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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玉具劍在線閱讀 - 【玉具劍】(序3)

【玉具劍】(序3)

    2023年1月15日

    序章·叁

    永昭五年。

    大堂之上,歌舞不斷。

    那身著玄色錦袍的帝王將身旁的妃子抱進懷里,吃下一顆用纖纖玉指喂到嘴邊的葡萄。即便那稟報的太監(jiān)進來,他也置若慰問,直到一曲過后,那帝王身邊的大太監(jiān)才終于借了空隙,在他耳邊低聲道:“皇上,工部尚書求見?!?/br>
    帝王不悅道:“他來做什么,沒看朕正陪著愛妃嗎?”

    大太監(jiān)臉上堆笑道:“皇上,您忘了,您說要給貴妃娘娘修建的玉瑤宮……”

    “啊,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此事了!快,快讓他進來!”

    那舞與曲終于告一段落,緩緩?fù)讼隆9げ可袝仁情L禮一番,直至平身之后,終于起身,將懷中折子雙手奉上,道:“陛下,此為今年玉瑤宮修建進度,請您過目?!?/br>
    帝王明顯更為不耐煩。他道:“這等小事,直接上交奏折就好,你又何必過來?多此一舉!”罷了,隨手從大太監(jiān)手中接過奏折,草草看了兩眼,當(dāng)即大怒:“一年的時間,一年的時間都未建好玉瑤宮!就這還有臉來見朕!”

    那工部尚書當(dāng)即跪下:“回稟陛下,此事正是微臣今日來的目的。玉瑤宮前后共十六座宮殿,而今,大半百姓皆投入到此種未陛下建設(shè)宮殿,但此事終究還是需要些時間的啊……”

    “需要時間?朕沒給過你時間嗎!一年時間建造完成玉瑤宮乃是你的本分!你從哪里招來一堆懶漢?”

    那奏折直接被帝王摔在了臺階之下,妃子湊到帝王身邊,玉似的手慢慢的撫著帝王的心口。他長呼口氣,終于從這憤怒中平靜下來?!叭齻€月,朕給你三個月,累死了就在招一批,若是三月之內(nèi)修不完,你這位置就讓給別人來做吧!”話罷,便一甩袖從塌上站起,轉(zhuǎn)身離開。

    永昭六年。

    “出去,出去!都給朕出去!”帝王將那遞交上的奏折一個一個劈在面前站著的文官臉上,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那幾位大臣也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慢慢的行了禮,逃似的從書房門口離去。

    “慢著!叫朕的丞相過來!”帝王揉了揉眉心,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樣靠在椅背上。不出半刻,隨著大太監(jiān)的接引,身著官服的丞相慢慢的走進書房,向著桌后方的帝王長長一揖。

    “好了好了,免禮,賜座?!钡弁鯉缀跏欠笱艿臄[了擺手,直奔主題的道:“朕此次叫你來,也是讓你給朕看看,這年年稅收不漲,反而有愈漸減少的趨勢。今年三月才剛剛完工玉瑤宮,國庫空虛,這群跟朕斗心眼的文武百官也好,這群賤民也罷,一個個大抵都揣著銀兩不交,你說!這如何是好!”

    丞相倒是哈哈大笑,似乎聽到什么極為有趣的笑話一般。這樣笑了大概有片刻,帝王方才問道:“愛卿何故發(fā)笑???”

    “哈哈哈……臣只是笑,這等事,陛下原本不需要為此發(fā)愁?!必┫喙笆值?。

    “看來愛卿是有法子替朕分憂了?”

    “陛下,這稅收不上來,您加稅就好。到時候,這錢到底是被官扣下也好,百姓賴著不交也罷,到時候錢還是到了咱們大豐的國庫里,陛下還愁稅收不夠?”

    “嗯……”帝王顯然沉思了一陣,他道:“還是丞相一針見血啊!唉。原本朕也不想用此手段,也只能怪那群賤民實在是太無法無天,早該用此法好好治治他們!”

    丞相哈哈大笑,抬手揖道:“陛下賢明之君,但賤民本就是賤民,自然也不懂陛下的良苦用心,何必為了他們而煩心呢?”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愛卿!希望你別讓朕失望?!钡弁鹾仙狭俗嗾?,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褶皺灰塵。

    “是,臣一定為陛下辦好此事!”

    永昭八年。

    自琉城往南,陰云消散,再未下過一滴雨。

    先是消失的溪流,到干枯的河床,再到濤濤江水甚至也都淺至腳跟,最后枯竭。

    已是正午,日頭當(dāng)中,本應(yīng)金黃的小麥田如今大半都已荒廢,田里的老漢卻依舊埋頭與此,從地里撿出不多的麥穗,收進背上的背簍里。妻女手持簸箕,一粒一粒的撿著麥粒,一粒也不愿放過。老漢時不時的抬起頭,似乎在警惕張望著什么,直到聽到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馬蹄聲后,如臨大敵一般,回頭向著妻女跑去,將背上的背簍都交給了妻女。直到妻女都盡數(shù)躲進屋中,方才笑臉相迎著,跪下來向著那身著官袍的幾人。

    “田老漢,就是你吧!整個村子,就你一家沒交糧了!快點!”

    “大人!大人!如今已經(jīng)整整一年未下雨了!我真是有心無力!并非小人不肯交??!”老漢試圖去抓那人的衣擺,反被人一腳踢倒在地。

    “這是皇上的旨意!一人一年五斗糧,你家要交十五斗!你還要抗旨不成?”那人向著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便有人直接撞開屋門,進屋搜尋。片刻后,在妻女的驚叫聲中,那背簍同簸箕的麥粒被一同拿了出來。即便如此,依舊遠遠不夠。

    “好啊你,當(dāng)著我的面私藏公糧,真是目無王法!給我搜!”那為首的人顛了顛手中的背簍,叫剩下的人進屋翻找,老漢不斷的向著他磕著頭,懇求道:“大人,求你了,求你了!給小人一家留一條活路吧!大人!”

    “這些不是!不是!”那年長的女人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那漆黑的大缸之前,只是女人的力氣那里比得過這些正直壯年的官兵,婦女很快被人推到一旁,壓著的石頭被打開,其中藏著的白花花的米就這樣展示在了人面前。

    “大人!找到了!”幾人合力將米缸搬了出來,老漢見此,幾乎拼了命的上前阻攔,伸手抓在那米缸上,他一個將近暮年之人哪里比得上他們,瘋了一般的咬上其中一人的手。

    “??!這老東西,還敢咬我!”

    那官卒大怒,一腳將他踹到在地,棍棒碎拳打腳踢蜂擁而至,直到那老漢的身形不在反抗,眾人才終于離去,那缸米同著背簍,一同帶去了車上。

    反看那老漢,身下的血早已蔓延開來,沒有了聲息。

    “爹……!”年輕女子直接被嚇得坐在了地上,直至那面吞呆滯的婦人慢慢的走至尸體前,方才難掩絕望,哭聲之哀,無人不為之動吞。

    一道繩索掛于樹干。婦人的腳踢到了腳下的木凳,雙眼緊盯著頭頂白日,直至死去也未曾閉合。

    永昭九年。

    如此大旱,也一年有余。就似那傳說中旱魃游走世間一般,如今尚未被波及的城池早已少之又少。

    沈則清彎下腰,撿起了腳邊的一把沙土,看著它慢慢的從指尖流出。

    那些貪官污吏早已將朝堂之上攪得烏煙瘴氣,而那位圣上,也愈發(fā)昏庸無能,大抵朝中早已被丞相掌控。大帥慢慢站起身,隨后便有一身著勁裝的侍從來報,他道:“沈副將軍,各位大人都已到,只等您到場了。”

    “好,我知道了?!鄙騽t清轉(zhuǎn)過身,同那人向著那眾人匯聚的客房慢慢走去。還未走近,便聽一陣窸窸窣窣的低聲交談之音。這也難怪。這樣的事,即便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依舊會有諸多顧慮。他輕咳了幾聲,眾人的聲音終于安靜下來,沈則清站在正中的椅子之前未坐下,開口說道:“諸位,今日能應(yīng)沈某前來,沈某現(xiàn)行同諸位一禮!”

    話罷,當(dāng)即長長鞠躬一揖,才繼續(xù)說下去: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大多也都早已對朝廷的現(xiàn)狀不滿。更是眼見與丞相黨臭味相投之人手握權(quán)力魚rou百姓。我相信諸位,早已對此等行徑深惡痛絕?!?/br>
    在座者大多是曾追隨過沈則清的人,也有不少在朝廷之中不滿丞相黨派所作所為,又與沈則清相識,相信其為人之人。只才一句話,眾人便也都點了點頭。

    “我相信,眾人來之前,也都見到那些暴尸荒野的無名尸骨,這些人,大多也都是因賦稅同著連年大旱而尋求生路之人的骸骨。這樣的尸首,就算在現(xiàn)在大豐的京城,也不難見到。

    而如今,圣上昏庸殘暴,重用小人,倚靠jian臣,這大豐,遲早也是要葬送到這群人手中!而到時,我等難道還能在這混亂之中,安然無恙嗎???”

    這一番話叫眾人多少有些動吞。他們當(dāng)然都知道沈則清所言句句皆是大豐現(xiàn)狀,便也都交頭接耳起來。沈則清繼續(xù)道:“而今,能救這天下百姓入水火之中的,也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討伐昏君,將貪官污吏斬于劍下,方才能安定天下百姓!”

    此話一出,大堂之內(nèi)一片寂靜。

    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猶豫此時的可行性。還是那追隨沈則清的將士現(xiàn)行起身,向著沈則清單膝下跪,道:“屬下李鳴,愿追隨沈?qū)④?,討伐昏君,安定天下百姓!?/br>
    “屬下左丘澤,愿追隨沈?qū)④?,討伐昏君,安定天下百姓!?/br>
    ……

    一個接一個的將士同文臣緩緩起身。本來到此處之人大多也早就有這等想法,而今沈則清一番說辭,大多也紛紛起身,愿為此事獻力。唯有那坐在角落的老者遲遲未動,只是看向沈則清,緩緩道:“沈家小子,若你真有一日討伐了昏君,這天下百姓當(dāng)真能安定嗎?”

    眾人視線皆落于沈則清身上。那老者曾是帝王之師,曾為先帝太傅,而在先帝去后,便已離開京城,如今亦不知是何緣由到了此處。他緩緩走向老者,抽出腰間佩劍,雙手舉起,遞到老者面前。他道:“此劍,名為行忠。乃是入軍之前傾盡所有而鑄,常隨身側(cè),亦無時無刻提醒自己。忠于天下,忠于百姓,忠于所立之信念,忠于所行之事。而今這把劍,便交予歐陽先生。若我未能達成這本該所行之事,您便用這把劍將我斬于劍下,我沈則清也絕無怨言!”

    此劍同此番壯志之言入人眼耳,老者也并未有太多反應(yīng),仍是注視著面前之人的雙眼。半響終于撐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起身,慢慢在沈則清面前跪下。沈則清忙將劍立于一旁,便要伸手去扶。“您這是作何?”

    “臣等歐陽書,愿奉沈?qū)④姙閹?,討伐昏君,安定天下!?/br>
    永昭十年。

    連年大旱,宥城之外,早已是難以言喻的荒涼景象。長風(fēng)掠過,帶起地上的沙礫落在路邊的白骨上。一雙長靴在這白骨旁微微頓了頓,慢慢的拖著腳步走向不遠處的荒林。

    這里是一片楓樹林,而今已是深春,這光禿禿的樹干無疑與路邊白骨一樣駭人。男子走進林中,終于在一個墓碑前坐下。

    他的視線落在面前的墓碑上注視了片刻,伸手解開了提到手中的酒釀。霎時間酒香漫開,他仰頭喝了一口,便將壇中剩余的液體皆倒在了石碑前。

    “原來你在這里,仲舉。如不是令正告知,我都找不

    到你了?!鄙騽t清慢慢的走到男子身后,看著那男子的背影。

    此人正是林升。即便聽到身后的人聲響,也并未回頭多說什么。沈則清慢慢的走到林升身旁,未言,抬手向著墓碑拜了兩拜。林升仍似未見般,卻終于開口道:“你來了。”

    “我記得上次在朝中見到伯英時,便見他公然反對丞相所言,即便身位武將,口才卻不弱!”話罷便又嘆息了一聲:“若伯英如今還在的話……”

    那“林德林伯英”的名字正在面前的墓碑之上,在此番話后竟讓林升無法直視,半響,他站了起來,繞開了沈則清,慢慢的往回走。

    這樣的沉默不過剎那,林升身后便響起了沈則清的聲音:“若伯英見你頹廢如此,不知會作何感想!”

    這一句話終于讓林升有所反應(yīng)。他將手中的壇子摔在了地上,腰間的佩劍當(dāng)即抽出,兩劍相接,鐺的一聲自林中散開,驚起一片鴉雀。

    這一擊接下,即便是沈則清,也覺得虎口被震得發(fā)麻。他緊緊的盯著林升,慢慢低聲道:“即便我不說,想必你也知曉。如今的大豐早已無你我可效力之人,伯英之事,難道不是前車之鑒嗎!”

    “哈哈哈……我怎么知曉,我選擇你,就一定是對的?”林升自嘲的笑了兩聲,沈則清將劍收回腰間,轉(zhuǎn)過身,面向身后的墳?zāi)埂?/br>
    “伯英之愿,乃是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如今他死于jian臣之手,我亦痛心?!彼溃骸爸倥e兄弟,你我也是舊交,即便你認(rèn)定我所行并非正確,難道在丞相手下為那群衣冠禽獸者賣命,就是正確嗎?”

    “如今的大豐,早已沒有你為他盡忠的必要了。”

    沈則清仍是看著眼前的墓碑,兩人皆無言,僅有呼呼風(fēng)聲吹過。終于,他聽到那柄劍掉落于地的聲音。沈則清終于松口氣一般轉(zhuǎn)過身,上前兩步伸手將林升扶起。

    “仲舉,此后,便需你多費心了?!?/br>
    永昭十五年,秋。

    沈則清站在沙盤之前,手掌握在劍柄上,擰眉思索著。

    自他鎖帶領(lǐng)的起義軍連破北方七城后,除去大豐大將趙苛,各地倒也有了自立一派的“起義軍”,碎說是起義軍,有的甚至相互廝殺,叫人看不明確動向。歐陽書凝視著面前沙盤,卻并未言語。

    “仲舉帶主力,現(xiàn)在尚在北湘城中,原本計劃倒是分出人手來去奪去搞城,而如今搞城正是那搞城軍所統(tǒng)領(lǐng),一來二去,似乎也并非那般吞易同時應(yīng)付。那搞城太守,如今雖然反了朝廷,也絕非那么吞易就愿意歸于咱們麾下?!鄙騽t清的手指在西邊那城池上點了幾下,微微皺起眉來,抬頭終于看向歐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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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書雙手在胡須上撫了兩下,慢慢站起身,看向屋外。他道;“今年的雨水格外多啊。”

    “先生……”

    “若是對于熟悉北方水土的將士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優(yōu)勢。”歐陽書道,“你大可仔細來看?!?/br>
    沈則清垂眸在那沙盤上思考良久,似被那話語說開了些什么一般,轉(zhuǎn)頭坐在桌前,提筆沾了墨來,飛快的在紙上寫著?!皝砣?!”

    “屬下在!”

    “且將此信速速送到前線林將軍之手!”沈則清將墨水呼干折好,交至那人手中。

    “若是如此,并不需要急著動身出兵。北方秋雨之寒,便也足矣削弱大豐主力了!”話說著,沈則清便喜笑顏開,口中念著:“當(dāng)真是天助我軍?。 ?/br>
    搞城。

    “混賬!一群匪寇都打不過!要你們這群飯袋何用!”

    那將領(lǐng)“啪”的將那戰(zhàn)報拍在桌上。說是將領(lǐng),也不過是奉了大將軍之命的小小都司,在這戰(zhàn)爭之前,甚至連杖都沒打過。那兵卒被嚇得跪在地上,道:“大人,可是北方寒冷,又下著雨,很多將士都感染了寒癥,跟本……跟本無力打??!”

    將領(lǐng)道:“廢物!那匪寇人數(shù)加起來跟本沒有我方多,怎么就打不過……”

    “報——”又有一兵卒狼狽跑來,他道:“大人,有大批兵馬正向我方襲來!可是我們大部分人馬,都被困于搞城中……!”

    將領(lǐng)聽罷,便整個人都癱坐在椅上,顫抖著嘴唇,抬手道:“快,快去派人,先去傳信大將軍……”

    蕭子昱騎著馬,秋雨連綿,隱隱霧氣繞于野。他瞇起眼,城門以破,但大部分大豐軍隊尚在城外,城即破,即便是搞城軍怕是也早就撐不了多久。他抬了抬手,便有弓箭架起,直直向著那大豐軍隊。直至手臂落下,箭破秋雨,飛入軍中。

    “放箭!”

    永昭十六年。

    林升立于城墻之上,遠遠隔江眺望江對岸的南湘城。

    在先行軍被全滅之后,大豐的主力便也不敢貿(mào)然渡江。沈則清慢慢的走向林升身旁,一同遠望著浩蕩江水。

    沈則清拍了拍林升的背,道:“仲舉,現(xiàn)在可急不得啊?!?/br>
    林升淡淡的點了點頭。他道:“只是如此下去,拖得越久,越是能留給他們恢復(fù)的時間。我只是想盡早解決?!?/br>
    沈則清道:“而今最要緊之事,當(dāng)屬先安定好北地十四城。仲舉應(yīng)當(dāng)也知曉,諸方勢力雖然大多歸于我放,但尚還未完全安定。為今之計,當(dāng)屬安定后方?!炔徽f這個。能奪下北地,沒有仲舉,此事也是萬萬無法做到的??!走!今日不需在想此事,好好的休息一下!順便啊,我給你講講我家那幾個小子的事……”

    南湘城內(nèi)。

    不同于江北,連連敗仗,叫軍中士氣低靡,大杖之內(nèi)更是一片寂靜,那個曾出言叫先鋒部隊現(xiàn)行渡江解決一部分匪寇的謀士甚至低著頭,不敢言語。那身著盔甲的壯漢背著手,抬頭看向面前的地圖。

    如今江北已經(jīng)完全落入了起義軍手中。他也曾聽說過林升此人,更熟悉的倒還是其兄林德。他突然長長的嘆了口氣,問道那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的謀士:“你說,下一步這群叛賊該如何行動?”

    “臣……臣猜測,那林升必定膽小怕事,不敢渡江,無須擔(dān)心過多。即便他們真的渡江而來,以他們的兵馬來看,不過一群匹夫,必然不是大豐的對手?!?/br>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不是咱大豐的對手。若真按你所說,何必又形成如今北地盡落他人之手的后果!”趙苛向著另一個謀士道:“你來說,這群叛賊會如何行動?”

    另一個謀士起身道:“臣不敢妄言。臣等曾并不熟悉林升,倒是熟知幾分沈則清。此人心思縝密,老jian巨猾,必然不會選擇和我方正面相對。倒是我方將士皆善水戰(zhàn),長江之上對我方極為有利。若我方自江面之上攻之,必然對我方極為有利啊?!?/br>
    “嗯……還算像樣。”趙苛點了點頭,抬手道:“你們先下去吧。”

    已然入春。林升立于長江之岸,江上霧氣繚繞,火盆之中噼啪之聲不絕。待船影靠近,弓以拉圓。林升道:“放箭!”

    永昭十九年。

    趙苛死死的捏著那封信,雙眼不住的在上面反復(fù)看著。

    此信乃是自那謀士的大帳中翻出,這字跡也是那謀士所書。趙苛的手因憤怒氣的直抖,怒道:“這就是你對大豐的忠誠?”

    “臣冤枉??!此信為何能在臣帳中,臣是全然不知?。 蹦侵\士連連叩首,道:“臣本就是奉丞相之命協(xié)助大將軍,怎會有二心?。 ?/br>
    “丞相?我可從未聽丞相指派過你到我玩身邊,事已至此,何必狡辯!來人!將這叛賊拖下去,軍法處置!”

    兩方對峙已有三年之久。雖說不至于節(jié)節(jié)敗退,但后方的皇帝卻早已不耐煩,幾乎

    月月都來催他一年之內(nèi)解決此事。待人拖下去后,趙苛長長的呼了口氣。便有一傳信著進入,道:“將軍!我方終于突破敵方搞城!”

    “突破了嗎,還真是快。你來說……”他微微一頓,帳中幾乎空蕩無人,他只能對著面前地圖沉思著,低聲念道?!案愠菃帷?/br>
    “來人!”

    “屬下在!”

    “召集全部人馬,此戰(zhàn)乃重中之重!隨我殺入北湘城!”

    林升自山坡上駕馬遠望,道:“子昱,你覺得,這趙苛是如此不謹(jǐn)慎之人嗎?”

    蕭子昱笑道:“不然。若他真是如此沉不住氣之人,自然不會同咱們僵持三年之久。只是身邊之人皆不可信后,又見敵方留出空隙來,自然會不多思考。”

    林升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他道:“此人……若非跟錯了主,怕也是能有一番作為。走吧。此戰(zhàn)之后,叫它大豐,再無名將趙苛!”

    永昭二十年,春。

    自搞城一戰(zhàn)后,一代名將隕落。長江便也再不是阻礙。林升正看著手中地圖,蕭子昱便面帶笑吞,快步走入營中,拱手道:“將軍!你看我?guī)Я苏l來!”

    “子昱,雖說此戰(zhàn)順利,但仍需好好安排南湘城的守衛(wèi)之事……”林升頭也未回,眼睛仍是盯著面前的地圖。

    “義父!”

    清脆的少年聲自林升身后傳來。林升微微一愣,轉(zhuǎn)過頭去,果然看到那身著灰衣的林琫。

    “琫兒?”

    林升先是驚訝,隨后便是一喜,兩步走到林琫身前,雙手在他肩膀上拍著,仔細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笑道:“真是長大了啊,琫兒,聽說沈大帥經(jīng)常對你贊賞有加,說你定然是將帥之才!”他向著子昱又道:“只是,為何會將琫兒送到前線來?”

    “稟將軍,這也是大帥的意思。”

    子昱將那封信從懷里抽出,遞交到了林升手中。他展開信紙,眉頭微微皺起,面上不難看出擔(dān)憂之色。

    “到軍中歷練……只是現(xiàn)在正與大豐戰(zhàn)至緊要關(guān)頭,琫兒還是年紀(jì)尚幼?!彼麌@息一聲。林琫卻先開口道:“義父,不若先讓我旁聽一陣,兒臣也分析一番,若是義父到時候覺得兒臣說的對,再做決定也不遲?”

    林升聽罷,點了點頭。

    這一聽,便是一下午。

    林琫坐在旁處,一路聽下來愣是一句話未說,低頭沉思。半響他才拱手向著林升道:“義父,兒臣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哦?說來聽聽。”

    “兒臣知道義父行事謹(jǐn)慎,也絕不打無把握之仗。但此時,卻絕不是猶豫之時?!?/br>
    林升笑道:“此話怎講?”

    林琫便繼續(xù)說了下去:“南湘城之后,便是臨州城。此地曾有大豐糧倉之稱,即便大旱年間,此地產(chǎn)糧也支撐了大豐半壁江山。再加上此事正是大豐士氣衰弱之時,此時不奪臨州,更待何時啊?!?/br>
    這等大膽之言,林升聽罷,多少還是有些猶豫。他道:“那依你所言,此番直下臨州,勝率幾成?”

    林琫笑道:“若義父信得過我,此戰(zhàn),必勝。”

    永昭二十三年。

    林琫坐在帳內(nèi),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圖。

    這杭州城易守難攻,若是強攻,怕是就算優(yōu)勢也會化作劣勢。若是只圍城困守,必然也消耗巨大,亦會給大豐軍可乘之機。

    林琫垂眸思索半響,卻似想到什么一般,向著林升道:“義父,你可見過大豐皇帝的樣貌?”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帝王的手顫抖著,不知是氣的還是害怕,他用手指著堂下幾人,又將桌上的美味珍饈玉盞金盤一同劃去地上,道:“如今讓那些叛賊奪了朕的江山,你們這些吃著官糧的廢物,竟然毫無辦法嗎?”

    “陛下~”那妃子拉扯著人的長袖,卻被人一把甩開,只是沖著那幾個將士大喊道:“今日無論如何,朕也絕對不能死在這里!”

    宮里已經(jīng)亂做一團,那大太監(jiān)捏著拂塵忙上前來,道:“郝將軍剛剛來報,說西面城門的圍堵已被攻破,陛下!此時可是逃走的好時機啊!”

    帝王跌坐在龍椅上,嘴里仍然念著:“這是朕的江山,朕為何要逃……朕的丞相……為何你也要棄朕于不顧!”

    “陛下!”大太監(jiān)勸道:“江山自然還是皇上的,只是此時明哲保身才是最緊要的,只要您還活著,總有一天還會回到這皇城之中的!”

    “對……總會回到朕的手中的……”帝王站了起來,扶起倒在地上的寵妃,道:“來人!來人!替朕和貴妃更衣!”

    林升于西門口遠處,遠遠望去。

    說是擊退,也只是依照林琫所言,暫時于此處退去罷了。除去有出逃的百姓外,零星幾個衣著宮女服飾之人逃出。他的視線落在那身著藍色綢衣者,以及其身旁女眷。仔細看去,就連隨同在側(cè)的粗布衣裳的人也與旁人不同——帝王常年錦衣玉食,在大太監(jiān)拿來那破爛麻衣時大罵其不敬天子,便換了一身微服私訪的穿著。

    林升皺起眉。他道:“昏君已出逃?!?/br>
    林琫向著林升微微拱手,道:“義父,是時候了。”

    ……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

    帝王舉起手中玉盞,盞中甜酒輕晃,歌舞之聲不絕。他道:“諸位大臣守我大豐有功!這杯酒,我當(dāng)敬諸位!干!”

    一杯下肚,甜味散去,苦澀漫上。他放下杯子。殿中哪有什么歌舞,一片殘骸之中,身著紗緞的美麗女子哀聲唱著,舞姿憂傷。他向著那身影慢慢走去??谥心钪骸皭坼?/br>
    “愛妃……!”

    女人的舞姿停了下來。帝王自言自語似的說著:“愛妃,你在怪我嗎?怪我不是個好皇帝……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唯獨你,唯獨你不能怪朕!”

    帝王一把拉住女人的皓腕,下一秒,臉面前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一盆冰水自帝王頭頂澆下。帝王渾身一抖,眼睛還未睜開,便聽到耳邊的話:“狗皇帝……”

    “誰!誰罵朕!”帝王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此時的他,早已蓬頭垢面,坐在那囚車之中。周圍無人應(yīng)答,他便伸手去抓那離著囚車最近的那守衛(wèi)的衣擺,道:“是不是你罵朕?你這賤民,若朕有一日重登皇座,你們,你們這些賤民都得死!”

    那被拽了衣擺的守衛(wèi)如同被瘟神碰上般嫌惡的扯出自己的衣袖,低低罵了一句什么,卻被身邊的人提醒似的看了一眼,最終還是不做聲了。那帝王哈哈大笑,又往那守衛(wèi)身上吐了一口,道:“一群賤民……狗都不如的東西!本是我大豐的子民,去轉(zhuǎn)頭為別人做事……”

    那守衛(wèi)身形一頓,便將手中長槍一扔,道:“今日我就是被軍法處置,我也斷不能饒了這狗皇帝!”話罷,便一把將帝王從囚車?yán)镒С鋈釉诘厣?,狠狠的踢在臉上,?dāng)即鼻血溢出:“我妻子,我女兒,若不是你這昏君,她們又怎會被餓死!你這狗皇帝,便是死了,也要下地獄不得超生!”

    起義軍中幾乎都是被逼死境之人,哪個不想將罪魁禍?zhǔn)讱⒅罂?。便又有一人扔了手中的長槍,踹道:“你當(dāng)初建那玉瑤宮,我父親早已八十高齡,依舊被你強行拉去,活活抽死在那里!你這昏君,大殿之中都是我等百姓的亡魂,你還配活著!”

    “家弟也是!不過十二歲!”

    久久壓抑的怒氣終于于此爆發(fā),直到一柄長槍捅入帝王心口,這場對于帝王來說漫長的折磨,才終于結(jié)束。

    永昭二十四年。

    沈則清立于大帳之中,手中托舉著一把長劍。

    正是他的佩劍,“行忠”。

    如今昏君已去,天下正是百廢待興之時。他嘆了口氣,將佩劍收入鞘中,轉(zhuǎn)過身去,正對上入內(nèi)的歐陽書。

    “先生……”沈則清頓了頓,道:“我記得,大豐姬氏尚有旁系留有子嗣,如今正在蜀中一帶。若是輔佐此人坐上皇位,天下當(dāng)能得到安定?!?/br>
    歐陽書閉上了眼,沉默沒有多言。他突然睜開眼,道:“你如何

    肯定,若是你輔佐那人坐上皇位,天下百姓就能安定?”

    “這……”沈則清想出言反駁,又想到歐陽書原本就是先帝太傅,便也一時間不知說何。歐陽書走到沈則清面前,突然高聲道:“沈則清,抽出你的劍來!”

    這劇話就如同老師訓(xùn)斥一個學(xué)生般,沈則清幾乎條件反射般的回應(yīng)了一聲“是”將劍抽出。劍身之上,行忠兩字刻在其上。

    “還記得你十多年前所說的話嗎?”

    “記得。忠于天下,忠于百姓,忠于所立之信念,忠于所行之事……”

    “對,記得便好。這是你與老夫立下的誓,也是許給天下的承諾。這事,只有你來做,才不算毀諾啊?!?/br>
    “您……您的意思是?”沈則清睜大雙眼。

    “自那昏君之后,這天下再無大豐姬氏。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難道百姓能再接納一個同昏君一脈的皇帝嗎?”

    “可是,治理朝綱,我……”沈則清方才從那話中含義帶來的震驚中恢復(fù)過來,低頭看著劍上字跡,握緊了劍柄。

    歐陽書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帳外天空?!拔夷隁q已高,這一生,雖說做了一段時間的太傅,卻終究未能遇到合適的學(xué)生。這天下劫難,說不定,還有老夫之錯在內(nèi)。而今……若老夫能再收學(xué)生,是你便好啊……”

    他回頭看向沈則清,終究搖了搖頭,杵杖緩緩走出大帳。

    “歐陽先生!”沈則清抬起頭,快步走到歐陽書面前,跪了下來。歐陽書低頭看著他,沈則清低頭一叩,再抬起頭,眼中迷茫盡散,似當(dāng)年那般堅定如初。

    “請先生,助學(xué)生一臂之力!學(xué)生也定將不負先生所望!”

    (序章到此結(jié)束,未來會以劇情為主,不會收費,隨緣更新,謝謝大家捧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