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信仰】(下)
張大官人的信仰是什么,其實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信仰的是自己,但是對何長安可不能這樣說,這番話充分的體現(xiàn)到了張揚的政治素養(yǎng),他已經(jīng)可以站在江城利益的角度考慮處理事情,他要維護這個集體的利益,團隊的利益。 在和何長安分手之后,他們各自上了自己的汽車,張揚對常凌峰今天的表現(xiàn)很是不解,他不禁道:“你怎么一句話都不說啊?叫你來就是讓你幫我敲敲邊鼓的,可你倒好,整一個悶葫蘆。” 常凌峰微笑道:“話都讓你一個人說了,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再說了,原則上的事情退讓不得,你有句話說的很對,他投資飛機場就想要機場建設(shè)的管理權(quán),他要是投資興建市政府,難不成要把市委書記讓給他?他沒搞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他是一個商人,咱們搞得是政府工程,政府不是請求他援助的,而是政府可以給他掙錢的機會,他之所以表現(xiàn)的這么強勢,就是因為他號準了我們的脈,他以為我們現(xiàn)在無錢可用,所以想爭取最大的利益最優(yōu)惠的條件。” 張揚道:“什么都從了他,還要我們這些人干什么?可咱們現(xiàn)在手里的確沒有這么多錢可用。” 常凌峰笑道:“急什么,走一步是一步,咱們大方向不變,招標會照搞不誤,何長安說自己有錢,說他可以請來先進的管理團隊,錢我們目前的確沒有這么多,可有經(jīng)驗有效率的管理團隊我們一樣可以請來,我有位老同學叫龜田浩二,一直都在從事建筑管理方面的工作,曾經(jīng)在多個國家參加過機場建設(shè)工程,負責工地指揮工作。” “日本人?。俊睆埓蠊偃藦拿稚暇团袛喑鰜砹?,這也難怪,常凌峰就是從日本留學過來的,他同學之中當然日本人居多。張揚道:“我聽說日本人工貴,你讓他過來,薪酬恐怕不菲吧?” 常凌峰笑道:“有些錢是必須要花的,把錢花在刀刃上,方能無往不利?!?/br> “日本人也是以工頭,得多少錢?。俊?/br> 常凌峰道:“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越來越摳門了。” 張揚道:“沒法不摳門,咱們可用的資金就這么多,都是求爺爺告奶奶才弄來的,錢到用時方恨少。” 常凌峰笑了起來。 張揚又道:“你說我們要是請一日本工頭,該不會給有心人落下話柄吧?” 常凌峰道:“你不是一個瞻前顧后的人啊,你過去做事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 張揚道:“我怎么聽著你好像在罵我呢?” 常凌峰笑道:“你是我領(lǐng)導(dǎo),我就是罵你也得在背著你的時候?!?/br> 張揚指著常凌峰道:“學壞了,不用問,全都是跟章睿融學得?!?/br> 常凌峰道:“別把她扯進來,她跟這件事可沒關(guān)系。” 張揚道:“怎么沒關(guān)系,你的蛻變就是從她身上開始的?!?/br> 常凌峰可不敢跟他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下去,岔開話題道:“學校就要開學了,最近一段時間我得去豐澤,籌備的事情,我只能幫你物色幕僚組建團隊,至于資金方面,還得你自己想辦法。” 張揚道:“看來我要跟何長安這只老狐貍好好周旋一番了。” 張揚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何長安當成單純的商人看待,何長安的手腕和能力他是清楚的,張揚也已經(jīng)做好了想準備,何長安認準的事情不會輕易放棄的。張揚不想放棄管理權(quán),可是他還惦記著何長安手里的錢,這兩件事還是很有些矛盾的。 江城市最高領(lǐng)導(dǎo)層也因為何長安的出現(xiàn)而分成了兩派,其中一派是以左援朝為首的支持派,他們支持的不是張揚,而是何長安。 常委會上,左援朝代表這一團體提出了他的觀點,左援朝道:“我覺著何長安愿意出資是一件大好事,人家拿出這么一大筆錢來修建新機場,給人家管理權(quán)和話語權(quán)也是應(yīng)該的,我們做領(lǐng)導(dǎo)的,應(yīng)該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一些,看問題的時候要站得高一些?!?/br> 組織部長徐彪道:“那也不能不顧黨性原則,什么都是他說了算,我們政府的顏面何在?” 左援朝微笑道:“老徐,你是覺著顏面重要還是老百姓實打?qū)崼@得利益重要?” 政協(xié)主席馬益民道:“左市長說的話我贊同,何長安是國內(nèi)有數(shù)的富商,他擁有豐厚的資金,有了他的資金注入,我們建設(shè)江城新機場的事情就能夠迎刃而解,我們這些領(lǐng)導(dǎo)干部,都是老百姓的公仆,要時刻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br> 榮鵬飛道:“有件事我需要提醒各位常委,何長安是個商人,將新機場的建設(shè)管理權(quán)交給他,誰能保證他會將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馬益民道:“商人之中也有愛國商人,據(jù)我說知何長安是個慈善家,就算他打算從這一項目中獲得利益,可我們現(xiàn)在缺少資金,單靠政府財政,根本負擔不起這么大的項目,機場建設(shè)指揮部也籌備了一段時間,可除了幾家銀行的貸款以外,我沒看到太多的進展,資金方面還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缺口。何長安愿意出錢,我們可以本著互利互惠的原則跟他合作,其實我們的眼光不要只看眼前,新機場項目代表江城市的形象不假,可是如果建不起來,永遠只能是空中樓閣,望而興嘆。杜書記多次強調(diào)要將新機場項目作為向香港回歸致敬的賀禮,可工程到現(xiàn)在還沒有啟動,資金遲遲不能到位,那些想法只能是空談,現(xiàn)在這么好的一個機會擺在我們面前,我們沒理由錯過?!?/br> 杜天野沒說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將目光投向李長宇,是希望李長宇在這種時候說話,提出一些他的意見??衫铋L宇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低頭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左援朝道:“我看是好事,改革開放首先要求我們這些干部要開拓自己的維,眼光遠一點,膽子大一點,前怕狼后怕虎是干不好革命工作的。新機場建在咱們江城的地盤上,不怕他何長安搞花樣,就算將管理權(quán)交給他,也沒什么了不起,我們一樣可以起到監(jiān)督作用嘛!” 杜天野緩緩落下茶杯道:“趙主任,你是新機場項目的副總指揮,你說說自己的意見?!?/br> 趙洋林本不想說話,可杜天野既然點了他的名,他也只好說說,趙洋林咳嗽了一聲道:“我覺著大家說的都有道理,開拓吸引投資是對的,可堅持黨性原則,照顧政府形象也是對的,我在想怎么才能將兩者更好的結(jié)合起來,做到兩全齊美?!?/br> 左援朝心中暗罵,趙洋林已經(jīng)完全成了個和稀泥的,這老頭子現(xiàn)在只想著為他女婿爭取最大的政治利益,根本不敢得罪杜天野了。 徐彪也不爽,他心直口快:“自古以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想兩頭討好根本是不可能的。”他這句話明著是在說會議討論的事情,可所有人都聽出他連帶著諷刺了趙洋林的政治立場,一個個心里都暗暗發(fā)笑。 趙洋林卻依然不動聲色,他微笑道:“總能想出辦法的,大家發(fā)揮集體智慧,求同存異,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嘛!”政治老油條的本色表露無遺。 從開會到現(xiàn)在始終沒有說話的李長宇終于發(fā)言了,他平靜道:“大家忽略了一件事,何長安有錢不錯,可是他利用手里的這一優(yōu)勢,正在向我們江城施壓,他想得到新機場建設(shè)管理權(quán),其背后真正的目的是要在新機場建設(shè)上獲得最大的利益,這才是問題的根本所在,我們要是答應(yīng)了他的條件就是屈服!”李長宇笑道:“我還沒見到過這么厲害的商人,他居然敢利用財勢來威脅政府?!?/br> 馬益民道:“小題大做,哪有那么嚴重!” 榮鵬飛道:“我倒覺著李副市長說得不錯,何長安在用商業(yè)的手法跟我們政府做生意談條件。” 左援朝道:“那你們什么意?放著一大筆投資,放著建設(shè)新機場最好的機會不要,咱們眼睜睜看著這個機會溜走?改革同樣需要變通!黨性原則我們不能忘,可是管理城市本身就是一種經(jīng)營,我們考慮的是在不違反黨性原則的情況下讓老百姓獲得最大的利益?!?/br> 杜天野笑了起來,所有常委都對他的笑感到莫名其妙,一個個都盯住杜天野的面孔,等待著他的解釋。 杜天野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件事輪不到我們cao心,張揚既然拒絕了何長安,就有他自己的理由,是我把新機場項目交給張揚去做的,我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我對張揚擁有足夠的信心,你們討論這件事我歡迎,可是誰要是否定張揚,就是否定我,就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我說過,新機場的建設(shè)管理權(quán)現(xiàn)在屬于張揚,這件事沒有討論的必要,長宇同志的一句話說得好,我也沒見到過這么厲害的商人,敢用財勢威脅政府,一個對江城政府不尊重的商人,是不可能考慮到江城老百姓利益的,他再有錢,又能有多少錢,富可敵國?那只是傳說中的字眼,我們江城的財政雖然緊張,可是還沒到看別人臉色的地步,我相信,我們就算不用他的錢一樣可以將機場建起來。” 會場上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左援朝暗自嘆了一口氣。 杜天野又道:“我們要相信自己的同志,沒有彼此的信任,我們的團隊就談不上真正的凝聚力?!?/br> 馬益民道:“杜書記,我還是覺著這次的機會很難得,錯過了就實在太可惜了……” 杜天野笑瞇瞇道:“馬主席,你做政協(xié)工作的,不懂經(jīng)濟!” 這句話說得絲毫沒有給馬益民面子,說得馬益民老臉通紅,恨不能沖上去抓住杜天野的衣領(lǐng)理論,可他不敢,杜天野才是江城的第一領(lǐng)導(dǎo)人,拋開職位不言,杜天野的體格也比他健壯多了,方方面面都要勝出自己許多,如果跟人家硬碰硬,那純屬自找難看。 趙洋林有些同情的看著馬益民,馬益民今天表現(xiàn)的實在有些太過激進了,趙洋林忽然明白,正是自己在立場上突然采取了中庸之道,才讓左援朝、馬益民這個團隊出現(xiàn)了慌亂,他們少了一個主心骨,趙洋林不免有些得意,事實證明了自己的重要性,可時間已經(jīng)不允許他繼續(xù)玩政治游戲了,女婿孫東強的前途命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在新機場上他所采取的妥協(xié)態(tài)度,正是他和杜天野之間政治利益的交換。 左援朝看了看馬益民,又看了看趙洋林,他的心中充滿了無奈和不滿,趙洋林這只老狐貍已經(jīng)徹底不能指望了,此消彼長,杜天野最近的風頭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勁,這樣發(fā)展下去,以后的江城再也沒有他說話的權(quán)力,他決不能任由事情發(fā)展下去。 馬益民還沒從尷尬中恢復(fù)過來,杜天野已經(jīng)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