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前傳(16)親情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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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三港公司宿舍樓靜悄悄的,溫熙的陽光照在一排排晾曬的衣物上,沒有人進出的門衛(wèi)房里也是一片慵懶,門衛(wèi)鐵拐李瞇著眼睛打瞌睡,他早上已經(jīng)護送白莉媛買菜回來了,此刻正在補充徹夜相思造成的失眠。 鐵拐李睡得很死,家屬大院的門衛(wèi)本來就沒什么工作任務(wù),除了晚上關(guān)關(guān)門、白天開開門外,并沒有太多事要做,這本來就是一個照顧殘疾人的崗位,鐵拐李就算啥都不干,只要每天都坐在門衛(wèi)房里,也不會有人來追究他。 更何況,上午這個時間段,出門上班的出門去了,沒出門的也大多呆在家里,鐵拐李究竟睡不睡覺,沒人會去在意,而睡著了的鐵拐李,也沒有可能去在意大院里發(fā)生的事。 所以,鐵拐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心目中視若女神的白莉媛,此刻正在自己的家中遭到男人的襲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了好久的白莉媛,此刻已經(jīng)被男人脫下了身上所剩不多的衣物,她那具從未被鐵拐李一窺真相的白虎蜜xue,此刻正被一個陌生男人的陽具所威脅著。 而且,只要那個男人胯下再往前用力一拱,他已經(jīng)充血發(fā)紅的大guitou就可以擠開那兩片嫣紅肥厚的蜜唇,侵入那道正在源源不斷分泌出透明液體的鮮紅小縫,在這個成熟少婦天然分泌的花蜜性液的潤滑下,男人的陽具將毫無阻擋地整根插入白莉媛那緊窄多rou的蜜xue腔道,成功占據(jù)這個絕代尤物美少婦的私密性器。 白莉媛也意識到自己將要面對的處境,她也用盡全身的力氣盡力掙扎著、反抗著,但一切都無濟于事,她所要反抗的男人太強壯了,這不是一個獨身寡居的小婦人可以抵抗的。 離開了丈夫的庇護,失去了鐵拐李的保護,眼看著白莉媛就要在自己的家中受人yin辱,再次淪為陌生男人胯下的玩物,再一次的失貞。 正當白莉媛閉上美目,心有不甘地咬緊牙關(guān),準備接收無奈而又可悲的命運之時,卻意外發(fā)現(xiàn)下體那根玩意的插入并未如期而至,羅大個子圈住自己身體的雙手反而有逐漸松開的跡象,原本緊握著自己嘴巴的大手開始漸漸失去力量,而從他嘴巴鼻子里噴出來的呼吸卻更加地急促。 白莉媛背對著羅大個子,并不知道她背后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卻可以確認,羅大個子此刻的確沒有進一步用他的陽具插入自己的行為,或者說缺乏這種能力。 而且,羅大個子非但沒能再用他的陽具作惡,他想要保持禁錮白莉媛的力氣也在消退,白莉媛明顯感到自己的身體松懈了不少,她的胳膊開始可以活動,她的腰部也可以擺動了。 白莉媛獲得了些許自由,她的力氣和反抗意愿再一次回來了,她很好地抓住羅大個子松懈的時機,抬腳用力向后一蹬,正好踢在了羅大個子的大腿上,“唔”羅大個子悶哼一聲,意外地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白莉媛借助著這一蹬的機會,向前沖了幾步,沖出了羅大個子的控制圈,也甩開了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掌。 羅大個子出乎意料般的沒有繼續(xù)采取行動,這讓白莉媛感到有些詫異,她不等身子完全站穩(wěn),就扭頭向后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不僅僅只有她和羅大個子兩個人,不知何時起,又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身材跟羅大個子差不多高,體型卻要更加魁梧些,尤其是他的一雙胳膊粗壯如鐵杵、孔武有力,這雙胳膊此刻正像三角架般鉗住羅大個子的脖頸,從袖口露出的黝黑手臂上肌rou塊墳起,顯然正在發(fā)力。 正如先前白莉媛被羅大個子圈住無力抵抗一般,羅大個子此刻也無法與圈住他脖頸的這個男人較勁,所以他很快就xiele勁,讓白莉媛逃出生天,而隨著男人的胳膊越收越緊,羅大個子明顯呼吸開始困難,眼皮也逐漸上翻,此時他忙不迭地開口求告道: “哥們……大哥……你饒了我吧,我……快喘不過來了……” 男人雖然身體在發(fā)力,但言語上還是十分冷靜地道: “你下次還敢不敢走進這間屋子,還敢不敢sao擾她?!?/br> 羅大個子此刻怎么敢說個不字,連連滿口答應(yīng)下來。 男人主要是為了保護白莉媛,對羅大個子略施薄懲就及時收兵了,聽到羅大個子的保證求饒后,他逐步地放松手里的力道,讓羅大個子能夠喘息。 羅大個子胯間先前還耀武揚威的那根玩意,早在主人受攻擊時就軟了下來,這時候他顧不得其他,忙不迭地拉褲子往外跑,屁股上卻又挨了一腳重的,差點摔倒在門檻上。 羅大個子也不敢計較什么,此刻只想早點離開這個丟人又丟臉的屋子,他頭也不回地拉著褲子跑出屋外,溜之大吉。 見義勇為的男人目送羅大個子走后,目光轉(zhuǎn)向白莉媛的方向,兩道濃黑粗眉下方的虎眼露出關(guān)心的神色,道: “弟妹,你……沒事……吧。” 白莉媛對這個男人毫不陌生,看到他,好像見到了親人一般,原本的驚嚇惶恐都化為了委屈和傷心,她一下子撲到男人懷里,抽泣地哭了起來。 “大哥,你怎么才來吖,我……我差點被……那個人……給欺負了……” 白莉媛稱之為“大哥”的這個男人,正是亡夫高嵩的親哥哥高巍,作為高家的代表,他曾經(jīng)在喪葬期間奔前忙 后,為白莉媛減輕了很多負擔,所以白莉媛對這個大哥十分感激。 雖然高嵩下葬后,白莉媛就很少與高家有走動來往,但高巍卻沒有把自己曾經(jīng)的弟妹和自己的親侄兒忘記,一段時間會來看看她們娘兒倆,每次都給她們帶點錢、帶點生活必需品之類。 沒想到,高巍今天的出現(xiàn),正好拯救了白莉媛,讓她免受羅大個子的性侵,也無意間保住了自己曾經(jīng)弟媳的清白和貞潔。 高巍的個子比高嵩要高半個頭,所以白莉媛此刻正好趴在他厚實壯碩的肩上,在平常男人眼中高挑的白莉媛此刻卻像只嬌弱的小鳥一般,十分無助地尋求這個自己向來敬仰的大哥庇護。 丈夫去世后的遭遇,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在經(jīng)過呂宅那件事的刺激,以及方才被鄰居性侵的一系列不愉快的情緒,白莉媛恰好找到了高巍這個可以信賴的男性可以傾訴,所以積蓄已久的壓力就像堰塞湖破堤般,一下子全涌出來了。 “大哥……你不知道……我這段日子……過得好苦吖……” 聽著前弟媳用她溫柔好聽的聲音帶著抽泣的哭訴,高巍這個大男人也為之動容。 更何況,白莉媛此刻靠在自己肩膀上,她先前被羅大個子扯下來的上衣紐扣尚未扣好,那條被羅大個子脫掉的文胸還躺在地面上,所以高巍可以感覺到弟妹胸前那兩大團又飽滿又柔軟的球狀物,正有力地壓在自己的胸膛上,讓他無法不去想象那里面的形狀。 白莉媛那一頭烏黑光滑的長發(fā)披散在腰間,隨著她身體的聳動輕輕搖擺,將她身上獨有的天然體香不斷地送至高巍鼻尖,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雖然白莉媛曾經(jīng)是高家的人,但男女有別,再加上白莉媛早早就搬離了高家老宅,所以高巍向來與這個弟妹接觸不多,所以今天這種情況下兩人靠得那么近,對于高巍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有些不知所措。 像白莉媛這樣美貌的女子,平常人哪有機會如此接近,可高巍卻是很看重家庭、很傳統(tǒng)的一個男人,雖然白莉媛此刻是在特殊環(huán)境、特殊情形下做出這個舉動,但高巍卻不能借著這個機會去做越軌的事,所以他很快就覺得兩人之間這樣的姿勢很不妥。 高巍想要用手推開白莉媛,但他的視線轉(zhuǎn)到白莉媛肩上,卻像被火燙著般迅速轉(zhuǎn)開。 白莉媛的襯衫滑落了一半,所以整個羊脂白玉雕成般的肩膀完全裸露在外,那細長的脖頸,瘦瘦的肩胛骨,還有玉石般光潔細膩的背部,都讓高巍不敢接觸。 高巍無奈,只得雙手舉在空中,盡量減少自己身體與白莉媛接觸的部位,口中尷尬地道: “弟妹,你……要不要……先收拾一下,咱們再慢慢說?!?/br> 高巍這么一說,白莉媛馬上醒悟過來,她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未亡人的身份,與前夫的哥哥這么靠近,是一件很不妥當?shù)男袨椤?/br> 雖然剛才是情緒激動之下,但兩人靠得時間長了,如果給人看到,不免又有流言蜚語。 白莉媛慌忙將自己的臻首從高巍的肩上抬了起來,她纖手扶著高巍的肩膀,讓自己的身體向后移開,直至兩人保持足夠的距離,這才略帶羞澀地感激道: “大哥,謝謝你。你……你真是太好了。” 白莉媛對高巍的感激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出現(xiàn)挽救了自己,而且是從他的言行舉動中可以看出,高巍對自己十分尊重,從始至終都把自己當作至親來看待。 不過白莉媛方才退了這么幾步,與高巍的距離是拉開了,但也讓整個人完全進入高巍的視線之中,尤其是她胸前那條襯衫開的大口子,把兩大坨又白又軟的奶rou都暴露在高巍面前,雖然只是露出了一部分,但這種半遮半掩的袒露,反而更能激發(fā)男人的想象力,對男人的殺傷力也更強。 高巍只看了白莉媛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他趕緊扭頭背過身去,嗡聲嗡氣地道: “弟……妹,你先整一整衣裳吧,我……我到外面呆會?!?/br> 白莉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衣衫不整,存在春光外泄的危險,她玉臉上又是一紅,慌忙撿起地上的文胸,穿戴好后,又扣好襯衫的扣子,將先前沒有穿好的內(nèi)褲裙子收拾清楚,再對著鏡子梳理了下凌亂的長發(fā),在腦后輕輕綁一個馬尾,這才敢重新走出房間。 看著高巍背對著自己,站在房門外的偉岸身影,白莉媛心中的敬意和感激又多了一層,這個大哥不但身材高大,他的靈魂境界也十分高大,實在是難得的好男人。 “大哥,讓你久等了,快進來喝口水吧?!?/br> 白莉媛溫婉柔和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高巍這才轉(zhuǎn)身走入屋內(nèi),只見這個弟媳已經(jīng)收拾整齊,新綁的馬尾讓她更顯青春嬌俏,比起先前少許裸露的樣子,高巍覺得此刻的白莉媛更加美了。 坐在屋中僅有的一張小方桌,喝著白莉媛用老家?guī)淼牟枞~,高巍一邊聽著白莉媛訴說這段時間以來發(fā)生的事情,一邊打量著屋內(nèi)的陳設(shè)和環(huán)境。 雖然白莉媛已經(jīng)很努力地表達自己過得不錯,但桌上紗籠罩著的剩菜,缺了口子還在使用的器皿,縫紉機旁堆積著的舊衣服,以及小侄兒寫滿了正面又寫背面的作業(yè)本,都讓高巍看出這個小家庭局促不安的經(jīng)濟狀況和生活環(huán)境。 所以當白莉媛談起三港公司內(nèi)部的動蕩,以及這個宿舍樓 鄰里間的種種流言蜚語和齷齪行徑時,高巍那兩道粗黑的濃眉皺了又皺,他匆匆將碗里的茶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沉聲道: “弟妹,這個地方不適合我們正經(jīng)人家居住,你收拾收拾,和我回高家老宅去住吧?!?/br> 白莉媛只是難得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所以才把自己的苦處難處說了這么多,她完全沒料到高巍會如此提議,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雙手緊扣,躊躇道: “這……這樣……合適嗎?” 高巍是個拿了主意就不變更的人,他拍拍胸膛道: “你是我高家的人,小石頭也是我們高家的香火,這是名正言順的好事,只要有我在,沒有人敢欺負你。” 白莉媛又驚又喜,她思前慮后,把各種顧慮和好壞都想了個遍,卻也想不出比高巍的提議更好的法子。 雖然她心中還有很多擔憂,但高巍那高大偉岸的身形,低沉厚重的嗓音,卻給了她無限的勇氣。 面對著這個敬重敬愛的大哥,白莉媛抿了抿嘴,用力點了點頭,玉臉上再次綻放出難得一見的笑靨。 …… 白莉媛之所以同意回高家老宅住,主要是兩個方面的考慮:一方面是三港公司的情況每況愈下,雖然她自己的那一份撫恤金沒有問題,但周邊的鄰居們個個都有下崗的可能,整個企業(yè)上上下下都充滿了危機和不安,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么樣,繼續(xù)留在這個臺風(fēng)口,實屬不智;另一方面,隨著下崗工人的日益增多,每天閑在家里的人越來越多,這些無所事事卻精力充沛的男人們,每天晚上不是喝酒打牌,就是關(guān)起門來打老婆孩子,哭鬧聲每天持續(xù)到深夜,整個宿舍樓已經(jīng)沒有先前的平和安靜,并非安居樂業(yè)的場所。 再加上此刻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宿舍樓也沒有人管理,東鄰西舍已經(jīng)出了好幾起入室盜竊案,雖然白莉媛家還沒有被波及,但那天早上羅大個子的侵犯已經(jīng)明顯擺在眼前,要不是高巍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shè)想。 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是白莉媛這樣一個年輕又漂亮的寡婦,身邊又沒有一個男人照看保護,在這個越來越亂的宿舍樓里居住,無論是對白莉媛,還是對石頭兒而言,都是一件危險的事。 當然,還有一個理由白莉媛沒有說出來,她只是放在心里頭想了想,那就是呂江的那件事。 雖然那天在呂宅發(fā)生了事情,但不知是呂江把秘密保守得十分嚴實,還是呂江夫人暫時沒有余力來和白莉媛算賬得緣故,一直以來都沒有人拿這件事傷害白莉媛,但只要白莉媛還在三港公司宿舍樓呆著,誰知道哪天就會被誰給披露出來,那時候白莉媛的臉面就不知往哪里掛是好了。 所以無論從自己還是孩子的角度考慮,白莉媛現(xiàn)在都急于想要逃離三港公司這棟宿舍樓。 但對于一個沒有工作的寡婦而言,白莉媛還能去哪里呢,在淮海這座大城市,她根本沒地方可去。 高巍的出現(xiàn),無疑是給白莉媛帶來了難得的一道光,讓她看到了逃離這里的一線生機。 只不過,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白莉媛不是沒有猶豫過。 因為高家老宅對于白莉媛而言,也不是無憂無慮的天堂。 在白莉媛剛嫁入高家的前兩年,她不是沒有在高家老宅生活過,但她和公公婆婆之間相處得并不是很融洽,矛盾深到無法在一個屋檐下共處,所以一分到三港公司的宿舍樓,就忙不迭地搬了出來。 因為這一段經(jīng)歷的存在,白莉媛和高家之間的關(guān)系也很冷淡,除非必要的場合,平時基本不來往,高嵩去世后,白莉媛與高家的紐帶只有高巖一個了,但高家二老對這個孫子也不聞不顧,所以白莉媛對回高家老宅這件事,心里頭還是有很大的抵觸的。 要不是有高巍在,白莉媛絕對下不了這個決心,也不會接受搬回高家老宅的建議。 幸好有高巍在,白莉媛才能夠鼓足勇氣,面對自己曾經(jīng)想要逃離和厭惡的那個家;幸好一切有了高巍的幫助,白莉媛才能打點好三港公司這邊的事情,將自己和石頭以及不多的行李搬回位于鹿灣區(qū)的高家老宅。 高家老宅是一棟帶有典型淮海市特色的石庫門老建筑,始建于上個世紀物資缺乏的年代,高嵩的爺爺曾經(jīng)是活動在江浙一帶的中藥材商人,從淮海市附近的鄉(xiāng)下收購中藥材,收拾曬干后販賣給淮海市的中醫(yī)診所和生藥鋪,一年四季都奔走在外,靠他的勤勞和眼力攢下了一些資本,娶了同行的女兒為妻,在當時建筑還不多的鹿灣區(qū)蓋了這棟房子,生兒育女,安定了下來。 當前網(wǎng)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fā)送郵件到 diyibanZhu#Gmail. 獲取最新地址發(fā)布頁! 可惜,安定的日子沒過多久,翻天覆地、改朝換代就來了,幸好淮海市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商業(yè)城市,對于工商行業(yè)的政策也有所不同,高家的中藥生意自然不能照舊,但公私合營后還是能重cao舊業(yè),只不過從之前為自己家的生意工作,改成為中草藥合作社工作罷了。 高嵩的父親雖然不是在什么大富大貴的家庭出生,但高嵩的爺爺省吃儉用攢下的家產(chǎn),都無私地提供給了高嵩的父親享用,高嵩的父親也毫不矜持地揮霍了起來,直到長江口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槍炮聲,昔日浪蕩子的好日子就此結(jié)束了。 幸好建國后沒多久,高嵩的爺爺便去世了,高嵩的父親正是在這個時期,從自己父親手中接過了這份工作,雖然他沒什么大本事,但家傳的中草藥技能還是可以用的,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但卻順利成為鐵飯碗的一員,成為千萬個淮海市民之一。 高嵩的爺爺在世的時候,也曾經(jīng)為自己的浪蕩子將來擔憂發(fā)愁,所以想盡辦法,從自己老家的遙遠鄉(xiāng)下找了個手腳麻利、能說會道的姑娘,那就是高嵩的母親。 高嵩的爺爺果然想得很周到,高嵩的父親活了大半輩子,仍然是個不能當家的浪蕩子模樣,家道中落后他無力從事之前的風(fēng)花雪月,但他也沒有重振家業(yè)的打算和雄心壯志,當時的環(huán)境也不允許他做點什么,所以除了按時上下班和一點抽煙的愛好外,高嵩的父親諸事不理,一切家事都甩給自己的妻子主張。 公平地說,高嵩的母親算得上是個女中豪杰,這個鄉(xiāng)下姑娘大字不識一個,出生的村子離最近的鎮(zhèn)子有六十里路那么遠,一頭扎入淮海這個大都市,卻一點膽怯和認生都沒有,就算直到自己嫁了個浪蕩子也毫不在意,反而主動承擔起高家的大小事務(wù)。 在公私合營后,高嵩母親更是走出了一條新路子,她仗著自己貧農(nóng)出身的良好背景,能說會道、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很快就與接管這個城市的中堅階層打成一片,不但擔任了街道的婦女主任,還參加秧歌隊、生產(chǎn)小組,成為當?shù)剡h近聞名的婦女先鋒。 要不是高嵩母親的文化程度實在差了點,按照她的性格和積極表現(xiàn),說不定真的可以再上一層,成為正式的公家人。只可惜,她在那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站錯了隊伍,犯了一些不應(yīng)該犯的錯誤,最終還是被無情地刷了下來。 不過,雖然高嵩母親的政治生涯止步于此,但她還是利用自己的努力和影響力,讓自己所生的兩男一女都安排了正式工作。 除了二兒子高嵩進入三港公司當了技術(shù)工人外,高家大兒子高巍進入淮海海運公司做了海員,一年有7、8個月都在遠洋貨輪上工作;高家小女兒高小妍也在中專畢業(yè)后,進入了淮海市有名的百貨國企,每天穿著制服站在大商場的精品柜臺后。 高家的這一代,雖然沒有繼承祖輩的財產(chǎn),也沒有繼承祖輩的技藝,但他們都順利地進入了公家單位,端上了當時令旁人羨慕的鐵飯碗,也算是不錯的家境了。 當然,要實現(xiàn)這些成果,光靠高嵩爸爸高老頭的本事是不夠的,高老頭那個從十里八鄉(xiāng)娶來的高老太居功甚偉,這也越發(fā)增強了高老太在高家的地位和話語權(quán)。 成為當之無愧的一家之主后,高老太的語言舉止愈發(fā)地往高處走,雖然在外人眼中她只不過是個子長得高、嗓門子喊得亮、臉皮子比較厚、膽子也比較大的一個普通婦女,但高老太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鯉魚躍龍門,從偏遠鄉(xiāng)村婦女上升為真正淮海人的地位。 高老太自我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后,也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本地淮海人的優(yōu)越感,以及對外地人尤其是農(nóng)村人的排斥。 在這種情況下,從同樣偏遠鄉(xiāng)村出來的白莉媛,就成為高老太眼中挑剔的對象。 在高老太眼中,這個兒媳婦就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土包子,既沒有什么財勢也沒什么背景,能夠嫁入他們高家就是上輩子積來的福分,到了高家還不是要做牛做馬報答她。 再加上白莉媛的性格溫柔和氣,行事作風(fēng)又十分保守恬靜,在伶牙利嘴、大膽潑辣的高老太面前簡直就是個軟柿子,可以任由她捏來捏去。 所以在高家老宅的這段日子,是白莉媛人生中最為難熬的一段時間,寄人籬下、被人擺布、受人白眼的生活,幾乎摧毀了一個剛從少女邁入人妻身份的女子,對未來和幸福的所有幻想和憧憬。 能夠逃離高宅,白莉媛將其視為獨立掌握人生的重要一步,也是她與高嵩幸福生活的必要基礎(chǔ)。 三港公司的宿舍樓雖然狹小,但那里才是屬于高嵩和白莉媛的家,才是他們擁有的一片天地。 只不過,老天并不眷顧白莉媛,就連那一片天地也要將其剝奪,隨著高嵩的離去,三港公司的變動,呂江的步步緊逼,三港公司宿舍樓已經(jīng)不宜居住,白莉媛只能選擇離開,只能回到她之前逃離的那個高家。 雖然白莉媛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回到高宅所面臨的一切還是超出了她的預(yù)料,盡管有高巍在身邊斡旋安排,但高家兩老的本性是不會改變的。 初來咋到的那幾天,高老太拿出久違的熱情姿態(tài),把她們娘兒倆安排到了高嵩之前的房間里住下,抱著明顯已經(jīng)生疏了的石頭又親又摸,又是噓寒問暖,又是關(guān)心備至,一副慈祥老奶奶的風(fēng)范。 高老頭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也溜到街上去了半年,拿出自己平時不輕易使用的私房錢買了烤鴨燒雞,算是為自己的孫子兒媳加餐了。 高巍的妻子張玉鳳、他的兩個兒子也十分熱情地圍繞在白莉媛身邊,一邊安慰她,一邊表達對她和石頭的歡迎,這一家子的集體表演,把白莉媛哄得信以為真,還以為高家真的轉(zhuǎn)變了,把自己和石頭當作自家人看待,滿心歡喜地打算在這個家里扎根下來。 但事情并沒有白莉媛所想的那么簡單,高家二老的表現(xiàn)也只是曇花一現(xiàn),很快他們就從剛回家的熱情里冷淡了下來,對于白莉媛的關(guān)心和照顧沒有維持一個 禮拜,一切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 這個周末的晚上,白莉媛和高家一起在客廳吃飯,高老頭前幾年找人做了張大圓桌,足夠十來個人同時上桌吃飯,不像之前白莉媛還在家里時的那張小桌子,得等到長輩們都吃完飯后,作為媳婦的才能上桌。 不過,桌子雖然變大了,但白莉媛在桌上的位次卻沒有變化,除了高老太、高老頭坐在首位外,接下來是長子高巍以及長媳婦張玉鳳,再下來是石頭的兩個堂哥,另一頭是高家的小女兒高小妍,最后才是白莉媛和石頭。 雖然被安排在最無足輕重的位置,但白莉媛也沒有去抗議什么,她的性格原本就不喜歡計較,再加上自己現(xiàn)在寄人籬下,能夠有個安身之地就好了,哪里還會要求那么多。 所以,一向溫柔恬靜的白莉媛,只是默不作聲地一邊自己吃飯,一邊督促比較挑食的兒子吃飯,完全不參與飯桌上的高談闊論。 在飯桌上,同樣寡言少語的是高家的兩個成年男人,高老頭和高巍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主,所以飯桌上的聲音主要由高家那幾個成年女人在主導(dǎo)。 其中又以高巍妻子張玉鳳的聲音最大,她是土生土長的淮海本地人,雖然上一輩并沒有什么大本事,她也只是繼承母業(yè)在當?shù)亟值赖乃姽臼召M處上班,但光憑淮海本地人和單位上班這兩點,就足以讓張玉鳳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尤其是在來自遠郊鄉(xiāng)村又沒有工作的白莉媛面前。 雖然張玉鳳年紀與白莉媛相差無幾,長得也是細皮嫩rou,有種小家碧玉的漂亮,但她身高卻不到160,再加上這些年在收費處坐多了,身上的脂肪越來越多,整個人就像是氣球般被吹大似的,脖子和胳膊都是一圈圈的rou,已經(jīng)全無當年結(jié)婚時的顏值,更像個中年婦女。 不過張玉鳳的性格向來張揚外向,她非但不會因為自己的身材而自卑,反而越發(fā)顯得粗放豪爽,說話中一口一個“老張”自稱,中氣十足地像個男人。 “咱們老張家的男人個個都是好樣的,我小弟現(xiàn)在承包了一家電廠,年利潤起碼百萬以上,我們老張家的兄弟們都在廠子里幫忙。” 張玉鳳現(xiàn)在最得意的就是她的兄弟,老張家早年間沒有遵守計劃生育,生了5、6個男孩子,這讓他們頗為自豪,老張家的男孩子們個個都彪悍好斗,附近街道的鄰居們紛紛避而遠之,沒想到這幾年,他們不知鉆對了什么門路,居然承包下了一個快破產(chǎn)的國有電廠,又從銀行里貸來了款,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得,一下子老張家就發(fā)達了。 自己娘家的成功,讓張玉鳳在高家的底氣更加硬了,原本她就頗受高老太的寵愛,這幾年愈發(fā)不得了,高家上上下下都捧著她,讓她儼然有福晉娘娘的感覺。 果然,一提到老張家的兄弟,高老太就接上了話茬。 “鳳啊,小舅舅們現(xiàn)在這么厲害,什么時候你去說說,讓我們家老大也去電廠幫忙……” 高老太的意思很明顯,張玉鳳也很清楚婆婆的想法,她當然也愿意自己丈夫能夠出人頭地,但相比起來,張玉鳳更注重自己娘家的威風(fēng)地位,所以她笑著回答道: “媽,小弟們剛開始上路,還有些關(guān)節(jié)沒打點好,過段時間我再和他們講,他們肯定喜歡姐夫來幫忙的?!?/br> 雖然這個回答并不讓高老太很滿意,但張玉鳳的態(tài)度卻讓高老太無法可說,她只好笑著打了個哈哈,接著道: “我家鳳兒考慮事情就是周到,跟我當年在居委會當婦女主任時一個樣,以前我們街道革委會主任不知道多賞識我,讓我組織婦女民兵團、秧歌隊,我把街道的女人們安排得服服帖帖得……” 高老太一說就說個沒完,無論什么話題她都能扯到自己過去的光輝歷史上,雖然她說得頭頭是道,但桌面上真正感興趣聽的寥寥無幾,因為大家都對她所述的故事太熟悉了。 張玉鳳一向都是以善于討好婆婆著稱,之前遇到這種時刻她肯定會隨聲附和,并恰到好處地捧一捧婆婆的場,讓她更加開心。 但今日不比往時,張玉鳳娘家這幾年的崛起速度極快,已經(jīng)隱隱將高家甩在了后頭,高老太這點陳芝麻爛谷子讓她頗有些不耐煩,她皺了皺眉頭,聽了幾分鐘后,開口打斷道: “媽,你當年的革命歷史是很厲害,但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時代了,你沒聽電視里講嗎:發(fā)展才是硬道理?,F(xiàn)在的能人,要能夠辦企業(yè)、做生意,這才是有來頭的?!?/br> 高老太的自留節(jié)目被大兒媳這么打斷,心里頭的確有些不爽,但是她現(xiàn)在有求于大兒媳,所以表面上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好自找臺階道: “鳳兒說得也對,你們年輕人越來越行了,比起我這把老骨頭強多了?!?/br> 雖然這番對話并沒有因此而夭折,但接下來的形勢發(fā)展,明顯大兒媳愈發(fā)占了上風(fēng),一口一個“老張”源源不絕地吐出口。 高老太可能是想要找回面子,但她又不敢與風(fēng)頭正盛的大兒媳對著干,所以她過了半響,轉(zhuǎn)口問道: “莉媛啊,我聽說三港公司后來有給嵩兒補償一筆錢,不知道你們拿到手了沒有啊?!?/br> 白莉媛從吃飯起一直都是默不作聲,從不參與桌上的對話,一心監(jiān)督著兒子吃飯,她怎么也沒想到,話題會轉(zhuǎn)到自己身上來,而且高老太問的內(nèi)容她一概不知,所以她愣了愣,不知所以地答道 : “我沒有聽說過有這個錢吖,也從來沒有領(lǐng)到過?!?/br> 白莉媛雖然這么說,但高老太的面色表情顯然不信,她笑了笑,臉上那層層疊疊的皺紋都快要擠到一塊,語氣變得有些古怪道: “我們家嵩兒多老實一個人,勤勤懇懇給公司干了這么多年,還是出了意外事故,這不賠償一大筆錢,沒天理了啊。“ 白莉媛不知道高老太心里頭打著什么主意,她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不說話。 張玉鳳顯然比白莉媛更了解婆婆的心理,這時恰到好處地開口幫腔道: “對啊,老二這是因公犧牲,不能白死啊。照我說,就得找他們公司要賠償,要好好地跟他們鬧,不然他們不會拿出錢來的。莉媛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br> 白莉媛被她們兩個人夾擊得沒辦法,她只好小心答道: “公司里的事,我一個婦人家不懂那么多,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覺得公司對我們娘兒倆都還好,現(xiàn)在到處都是下崗的,他們每月還給我們發(fā)撫恤金?!?/br> 白莉媛這話剛說完,張玉鳳鼻子里頭就忍不住“嗤“了一聲,她翻了翻白眼,不屑道: “嗨,你那點撫恤金算根毛啊,現(xiàn)在物價漲得那么快,不抓住這個機會多要點,以后可沒這個機會了?!?/br> 高老太也摻和一腳道: “對啊,還是我們鳳兒懂事,果然老張家培養(yǎng)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在城里長大的就是眼界高,不像鄉(xiāng)下人,沒眼力?!?/br> 高老太這一抬一貶,又是露出她習(xí)慣性的態(tài)度,白莉媛雖然心里頭暗自覺得她們說得不對,何況高嵩去世這么久,沒見到她們對自己有關(guān)心的舉動,現(xiàn)在一談到錢的事情,個個卻體現(xiàn)得無比熱情,好像那些錢、高嵩的死,與她們更加密切一般。 可是,白莉媛一向不懂得與人斗嘴,更何況這兩人一個是婆婆,另一個是妯娌,她被夾在其中,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是小孩子不懂事,一直在一旁聽著的石頭,不知好歹地看著mama問道: “mama,奶奶說爸爸還有錢留給我們,我們?yōu)槭裁床蝗ヮI(lǐng)啊?!?/br> 童言無忌,這一聲聲的問號打在白莉媛心中,令她無言以對。 高老太又趁機煽風(fēng)點火道: “是啊,現(xiàn)在物價又貴,家里頭只靠著老頭子一個人的工資支撐,高巍、玉鳳他們賺的錢還要養(yǎng)兩個孩子,我們兩個老頭子哪有什么辦法?!?/br> 雖然高老太嘴里沒有明說,但她話里頭的意思卻是暗指,白莉媛和石頭兩個人增添了他們的經(jīng)濟負擔。 這種話的殺傷力極大,白莉媛原本就擔心自己的到來會出現(xiàn)這種局面,現(xiàn)在果真成為了現(xiàn)實,她的臉色一下子白了,暗淡無色的嘴唇哆哆嗦嗦,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正當白莉媛心里頭氣極,正要起身帶著石頭走開時,那張大圓桌卻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這下敲擊極響,桌面上的碗筷都跳動了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聲響轉(zhuǎn)向敲桌子的那個人。 一直以來,都默不作聲的高巍,此刻雙目圓瞪,連腮的虬髯胡子都一抖一抖的,敲擊桌子的那只大手上青筋鼓起,顯然極其氣憤。 平日里,高家這個大兒子給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但言出必行、他給你承諾的事情一定會辦到,而且辦得十分妥當靠譜,所以高巍一向不怎么說話,但他一說話,所有人都不敢輕視他。 這時候,他似乎在強壓自己的怒氣般,一字一頓地道: “高嵩是我們高家的人,高嵩的老婆孩子也是我們高家的人,我們高家就算是窮得要討飯,也不會少了高嵩老婆孩子一口飯。只要我高巍還在,誰也不要跟我提錢字,誰再說一些不中聽的話,那我就跟誰翻臉了?!?/br> 高巍這話雖然十分簡明直白,但他話里的意思卻是很明確的,毋庸置疑,他是站在高家長子的位置上,表示對白莉媛母子二人的保護。 他的話一說出來,高老太和張玉鳳都不敢再多說什么,高老太一向很寵愛自己的長子,雖然她心里頭還是挑剔白莉媛,但長子發(fā)話了,她也只能打著哈哈道: “哎呀,莉媛和石頭當然是我們高家的人了,我也是在為她們張羅,也是為她們著想?!?/br> 張玉鳳雖然伶牙俐齒,但她也知道自己丈夫言出必行的性子,她只好偷偷拉了拉高巍的胳膊,小聲道: “你別那么大聲,嚇到孩子怎么辦,有話我們好好說?!?/br> 高巍沒有理會這兩個女人,他也不看任何人,只是站起身來,淡淡道: “我吃完飯了,你們繼續(xù),明天,我?guī)偷苊萌ト酃九芤惶?。?/br> 雖然高巍并沒有正眼看白莉媛一眼,說完后,他就按照自己以往的步調(diào),離開飯桌走了出去。 但從高巍拍了桌子的那一刻起,白莉媛的雙目就沒有一刻離開過高巍,她那對平日里溫柔婉轉(zhuǎn)的美目內(nèi),此刻盈滿了晶瑩剔透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