力推薦的結(jié)果,怎么?你不知道?” 張揚愣了,他是真不知道,朱恒和李長宇還有這層關(guān)系,這李長宇也真是的,自己來春陽之前還專門因為溫泉村的事情去跟他打招呼,居然對自己一點口風(fēng)都沒有外露,我靠,這老李最近咋變得越來越陰了呢? 牛文強道:“這個人還是有些手段的,不過他好像特別喜歡用同學(xué)、親戚、朋友,來春陽沒幾天,已經(jīng)提拔了一大批干部,全都跟他有關(guān)系,你問這干嘛?” 張揚把于小冬求自己的事情說了。 牛文強笑道:“于小冬長得不錯?。 ?/br> 張揚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廝說這話什么意? 牛文強接著又道:“你跟于小冬在北京呆了這么久當(dāng)然是有感情的!” 張揚罵道:“放屁,別侮辱我的人格!” 一說人格,屋里三個人同時都笑了起來。 趙新偉道:“我是相信張主任的人格的,在北京的時候,顧大小姐和楚大小姐輪番去查崗,張主任就是想墮落,也沒有墮落的機會?!?/br> 杜宇峰笑得前仰后合。 “一幫賤人!”張揚惡狠狠的罵道。 趙新偉道:“就事論事啊,我看朱恒讓梁在和去頂替于小冬也不是針對你,人家就是想用自己人,換成我也會這么干?!?/br> 張揚道:“我答應(yīng)了于小冬,這件事必須得做到。” 牛文強道:“我看你還是別去找朱恒了,干脆直接打電話給李長宇,讓他出面,我不信朱恒敢不給他這個面子。” 張揚仔細這么一琢磨,牛文強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他直接找朱恒,朱恒未必給自己這個面子,如果發(fā)生了沖突,豈不是正稱了沙普源的心意,被人利用還是很不爽的。張揚說辦就辦,當(dāng)即就給常務(wù)副市長李長宇打了一個電話,對李長宇而言,這也不過是一件小事,可他沒當(dāng)即答應(yīng)下來,畢竟他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李長宇是個謹慎的人,他必須問清楚情況再說。不過李長宇答應(yīng)張揚會盡量去辦,在張揚看來這件事就沒有任何問題了,朱恒再大膽子他也不敢不給李長宇面子。 事情的發(fā)展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張揚第二天上午正準(zhǔn)備離開春陽的時候,接到了于小冬的電話,電話里于小冬哭得很傷心,縣組織部已經(jīng)通知她了,讓她月底完成工作交接,新任春陽駐京辦主任梁在和在近期會去北京接管她的工作。 張揚一聽就火了,明明自己昨晚給李長宇打過招呼了,難道他沒有給朱恒說這件事?他本想給李長宇打電話問一下,可想了想好像并不合適,李長宇昨晚也沒有明白的答應(yīng)自己,就在張揚惱火的時候,縣長沙普源給他打來了電話,沙普源的聲音顯得頗為無奈:“張主任,你跟我說得那件事,我去找朱書記了,也提起你,他說這件事組織上已經(jīng)定下來了,而且已經(jīng)通知梁在和準(zhǔn)備去北京上任了?!?/br> 張揚一言不發(fā)的放下了電話,他當(dāng)然明白沙普源還是在挑撥離間,可這事無論有沒有沙普源煽風(fēng)點火,張大官人的怒火已經(jīng)熊熊燃燒起來了,他對春陽縣委書記朱恒的不爽起源于溫泉村事件,朱恒的不作為被他看在眼里,后來從林秀口中知道,朱恒往溫泉度假村塞了三個熟人,在張揚看來這廝是典型的只知道撈好處,而不給人辦實事的類型。有一點沙普源應(yīng)該不會騙自己,他應(yīng)該給朱恒提過自己,朱恒明明知道于小冬是他張揚的關(guān)系,還這么做,就是根本不給他面子。 張揚沖動的想打電話去質(zhì)問李長宇,可想起李長宇和朱恒的關(guān)系,如果李長宇為朱恒說情,自己也就不好興師問罪了,你李副市長做不好這件事,我自己來做,我可不管他是你的同學(xué)還是什么,我想給他臉,可人家自己不要。 朱恒是縣委書記,張揚總不能像對待別人一樣,沖進縣委書記辦公室對這廝一頓拳打腳踢,那樣的話,會顯著自己沒素質(zhì),還會造成極其惡劣的政治影響,張大官人已經(jīng)在胡光海的身上吃過一次這樣的虧了,他已經(jīng)深刻體會到,打人那是粗活兒,不到必要的時候絕不輕易出手。 張揚一個電話打給了代市長左援朝,左援朝正在聽取開發(fā)區(qū)工程建設(shè)進度的匯報,看到張揚的電話,還是暫時中斷了聆聽,這充分表現(xiàn)出他對張揚的重視。 張揚也沒做別的事情,他只是把昨天發(fā)生在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如實匯報了一遍,然后又把縣委書記朱恒往里面塞了三個熟人的事情說了,他也沒有添油加醋,這些全都是朱恒自己干的事,由不得他不承認。 左援朝首先想到的就是,張揚為什么不去找李長宇,而找到了自己?他對春陽縣委書記朱恒的情況還是有些了解的,知道朱恒和李長宇是中學(xué)同學(xué),難道為了這個原因,李長宇就不愿幫張揚出頭?他相信張揚首先找的肯定不會是自己,畢竟李長宇才是分管旅游的副市長,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不用他這個代市長親自過問,不過張揚既然找到了他,就證明李長宇沒有幫張揚處理好這個問題。 左援朝打心底感到高興,張揚能夠主動找自己,從另外一個層面表明,他對自己過去的那些芥蒂已經(jīng)基本消除了,這可是一個增加兩人感情的大好機會,左援朝低聲道:“小張,你反映的情況很重要,我會過問這件事!” 左援朝掛上電話之后,馬上就給春陽縣委書記朱恒打了個電話,左援朝的問責(zé)簡單而直接:“朱恒同志,我想你給我解釋一下昨天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發(fā)生的事情。” 朱恒對這件事早晚會傳到市里面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他也提前向李長宇做了匯報,不過他還是沒想到代市長左援朝會親自打電話給他,朱恒恭敬解釋道:“左市長,是這么回事……”話還沒有說完,左援朝就已經(jīng)把他打斷:“聽說你往溫泉度假村安排了不少親屬啊!” 朱恒內(nèi)心咯噔一下,他明白左援朝是對自己不爽了,朱恒道:“左市長……” “回頭再說吧,我馬上要開一個辦公會,下午四點鐘才有空!”左援朝聲音冷淡道,他根本不給朱恒解釋的機會,重重掛上了電話,這就是官威,我官比你大,就得壓你,你越想跟我解釋,我越是不聽,我讓你百爪撓心,我讓你坐立不安,這還不算,我還得折騰你,我下午四點鐘有空,你就得乖乖到我面前來報到,我讓你當(dāng)面給我解釋。左援朝兩次打斷朱恒的話,一次掛斷電話,三個動作已經(jīng)完全陷朱恒于被動之中,這就是技巧,這種技巧只有上級對下級使用才有效果。 春陽縣委書記朱恒顯然被代市長左援朝給震住了,他想解釋,沒有解釋的機會,可左援朝最后甩給他的那句話,意是讓他去當(dāng)面解釋,朱恒肯定要去,看了看時間才上午十點鐘,從現(xiàn)在開始到下午四點的六個小時,他注定要在煎熬中渡過了。 張揚沒去找朱恒,他選擇去找梁在和,田忌賽馬的故事他知道,上對中,中對下,我在行政級別上壓不住你朱恒,我對付梁在和這種小蝦米還是綽綽有余的。 梁在和目前還呆在春陽招商辦,這兩天正因為要升任春陽駐京辦主任的事情得意洋洋呢,他現(xiàn)在認為,人都是會走運的,無非是早晚而已,從稅務(wù)局的一名普通司機到招商辦擔(dān)任副主任升任副科級,然后繼續(xù)擔(dān)任司機,表哥朱恒的到來讓他的仕途終于燃起了希望,如今他稱心如意的當(dāng)上了春陽駐京辦主任,組織部已經(jīng)下發(fā)了通知。這兩天把招商辦的工作交付一下,馬上就可以前往北京了。 梁在和正在辦公室接受別人恭賀的時候,張揚出現(xiàn)在他的門外。 看到張揚,梁在和有些迷惑,他不知道為什么張揚會找到自己,自從張揚離開春陽之后,就再也沒跟他有過任何的接觸,如今一斤貴為江城企改辦副主任的張揚又來找自己,他為了什么事?梁在和并不知道張揚要為于小冬出頭的事情,可他能夠猜到?jīng)]什么好事,因為張揚一直都不喜歡他。 梁在和還是很禮貌的將張揚請了進去,張揚瞇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梁在和的辦公環(huán)境,輕聲贊道:“不錯!” 梁在和給張揚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張主任找我有事?” 張揚點了點頭:“我想你推掉春陽駐京辦主任的職務(wù)!” 梁在和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天下間還有這樣的荒唐事,他居然勸自己把到手的官職給辭掉!梁在和雖然對張揚有些敬畏,可那畢竟是張揚在春陽擔(dān)任招商辦副主任的時候,現(xiàn)在你是江城企改辦的干部,從哪方面來說,你管不著我,梁在和笑道:“張主任的意我不明白,我擔(dān)任春陽駐京辦主任是組織上的決定!”言外之意是跟你沒關(guān)系。 張揚并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他低聲道:“春陽駐京辦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干好的地方,你要是一意孤行,我敢保證你會后悔。” “張主任在威脅我?” “有那必要嗎?我只要說一句話,農(nóng)家小院就會撤資,那可是春陽駐京辦的唯一收入來源!” 梁在和就算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這個窩囊氣:“張主任,我的職務(wù)不是你給的,是組織上考察后的決定,你無權(quán)對我指手畫腳!” 張揚笑了起來:“你好好的干招商辦不是挺好嗎?反正都是正科,在那兒干不是一樣?” 梁在和冷著臉道:“對不起,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張揚驚奇的發(fā)現(xiàn)一個司機搖身一變成為科級干部,馬上就沾染上了幾分官威,官這個字實在是太神奇了。他點了點頭,然后起身拍了拍梁在和的肩頭道:“走小心點別被車碰著,睡覺睜著眼睛,千萬別閉過氣去,吃飯的時候慢一點,要是被噎死就不值當(dāng)?shù)昧?!?/br> 梁在和氣得鼻子都歪了,可當(dāng)著張大官人的面他不敢發(fā)作。 掃除障礙的最好方法就是清理掉,張揚身為國家干部,他不可能去殺掉梁在和,再說梁在和也沒這么大的罪過。可他有他的辦法,想當(dāng)初他剛剛?cè)ヂ糜尉稚先蔚臅r候,勞動擺攤設(shè)點的現(xiàn)象嚴(yán)重,他利用一點小小的陰謀手段就將那些攤販全部嚇走,對付梁在和,比那些人還要容易,張大官人一拍一捏之間已經(jīng)留下了禍患。 梁在和在當(dāng)天就生病了,病得很重,這場病來的奇怪,毫無征兆,突然就病倒了。連醫(yī)院都查不出他究竟得的什么病,什么檢查都做完了,還是查不出什么毛病,醫(yī)院認為他在裝病。梁在和清楚自己不是裝病,他很虛弱,虛弱的連都走不動了,這種狀態(tài)連班都上不成了。偏偏這種時候,張揚還幸災(zāi)樂禍的打來了電話:“梁在和,不聽我話要遭天譴的!” 縣委書記朱恒也沒給張揚面子,雖然他知道張揚很有能力,也很有背景,但是朱恒從心底是看不起這個江城最年輕副處級干部的。他讓梁在和取代于小冬擔(dān)任春陽駐京辦主任,這件事早就已經(jīng)定下來了,為此他的表弟也沒少往家里跑,禮物多多少少送了一些,身為春陽縣第一把手,朱恒認為這件事自己還是能做主的,可他并沒有想到張揚會橫插一杠子,他要為于小冬出頭,如果李長宇向朱恒提起這件事,朱恒十有八九會給張揚這個面子,可陰差陽錯,李長宇在接到張揚的電話之后,似乎忘了這件事,這就將矛盾徹底激化了。 林秀在溫泉村事件之后,馬上辭掉了縣領(lǐng)導(dǎo)人情關(guān)系照顧進來的那些員工,這讓朱恒感到顏面盡失,他認為很多事都是張揚在起作用,朱恒很反感,張揚身為江城企改辦副主任,這些事根本不在他分管的范圍內(nèi),朱恒認為張揚多事,春陽地面上的事情還輪不到他管,所以朱恒就是要提拔梁在和,我讓你張揚搞清楚,這春陽縣究竟誰說了算。 朱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張揚發(fā)生正面沖突,可讓他一個縣處級干部向一個乳臭未干的副處級低頭也沒那么容易,朱恒雖然聽說過張揚種種的傳奇,可他認為多數(shù)都是傳言,傳言容易把一個人神話。 這位春陽縣委書記很快就明白了任何傳言都是有根據(jù)的道理。 他提前十分鐘來到代市長左援朝的辦公室門前,可左援朝又讓他等了足足四十分鐘,在四點半的時候才和他見面。 下級面對上級的時候總能表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耐性,朱恒風(fēng)塵仆仆的從春陽趕來,然后又在門外等了足足四十分鐘,可他的心態(tài)仍然平和。 代市長左援朝是故意讓他等的,朱恒一直被左援朝歸于李長宇的陣營中,也正是因為李長宇的緣故,左援朝對朱恒沒有任何的好感,今天有了機會,他剛好敲打敲打他,這等于間接打李長宇的臉。 左援朝緊繃的面孔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拋開個人的好惡不言,春陽縣委書記朱恒在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上做得的確不怎么樣,左援朝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找我什么事?”他是明知故問,如果不是他的電話,朱恒才不會匆匆從春陽趕來。 朱恒心知肚明,嘴上還得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是來向左市長匯報溫泉度假村的情況的。” 左援朝放下手中的鋼筆,向后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在一起:“幾百名村民圍攻投資商,你工作干得不錯啊!” 朱恒多少有些老臉發(fā)熱,他低聲咳嗽了一下道:“那件事是因為度假村和當(dāng)?shù)乩习傩瞻l(fā)生了一些小小的誤會,現(xiàn)在誤會已經(jīng)解釋清楚了,圍困溫泉度假村的村民也已經(jīng)退了,沒有人員傷亡,沒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 左援朝冷冷道:“沒有人員傷亡是你走運,沒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哼!你再敢說一遍,今天貝寧集團已經(jīng)向我們江城市政府提出嚴(yán)正交涉,說我們無法保障投資商的基本安全,他們威脅要從春陽撤資,如果他們真的撤資,你知道會造成多么惡劣的影響嗎?” 朱恒愣了,他并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演變的如此嚴(yán)重。 左援朝站起身來,這讓他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氣勢:“我實話告訴你,投資方已經(jīng)把你利用職權(quán),強行讓他們招收你的親屬成為員工的事情反饋給我們,還投訴你身為縣委書記不作為,對朱小橋村老百姓的破壞情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朱恒苦笑道:“左市長,我一直都很重視溫泉度假村,至于他們說的那幾個人,是我的親戚不假,可并不是我強塞進去的,我身為春陽縣委書記,安排幾個人工作還是可以做到的,我為什么非要選擇溫泉度假村?”他所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左援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你有沒有這方面的問題我不知道,我也沒興趣知道,但是溫泉度假村出事,跟你的工作能力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我們招商的時候,費盡千辛萬苦才把人家給請來,你們倒好,非但不做好本職工作,給投資商安定的投資環(huán)境,反而拆起臺來了?!?/br> 朱恒誠懇道:“左市長,我知道,在溫泉度假村方面,我們幾個縣領(lǐng)導(dǎo)的工作沒有做好,以后我們一定要認真檢討,改進我們的工作態(tài)度?!?/br> “我不喜歡聽假大空,我希望看到實際的東西,朱恒同志,你也是工作多年的干部,四十多歲,年富力強,正是該好好為國家貢獻力量的時候!組織上把春陽交給你,就是想你能夠帶領(lǐng)春陽在改革的道上不斷前進,而不是讓你停滯不前!” 朱恒默然無語,道理的確在左援朝的那一邊,不過直到現(xiàn)在,他仍然認為溫泉度假村事件算不上什么大事,以后重點關(guān)注一下就行了。 朱恒在左援朝辦公司里聆聽了半個多小時的訓(xùn)斥,這才灰頭土臉的告辭離開,看到還沒到下班時間,朱恒打算去李長宇那里問問情況,在走廊里和剛剛從春陽返回的張揚不期而遇。 張揚從朱恒滿臉的頹喪就能夠猜到這廝肯定被很訓(xùn)了一頓,心中忍不住想笑,他向朱恒打了個招呼:“朱書記??!你也來江城了?” 朱恒點了點頭,他并不想和張揚多說話,正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張揚又道:“朱書記,有件事我想找你商量一下?!?/br> 朱恒不得不停下腳步:“張主任什么事情?” “過去我曾經(jīng)擔(dān)任過春陽駐京辦主任,現(xiàn)在的駐京辦主任于小冬是我親自舉薦的?!?/br> 朱恒已經(jīng)意識到這廝想說什么,他低聲道:“張主任想說什么?” 張揚道:“我認為于小冬在北京的工作很出色,她很適合在這種崗位上干?!?/br> “縣里已經(jīng)決定由招商辦的梁在和接替她的工作了?!?/br> “梁在和就是一司機,他根本不懂得搞人際關(guān)系,壓根就沒有領(lǐng)導(dǎo)駐京辦的能力。” 朱恒道:“任何人也不是天生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說完他再不理會張揚,徑直向李長宇的辦公室走去。 李長宇見到朱恒這才想起昨晚張揚拜托他的那件事,一邊摸出煙盒給朱恒上煙,一邊道:“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春熙谷溫泉度假村的事情,你們弄得一團糟,還有,春陽駐北京辦事處的于小冬就不要動了吧。” 朱恒第一反應(yīng)就是張揚找過李長宇,他低聲將度假村的事情解釋了一遍,然后才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于小冬的身上:“李市長,是不是張揚找你了?” 李長宇抽了口煙,點了點頭道:“他在駐京辦那會兒,于小冬是駐京辦副主任,后來他來江城,向組織上推薦的于小冬,其實于小冬的工作還是很不錯的嘛,沒必要動她!” 朱恒道:“可是組織上的任命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 李長宇哦了一聲,他瞇起雙目道:“你跟張揚是不是發(fā)生了誤會?” 朱恒嘆了口氣道:“他鋒芒太露,咄咄逼人,我倒是不想跟他計較來著!他好像把我當(dāng)成敵人了!” 李長宇敏銳的覺察到朱恒和張揚之間恐怕已經(jīng)有了很深的隔閡,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正準(zhǔn)備提醒朱恒不要和張揚作對。 朱恒又道:“剛才我去見左市長,他把我狠狠訓(xùn)了一頓,溫泉度假村的投資商投訴我了?!?/br> 李長宇實在想不通左援朝怎么會注意到這件事,難道是張揚找他出手?這個推測讓李長宇變得警惕起來,他開始意識到從張揚反應(yīng)溫泉度假村的事情,自己就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自己的忽略或許已經(jīng)造成了張揚的誤解。 朱恒看到李長宇沉默不語,他咳嗽了一聲道:“李市長,這次你得幫我解釋一下!” 李長宇道:“張揚有沒有找過你?” 朱恒道:“剛才在走廊上還遇到,他跟我提起于小冬的事情,我沒搭理他,李市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只是組織上都已經(jīng)決定的事情,我總不能出爾反爾,我知道張揚跟你關(guān)系很好,可他做事太囂張了,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春陽的事情輪到他來指手畫腳嗎?” 李長宇自然明白朱恒心中的不滿和激憤,可他更明白一點,朱恒顯然已經(jīng)把張揚得罪了,張揚想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成的,這次朱恒只怕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