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19日

    第002章

    北京西郊，四室三廳的房子，空無一人，直到我的歸來。

    屋里的陳設(shè)擺件都沒有改變，仿佛停留在一年多前，只是屋內(nèi)很潔凈，幾乎沒什么灰塵，顯然是有人在做保潔。這個人不會是白穎，雖然我不認(rèn)為李萱詩真的和白穎斷了聯(lián)系。白穎躲著不見人倒也正常，或許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我，想好編織另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繼續(xù)誆騙我，又或許她在恐懼，恐懼我將真相告訴岳父岳母。

    如果白穎真這么想，那只能說她不了解我，不了解我對岳父的敬重，不了解我對岳母的仰慕，不了解我曾經(jīng)的一往情深…結(jié)婚時許下的誓言，恐怕她早忘得一干二凈，但我從未忘記，曾經(jīng)許諾要給與的幸福，多年來天南地北地奮斗，想著在35歲前退休，換取余生的幸福相伴。在我以為這個目標(biāo)甚至能夠提前完成的時候，現(xiàn)實給了我一個狠狠的耳光，而我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頃刻間轟然倒塌。

    可能是岳母有請人過來保潔，家里的鑰匙除了我和白穎，岳母也是有的，一來我那時經(jīng)常出差，雖然有請了月嫂幫忙照顧孩子，但還是請托岳母有空陪陪白穎，只是岳母也是身居高位又要照料岳父，這也讓白穎有了理由。后來她時常前往郝家溝，說是陪婆婆解悶，如今想來，哪里是解悶，極大可能就是去找郝老狗尋歡去了。

    若是在一年多前，一想到這點，我的心里便怒火燃燒，想要抓jian這對狗男女。只是如今，我卻能夠沉淀心情，就像是一溪平靜的細(xì)流，沒什么波瀾。

    仇恨，是一種極難擺脫的負(fù)面情緒，遠(yuǎn)比妒忌、貪婪、兇戾來得更加深遠(yuǎn)…這種痛苦的滋味，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實在是難以忍受，…直到某天，同監(jiān)的毛道長走到我面前：“你要在這里待一年，與其郁憤難平，還不如跟我學(xué)養(yǎng)身?！?/br>
    “養(yǎng)生？”對于這個無證賣假藥的中年道士，我都懷疑他連道士的身份也是假的。

    “不是養(yǎng)生，是養(yǎng)身，身體的身?！泵篱L接著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至于革誰的命，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br>
    我稍微思考便應(yīng)承下來，毛道長有沒有真本事姑且不論，但和郝老狗的交手中我沒占什么便宜，想到未來還有繼續(xù)報復(fù)，好身體是不可缺少的，即便毛道長是個騙子，我也沒什么損失，從那天起，我便跟著毛道長學(xué)習(xí)養(yǎng)身。

    “我不收徒弟，你也不用拜師?！彼槐菊?jīng)地說，“我家祖?zhèn)餍嗅t(yī)，我也不是道士?！?/br>
    “但別人都叫你毛道長。”我不解道。

    “我的確姓毛，姓毛名道，佛教謂凡夫愚人。”毛道長一本正經(jīng)，“其實是他們念錯了，那不叫長（zhang），而是長（g），正確地叫法是毛道…長（g）?！?/br>
    長（ge）？我一臉狐疑，瞧著他的胯下看去，好像也沒什么龐然巨物。

    “小瞧人是不是？我指的不是長度。這玩意，夠用就行，再長你還能長出一尺外？”毛道長神情嚴(yán)肅，“因人而異，天賦異稟，說的便是某些人能夠充分激發(fā)潛能，從而脫穎而出，根源就是精氣。所謂的精也是個籠統(tǒng)的概念，可以概括為精神、思想、意志等等，強(qiáng)者精益求精，甚至不戰(zhàn)而屈人，令人臣服；所謂的氣是血氣內(nèi)息，人有陰陽二氣，也講上清濁二氣。元氣、朝氣、神氣等，凡是有益固體培元增益其身就是清氣，相反怨氣、喪氣、怒氣、生氣等損及內(nèi)息的就是濁氣，也就是俗稱怒火攻心，氣大傷身。練氣講求去濁揚清?！?/br>
    “養(yǎng)身之道，便是修身養(yǎng)性，身強(qiáng)則性盛，性盛則精氣足。同樣的，精氣充盈則性溫，性溫則是身健，所以養(yǎng)身先從練氣開始?！泵篱L頗有一番老司機(jī)的心得，“現(xiàn)在我就教你如何練氣，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

    嘗試做了幾次，我不無懷疑：“練氣就是呼吸？”

    “不然呢，你以為我教你的是什么氣功，氣運丹田，神功大成，然后你出去后大殺四方，報仇雪恨？”毛道長白了我一眼，“練氣當(dāng)然不只是呼吸，但呼吸卻是練氣的基礎(chǔ)，就像是職業(yè)的運動員，無論是田徑還是游泳，正確而有效的呼吸才能提升他們自己的能力?！?/br>
    “練氣首重呼吸，氣有清濁之分，一吸為清氣，一呼為濁氣，呼吸便是練氣?！泵篱L一副理所當(dāng)，“古人說‘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jīng)鳥申，為壽而已矣’這呼吸練好了是能增益延壽?！?/br>
    唔，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在那天之后，我便跟著毛道長學(xué)習(xí)如何呼吸，如何練氣，如何養(yǎng)身。雖然至今也沒見什么神奇之處，看似沒什么大用，卻讓我的心境有了很大變化，每日養(yǎng)身練氣，我逐漸地放下仇，讓仇火不再燒灼著煎熬的我…

    這不代表我原諒，我依然有恨，只是純粹地恨，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情緒，是一種剝離仇火剝離怒意的恨，去除了不必要的雜質(zhì)，這恨不再強(qiáng)烈，卻更加的深刻，儼然深入骨髓，沉浸在我的血液。

    愛，可以改天換地，但恨，卻能毀天滅地。愛是包容的，而恨需要純粹。純粹的恨，意味著決絕和永不妥協(xié)，唯有以郝家的覆滅，祭奠曾經(jīng)的左京和那逝去的一切。

    來到書房，其實所謂的書房，也就是居家辦公室。雖然陳列不少書冊，但其實我不怎么翻看，更像是一種裝飾。書桌上還是那臺MacBook，而

    且長時間未使用，已經(jīng)沒電了，上手連上充電器。然后從柜隔墻那里拿下了一本相冊和一個特制的紀(jì)念盒，相冊里是一張張精美的照片，有我和白穎的結(jié)婚照，也有我們家族的合照，比如岳父母，比如那個女人…后來多了兩個人，那就是左翔和左靜。兩個孩子是白穎親生的，至于孩子的父親，可能是我，可能是郝老狗，或者是郝小狗，誰知道呢，男人的性發(fā)育年齡可是能推前到個位數(shù)。

    白穎，我曾經(jīng)深愛過的妻子，即便是現(xiàn)在，彼此處于分居狀態(tài)，但在正式離婚生效前，她仍然是我法律上的合法配偶。重新回到這里，其實更像是要和過去揮別，曾經(jīng)的婚房，若我再背負(fù)這段婚姻，它便是一間囚房，將我繼續(xù)禁錮，所以我必須親手了結(jié)，了結(jié)我和白穎的情感牽絆。

    一張、一張、一張…我將照片上所有我的那些影像全部用剪刀給剪去，然后將那些照片一張、一張、一張地原樣放回，然后將剪下來的那些丟進(jìn)了垃圾桶。而這個紀(jì)念盒，其實是特制的牙盒，里面放著兩顆乳牙，那是在我捅傷郝江化前幾個月，左翔和左靜兩孩子第一次掉落的乳牙，按照老家的傳統(tǒng)是要收藏起來。時隔一年多，乳牙還保存得相當(dāng)完好，然后我又從頭上拽下幾根頭發(fā)，全部帶著毛囊，裝進(jìn)封口袋。

    MacBook的電量足夠保障開機(jī)了，我打開了我的郵箱，除了一些無營養(yǎng)的垃圾，還有校友裝逼邀請之類，都是過期的郵件，全部刪掉，還有一封原公司的郵件，這也是一個解雇員工必要的流程，只不過在對待我這種前高級管理，措辭會修色不少，照樣刪掉，還有幾封郵件，是黃俊儒發(fā)來的，郵件中有向我詢問郝家溝和王詩蕓的事情，然后是最后一封郵件，上面只寥寥幾個字：同是失意人，等你出獄，喝酒。

    黃俊儒，又一個可悲的男人。對于他，我有著一種莫名的感覺，不是同情，不是憐憫，甚至不是惋惜，而是一種感同身受。他和曾經(jīng)的我一樣，都渴望家庭的幸福，渴望給妻子一切的美好，我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包括他的不幸，他的悲傷，如我一般。他那個美麗的妻子王詩蕓，模型像極我的妻子白穎，甚至她們的選擇也是一樣，都淪為了郝老狗的玩物。關(guān)于王詩蕓和郝老狗的事情，我是親眼所見，只是我并沒有直接告訴他，而是隱晦地暗示過，直到后來我忙于抓jian白穎的事情，心思也就不在這個上面。而這最后一封郵件，同是失意人，顯然他知道了真相，至于是全部還是部分，那就不得而知。

    我拿出手機(jī)，撥了過去，幾個音之后，接通了，那頭傳來了一種沙啞低沉的聲音，沒有那種過去談笑風(fēng)生的英氣，而是一種沉悶的喪氣：“我是左京，人在北京，還想喝酒么？”

    “好，我來接你?！秉S俊儒沉默了一會兒，“你的車一年沒開了?！?/br>
    “嗯。”結(jié)束通話，我又發(fā)了一封郵件，這封郵件是發(fā)給陳律師，陳律師是我的私人法律律師，也是她將我的話“委婉”地轉(zhuǎn)達(dá)給閆肅和陳墨。很快，我便收到了郵件，她人還在事務(wù)所。

    半個多小時，黃俊儒趕到了，我將東西裝在文件袋，拿上車：“我要在精言律師事務(wù)所門koujiao接一下文件，應(yīng)該順路吧?！?/br>
    黃俊儒點了點頭：“沒問題。”

    路過律師事務(wù)所，陳律師已經(jīng)等候在那里，我將文件袋遞了過去：“辛苦你了，陳律師。”

    “我會盡快搞定?！标惵蓭煈?yīng)承道，作為我的私人律師，相關(guān)委托協(xié)議她會幫我負(fù)責(zé)辦妥。

    遠(yuǎn)在郝家溝的王詩蕓，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神情卻有些不自然。她從回傳的音頻文件清楚地知道我和黃俊儒碰面喝酒的事情。

    俊儒…王詩蕓心里莫名地有些慌亂，她不是不知道丈夫的懷疑，有過幾次他甚至從北京偷偷來到郝家溝，雖然被她給糊弄過去，但是彼此的芥蒂一早就有了，兩個月前黃俊儒提出離婚，人卻沒有過來，離婚協(xié)議書是郵寄到茶油公司的。

    “離了正好，以后你就可以安心地陪我，最好把撫養(yǎng)權(quán)拿到手?！焙陆恢挂淮蔚剡@樣說，這個老色鬼在盤算什么，王詩蕓不是不清楚，但她并不情愿，一直以來黃俊儒對她都很好，要說沒感情那是騙人的，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女兒。那是她的心頭寶，雖然郝江化多次戲謔，但對于女兒，這個老yin棍是有覬覦之心的。

    “詩蕓，多多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歡，你別說模樣隨你，再過幾年，就和你一樣了?！弊詮哪谴魏陆娺^女兒黃楚韻，他就有意無意地提及。女兒隨母，這的確是實話，但是郝江化的別有用心，王詩蕓怎么會不清楚。作為北大畢業(yè)曾任職跨國企業(yè)的她，一開始不明白為什么李萱詩會在高薪挖角自己，后來才明白只不過是因為她的臉。王詩蕓的臉很漂亮，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張臉有些像李萱詩的兒媳白穎，沒錯，由始至終，她就是白穎的替代品。

    郝江化明面上夸多多像她，可是王詩蕓知道，老yin棍真正的意思，女兒像她，自然也像白穎。這個老不死是打算將多多當(dāng)成幼版的白穎養(yǎng)成，從小調(diào)教最終淪為又一個玩物。郝江化，你就這么癡迷白穎，難道玩弄你這個名義上的兒媳，不斷地給左京戴綠帽，真給你這么大樂趣，所以也在玩弄我，玩弄我這個替代品，也將我老公當(dāng)成左京的替代品，只為了給他們多戴幾頂綠帽子。

    王詩蕓心里咒罵著郝江化，但眼神卻暗淡下來，辦公室再無旁人，

    眼角微微泛起淚光，很快地又用手拭去。不是沒有掙扎，不是沒有后悔，但是最終還是妥協(xié)，所有企圖反抗的作為，在郝江化面前又會土崩瓦解。

    毒販雖然罪該萬死，可是吸毒的人吶，一旦品嘗過那種飄飄然的滋味，還能回頭嗎？一回、兩回…便上了癮，再也回不去了，不管心里多么憎恨，但只要有人供給毒品，那毒販在吸毒者眼中簡直就是天使，是上帝，是完美的主宰者。而現(xiàn)在，自己就像是吸食過量的人，只能靠著郝江化過活，再也難以擺脫，遲早…遲早她也會和李萱詩這個女人一樣，為了討好郝江化禍害自己的孩子。其實何止是她，徐琳不也表示過要把女兒和兒媳給郝江化這條老yin犬玩弄。

    王詩蕓想要維系著她和黃俊儒的婚姻，除了那淡薄卻沒完全消失的點點情愛，更是給女兒留有一個保護(hù)。父親總是會拼命地保護(hù)女兒，這樣她也有一個理由，用僅存的溫情推開多多，她大半年沒有去見多多，也不許丈夫帶女兒來，她不知道何時便連這最后一絲絲的防護(hù)都做不到了。幸好，郝江化沒有逼迫太緊，或許是他還沒有玩膩自己的角色扮演，還想著給人戴綠帽…

    而我這次去北京，和黃俊儒的見面，卻刺激到了王詩蕓。她在害怕，害怕我這個曾被她阻攔而不能殺死郝江化最終入獄的人，害怕我給她不再牢靠的婚姻造成無可挽回的結(jié)局…可是，她不敢打電話，一打就會暴露她在監(jiān)聽我的電話。這種煎熬，看似難受，而她不知道她給黃俊儒帶來的傷害，卻是難以想象，即便沒有我的到來，他也幾乎到了絕境。

    此刻，我在黃家，此刻，我的面前是黃俊儒。

    這個家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生氣了，有的只有沉悶的郁氣，集結(jié)在黃俊儒的眉宇。曾經(jīng)風(fēng)度翩翩的俊雅男子，如今卻是一下巴的胡須渣子，鬢角也很凌亂。

    餐桌上有菜，是黃俊儒買的外食，更多的是酒，紅的，白的，啤的，黃的…不止是在餐桌附近，甚至小半個房間都堆滿了酒，有種身處吧臺…不對，是酒品批發(fā)點的感覺，看樣子黃俊儒酗酒已經(jīng)有段很長的時間，他的精神狀況遠(yuǎn)比我想象中更糟糕。

    “我這里什么酒都有，隨便你暢開了喝。”黃俊儒試圖擠出一絲笑容，說實話比哭更難看，“家里沒個女人，我有請人打掃，房間干凈的，今晚你就住這里，不醉不許睡。”

    “好?！蔽覒?yīng)承下來，不是因為我好喝酒，而是我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他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有人陪他痛飲一場，大醉一場。曾經(jīng)幽默風(fēng)趣的男人，如今的心里卻是滿腔的苦澀。這個過程，我也經(jīng)歷過，雖然不是以這樣的形式，但情感的悲傷，是如此的相似，那種在血液里都在流淌，都在哭喊的痛苦，只有愛到情深，才會絕望至此。

    黃俊儒為了倒了杯紅酒，不是三分之一的常見量，而是直接倒?jié)M，所謂痛飲，哪還有什么禮節(jié)講究。

    “左京，今天是客，我要盡地主之誼，我先干了。”黃俊儒說著，直接便是舉杯一飲而盡。

    我還能怎么樣，唯有君子相陪，也是一口喝完。幸好這只是紅酒，而不是高白，不然我也難以承受。舉杯剛落，我卻看到了墻角的一個小身影，喏喏的樣子，沒有發(fā)出聲音。

    “多多？快過來。”我瞧著小女孩，連忙招了招手。

    女孩猶猶豫豫，還是低著頭走了過來，低低地說一聲：“干爸。”然后便擠在我的懷里，眼睛卻是看著黃俊儒，然后又很快轉(zhuǎn)回頭。她轉(zhuǎn)回頭的時候，眼里噙著淚，小模樣忍著，沒有哭出聲，這一幕，黃俊儒沒有看到，我卻看得清楚。

    “不是給你買披薩了么，吃完了還不回房間休息，沒看到我和你干爸要喝酒嗎！”黃俊儒的聲量微微抬起，他雖然儒雅，但還是有嚴(yán)父的一面。

    “干什么，別嚇到孩子?！蔽疫B忙將多多的小臉埋在肩頭，一面用手輕撫著她的發(fā)后，一面淺淺細(xì)語在她耳際，“干爸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沒事的，你爸我會看著的?！?/br>
    然后將她扶正，盡量讓自己和善一些：“好了，多多，回房間休息，聽干爸的話，乖…”

    聽了我的話，多多這才低著頭，走到房間口，又回頭看了我一眼，這才走了進(jìn)去。

    “一年不見，這孩子倒是長高不少，今天應(yīng)該十歲了吧。”模樣越來越漂亮，少了些過去的樂觀天真，而是一種異于同齡人的成熟，似乎是懂事了，這種變化，隱隱讓人心疼，從她剛才噙著淚的表情，我大概猜到這孩子是被黃俊儒給影響到了。因為父親變了，所以女兒也變了，又或者是這個家變了。

    “十一了?！秉S俊儒頓了頓聲，“她上的國際小學(xué)，可以寄宿不回來，可是她偏偏每個周末都要回來。她媽賴在郝家溝不回來了，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想的，回來又見不到mama。”

    “她不是想mama了，她只是想你了?！蔽椅⑽@息，也斟上一杯酒，“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可是父親卻是女兒的山，她不希望這座山會垮掉…你酗酒多久了，她每個周末都回來，就是因為擔(dān)心你?！?/br>
    “我…我知道，可是她不明白，小孩子懂什么，左京，你懂我，是不是？”黃俊儒舉杯又是一干二凈，“多多這

    么小，我能告訴她mama是什么樣的女人，能告訴她mama為什么不回來？我不能，不能啊左京，我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除了喝酒，我還能干什么…”

    “你還有孩子要養(yǎng)！”我盯著黃俊儒，“王詩蕓或許不配再當(dāng)一個好妻子，多多缺少母愛，可是你這樣喝，讓多多怎么辦，難道你要還要她再失去父愛？”

    “我…”黃俊儒一陣沉默，很久，他才看著我，“你提醒過我，后來你又出事了，我就開始想明白了，我到過幾次郝家溝，希望詩蕓能夠跟我回來…看在孩子的份上，這口氣我忍了，可是…”

    “可是她拒絕了，而且否認(rèn)她和郝江化的關(guān)系?！蔽铱粗@個悲情的男人，“而你沒有抓jian成功，你雖然知道，卻無法證實?！币粯拥膽虼a，一樣的路數(shù)。

    “對，她不承認(rèn)，我提出離婚，她也沒答應(yīng)，還說對我有感情，cao他媽的，我這么求她，她都不回來還什么感情，狗屎，王詩蕓就是個爛婊子…”

    黃俊儒又沉默了，正欲倒酒，我卻先給他倒上，只倒了三分之一：“一次最多這么多，喝完再倒?！?/br>
    黃俊儒手舉酒杯，呷了一口：“這酒…真他媽難喝?！比缓髱卓谙露?。

    這次，卻是他給我倒上了：“我去了郝家溝幾次，也在那里收了點鳳…我找人打探過，雖然沒有證據(jù)，但你和我，遭遇應(yīng)該也差不多…所以你捅傷他了…cao，這條老狗命真大，我也想宰了他?！?/br>
    我沒說話，而是飲下了這杯酒，我沒有告訴他，郝老狗能夠活下去，很大原因就是王詩蕓阻止了我。盡管我當(dāng)時的行動是愚蠢的，但她阻攔的用心確實是在維護(hù)郝江化。

    “我以為你很儒雅，想不到也會說臟話?！蔽覈@了口氣，“不過我比你可慘多了，郝老狗的妻子是我的母親，我的妻子卻成了他的女人，說不定就連我那兩個孩子都未必是我的種…不怕你笑話，我做過體檢，我是弱精癥，居然能有福氣，一炮雙響…你說老天是不是和我們開玩笑。”

    黃俊儒驚目不已，盯著我，確認(rèn)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才嘆了口氣，長長的嘆氣。

    彼時無言，我和他飲著杯中酒。

    酒過三巡，黃俊儒緩緩道：“你說的對，你比我是要慘多了，難怪你會那樣做，如果是我也一定會這樣做…”說著，他似有決絕意，一臉正色，“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幫你…我不信你真的放下了?！?/br>
    “我在里面的一年，仔細(xì)地想了很多，報仇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吧，我的，還有你的，我會和郝老狗算總賬的?！蔽逸p晃著酒杯，“你如果真想幫我，明天開始，不要再酗酒，好好照顧多多，她也是我干女兒，你不心疼，我會心疼。”

    “好，我答應(yīng)你。你說的對，我有女兒要養(yǎng)，不能再酗酒…但是今晚，你不要阻止我。”黃俊儒舉杯道，“能喝多少算多少，明天開始，我戒我的酒，你報你的仇…”

    “如此…甚好?！北杏芯?，酒意酣然。眼神因為下定了某種決心而顯得堅忍不拔，深沉莫測，難以言喻的冷酷和偏執(zhí)。

    所有的善良，所有的道德，都將在今夜的酒誓中，埋葬在過去。明日的晨曦來臨，我將在復(fù)仇之路上走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或許淪為她們眼中的怪物，而那又如何，她們何嘗顧及我的感受，那么我也不需要再有所顧及。

    不是沒有渴望，實在抵不過潮汐般呼嘯而來的恨意…所以，只能讓自己更殘酷，既然決定這樣走下去，那就一路踏碎所有的奢望。

    什么時候，復(fù)仇的征途才會結(jié)束，而我又能承載多久？這個問題，是我解不出的答案，我是一個囚徒，一個走不出囚地的囚徒。

    酒，越喝越多，人卻越來越精神，何時黃俊儒已經(jīng)醉臥，而我舉杯踱步到玻璃窗前，窗外，淡淡的光亮，是月光，還是星光，又或月光？不重要。

    我緩緩地高舉酒杯：“這是最后一杯，此敬…”

    “敬我終將逝去的愛情…”

    “敬我終將逝去的親情…”

    酒杯擱下，杯中已空，我將黃俊儒扶到主臥室躺下，酒氣濃郁，糾纏著身軀，他的確需要大醉一場。

    出來的時候，依稀能聽到低泣的聲音，很輕很輕的哭聲，說是哭聲也不準(zhǔn)確，而是一種抽搐般的哽咽。

    多多？我不由推開門，門是半掩著的，果然看到一個身影。沒有在床上，而是蹲坐在角落里，蜷縮成一團(tuán)，臉上卻滿是淚痕。

    “地上很涼，乖，干爸抱你到床上去。”我將多多抱起，輕放到床沿，行動盡量顯得輕柔，深怕再傷害到這個女孩。夫妻間出現(xiàn)這種事，無論是誰的錯，孩子總是難免受傷，尤其像多多這種敏感年齡的小女生。

    “干爸…我mama…是壞女人嗎？”稚嫩的低淺，斷斷續(xù)續(xù)，但足以聽清。

    王詩蕓是壞女人嗎？是的，在我的定義上，她背叛了丈夫，和郝江化搞到一起，而在我那些境遇里，這個頗有才華手腕的女人，必然是扮演了一種角色，某種程度上，就憑她那相似白穎的臉龐，在和郝老狗yin亂的時候，對我同樣是一種不可說的傷害?？墒?，當(dāng)著干女兒的面，我能怎么說，承認(rèn)還是否認(rèn)？

    “多多啊，你還小，大人的世界不會只有好壞?！蔽覍⑺p輕放到，蓋上小被子，“聽話，睡覺。干爸答應(yīng)你，明天還你一個好爸爸?！?/br>
    “干爸，我…睡不著?！倍喽噙鲞龅?，“你能將故事給我聽嗎？”

    講故事？我不由一怔：“你多大了，還要聽故事?！?/br>
    “以前mama會講故事給我聽，后來是爸爸給我將，現(xiàn)在…沒人給我講故事了?！睖\淺的聲音，小小的身軀，卻是令人無法拒絕。

    “那干爸今天就給你講故事?！蔽覈@了口氣，如果說我還有些許情感的柔和，那么我不介意將最后的溫暖留個這個女孩。

    “干爸，你要抱著我，講故事，不然我睡不著…”多多有些央求意。夜深人靜，內(nèi)心里的孤獨，從來和年紀(jì)無關(guān)。

    “好吧，等你睡著了，干爸再回房…”多多讓出了一個身位，我輕輕地躺在邊上，這幅場景像極了一對真正的父女，或許，我也曾經(jīng)渴望過，有個女兒在自己身旁，自己講著故事…

    那時候，白穎出國留學(xué)，我盡量抽時間陪孩子，也曾在長沙的別墅里，給左翔左靜念兒歌教古詩，也會在孩子們睡前講故事…只是故事的結(jié)局，如今看來多半是個悲劇。

    “從前有一個很大很大的森林，森林里住著很多小動物，有大西幾、小兇許、小腦斧、梅發(fā)怒、小福泥、小海疼、發(fā)福蝶、大雞居、大飛囊、強(qiáng)勁怒、大蟒鞋、小白去、大帶許、大窮貓…多多，睡了么？”

    “唔，還沒有，干爸，再講一個吧?！迸\淺地應(yīng)了一聲。

    數(shù)羊羊的故事不行，只好又換一個。

    “有一個老鼠先生，他和太太開了一家牙科診所…他們的生意可好了…后來啊，越來越多的小伙伴來拔牙…多多，你睡了么？”

    “干爸，多多沒睡，再繼續(xù)講吧…”

    “好，那干爸再講一個，從前有個大傻瓜，有一天遇到了仙女…”

    一個故事的結(jié)束，往往是一個故事的開始。這是一個聽故事的夜晚，也是一個講故事的夜晚。

    一排排獨門獨院的幽清別墅，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其中一間的業(yè)主就是我的岳父母。

    嘆息，低沉的嘆息，白行健從床上起身，踱步到了陽臺。

    “這么晚了，睡不著?！蓖鸦叟思馓祝w住了春情怡人的睡衣，走到丈夫身邊，“我還以為你起夜上廁所，最近你老是睡不著，睡眠質(zhì)量不好。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沒，沒什么，就是出來透透氣?！卑仔薪∏浦拮?，淺淺一笑，“順便賞會兒月吧?！?/br>
    賞月？童佳慧心下啞然，這大晚上濃云密布，星星都沒幾顆，哪來的月亮？

    白行健抬頭望去，夜空無月，只好尷尬一笑：“只要心中有月，一樣能賞月?！?/br>
    “你啊…歪理?！蓖鸦蹖㈩^靠在丈夫肩頭，“說吧，到底什么事?！?/br>
    “京京已經(jīng)出獄了。”白行健吐出幾個字。

    “這孩子，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過來?！蓖鸦畚⑽⒌?，“我去找他，問個清楚?！?/br>
    “這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去探過幾次監(jiān)，他什么也沒說。不想說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卑仔薪≡掍h一轉(zhuǎn)，“你先去睡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br>
    童佳慧拗不過丈夫，只要返回屋內(nèi)。屋外，白行健，點上了香煙。

    他不是個喜歡抽煙的人，但偶爾也會來上一根，今夜，他就是想抽。

    左京出獄，這是一個好消息，但同時也是一種抉擇，如果自己要介入，就意味著要在女兒和女婿間做抉擇。

    有些事，不必去調(diào)查，不必去詢問，只憑多年積累的經(jīng)驗和男人的同理心，他就能猜到大概。女婿傷人，女兒失蹤，這兩者必然是關(guān)聯(lián)的…作為法院的院長，資深的大法官，處理太多的人倫悲劇的案件，只是找到幾個點，他便勾勒出一條線。

    猜測畢竟是猜測，白行健卻沒有去證實，不是做不到，而是害怕。害怕猜測得到證實，害怕他心愛的女兒會在心里變了顏色，害怕白家的清譽(yù)潑上污水，也害怕妻子承受不了真相的殘酷。只要不去證實，那么至少還能保留一絲幻想，幻想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疑心病，幻想女兒還是那個孝順、溫柔、賢惠的女人，因為太珍惜，所以不想去觸碰…

    穎穎選擇逃避，逃避她的責(zé)任，而自己這個所謂的父親，所謂的丈夫，所謂的岳父，還要逃避多久？白行健陷入沉思，他也沒多少時間能夠虛耗了，有限的生命里，如果說他還有什么難以割舍，大抵便是家人們的幸福了。

    他所想的家人，包括了白穎，包括了童佳慧，也包括了我這個他覺得虧欠的女婿左京，以至于后來岳父的種種舉動，徹底影響到了我們?nèi)恕?/br>
    房間有了些亮光，已經(jīng)是第二天，多年的本能養(yǎng)成，我的身體里仿佛有個生物鐘，到了時間，我就不得不醒。

    我努力睜開眼，腦袋微微有些發(fā)脹，但意識很清醒，這或許也是養(yǎng)身練氣的成果。我想要起身，卻沒法起來，何時多多竟然趴在我的身上，小被子被踹到床腳落，不得不說踢被子或許是許多孩子的通病，小時候我經(jīng)常這樣。

    多多的小腦袋枕在我的胸膛，一雙小手卻摟著我的脖頸。或許是怕我跑了吧，昨晚我是說過等她睡著再回房，沒想到故事講著講著，我竟然也睡著了。

    我試圖想要起來，但效果不理想，這小女孩太粘人了，如果不叫醒她，我?guī)缀跏敲撾x不了。

    我打算叫醒多多，倏然間，臉色一變

    ，聲音卻卡在喉嚨里，大氣也不敢出。我發(fā)覺到一個很尷尬的事情。

    一襲清涼的睡裙，多多像極童話里的豌豆公主…額，小公主吧…嫩嫩的臉蛋，嫩嫩的小手，嫩嫩的身體…別誤會，我不是孌童，事實上我也不太可能對沒發(fā)育的小女孩起什么邪念，我更傾向于身材曼妙火辣或者成熟豐腴的女性，嗯，扯遠(yuǎn)了…我的意思是，多多的皮膚很潤，這種年齡的孩子，身體的敏感性很強(qiáng)…就像是豌豆公主稚嫩的身體，能夠察覺到一顆豌豆的存在，我不希望帶給她不好的體驗…因為，我能確信我胯下那個地方，現(xiàn)在絕對比一顆豌豆要硬實得多，而且生機(jī)勃勃。

    我真的沒任何邪惡的想法，這本就是不受控的一種自然男性反應(yīng)，甚至和欲望也無關(guān)，我沒絲毫辦法使它軟化妥協(xié)。晨勃之所以晨勃，就是容易在這種時間段發(fā)生，我唯一慶幸的是，我的衣著完整，尤其是下身長褲。所以，我的二兄弟雖然堅挺，但它受到了極大是束縛，我希望盡量擺脫這種尷尬地局面。

    “多多，起床了…”在嘗試擺脫，但多多嬌嫩的身軀總是會有些部分摩擦到那里，盡管是隔著衣物，沒辦法，她完全就是賴在我身上，而且是摟抱的，我最后還是開口了。

    “額，干爸…”多多被我叫醒，揉了揉聲音，人還有些迷離，從我的胸膛離開，人卻往后一仰，稚嫩的小屁股正好坐到我的腰胯。

    該死！我的心里不由暗道，我清楚地感受到本家老二的興奮，那不是我意念的欲望感，而是海綿體受到了外力的刺激，就像是沒人對對一根棒子動情，除非是棒子刺激到她了。而現(xiàn)在，多多那嬌嫩的小屁股正落在我的小兄弟上，即便是隔著衣褲，小兄弟甚至能感受到那兩瓣嫩臀間的小股溝。

    “多多，快起來…”我又催促道。

    “不嘛，我不想早起?！倍喽嘤行┤鰦?，或許她覺得我這個干爸好說話。但是你吖的，你撒嬌就撒嬌，別在那里蹭啊，你還閑事不夠大啊。

    “快起來，你壓到干爸了。”我只能這樣說。

    “?。俊倍喽嚆读算渡?，小臉羞紅，連忙掙扎起來。別以為小孩什么不懂。我像她這般大的時候，就開始對女性有了朦朧的性感覺，更不用說如今的性教育是越來越往低齡化，一方面是為了保護(hù)，另一方面也是孩子們越來越早熟，畢竟獲取信息的渠道也和過去的傳統(tǒng)模式不一樣。

    “起床，刷牙，洗臉…”我尷尬起身，幸好是深色褲，不至于太失態(tài)。

    ==

    （先說明一下：原文不合理處太多了，比如黃多多的年齡。從主角第一次見王詩蕓，有提及女兒六歲，六年合同干了幾年，認(rèn)干女兒居然還上幼稚園，按出獄后算，這個年齡是差不多的；我這里直接是套用左京第三次傷郝，所以白父還沒死，按原文的邏輯，白如果死了，女兒失蹤跑了，女婿坐牢，童的第一時間就應(yīng)該滅掉郝，因為她沒什么顧忌了。所以我做了些調(diào)整。這篇文，我會適當(dāng)增加些人性的一部分，不算是洗白，大體有兩個走向，一條是“我”，也就是左京的復(fù)仇—毀滅；另一條是拯救線，會逐步展開。在處理具體的人上，不會像其他同人文一股腦直接滅，原文的一些人物線索我也會加以利用，而涉及郝家人，劇透一下，無限接近慘無人道，除了郝老狗活著，郝家算是絕戶，郝家祖宅被拆，祖墳被挖…這些都會是小菜，整個因為李萱詩而受益變富的郝家溝村民，也會重新貧窮…至于郝老狗為什么活著，原文可是說他活到80歲，健步如飛，兒孫滿堂…所以這里賣個關(guān)子，在滿足這點的基礎(chǔ)上，會讓郝老狗享受一切非人道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