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破局
十二月,燕王朱棣在北平重整隊伍,率北軍再度南征,進駐山東臨清、館陶、大名、汶上、濟寧一帶。盛庸則針鋒相對,率南軍于東昌(聊城)一帶布署防線,雙方有攻有防,進入了漫長的對峙階段。 與此同時,除了正面戰(zhàn)場,雙方也展開了一系列的間諜戰(zhàn)、情報戰(zhàn)以及外交戰(zhàn)。飛龍秘諜在京城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不斷為燕王(百度錦衣夜行吧首發(fā))造勢。燕王也公開派使者上書朝廷,重申只要朝廷誅除方孝孺、黃子澄、齊泰等一眾jian佞首惡,燕王就放棄南征,返回北平,仍然遵奉皇帝令諭,以此為自己南征之舉正名,一口咬死了他是在“靖難”。 朱允墳當(dāng)然嚴辭拒絕,同時秣馬厲兵,準備徹底殲滅燕王勢力。南軍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戰(zhàn)馬,蒙古草原上倒是有的是馬,可北元朝廷現(xiàn)在雖已分裂成了兩個國家,即韃靼和瓦刺,但是這兩個國家與大明朝廷都處于敵對狀態(tài),不可能把戰(zhàn)馬售賣于大明,大明就把主意打到了朝鮮。 朝鮮的耽羅島(濟州島)原本是元朝政府的牧場,并有專門官員在此管理,元朝逃回草原后,朝鮮趕緊向大明請求接管此島。像雙嶼島那類的地方,因為孤懸于海外,不利于對百姓的統(tǒng)治都被朱元璋主動放棄,把百姓遷回了陸地,他還真沒把耽羅島放在眼里,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不過從此在朝鮮國的歲貢里面,就包括了五十匹戰(zhàn)馬。 () 這五十匹戰(zhàn)馬是歲貢,除此之外,朱元璋還經(jīng)常向朝鮮征購馬匹,交付遼東都司使用。朝鮮不過是個山地島國,其實并不適宜養(yǎng)馬,一開始它還供給得起,可是在大明征召了數(shù)萬匹馬之后,朝鮮的好馬都被征光了,剩下一些劣馬,有的比驢子也大不了多少,弄得朝鮮的官員士大夫們也只能乘坐老病孱馬。 這一次朱允恢派人出使朝鮮,要求從朝鮮購入戰(zhàn)馬,朝鮮國王李芳遠一口答應(yīng),他實際上是篡位自立的,所以非常需要得到大明政府的承認以鞏固他的統(tǒng)治,對大明朝廷的旨意自然奉行不逾,他不但立即下令于全國范圍內(nèi)征召馬匹,還公開宣布,支持大明皇帝討伐燕王的正義之戰(zhàn)。 一番折騰,不管小馬劣馬統(tǒng)統(tǒng)都要,最后七拼八湊,也沒湊夠朱允墳需要的數(shù)目,無奈之下,已經(jīng)夸了海口的李芳遠咬咬牙,忍痛把耕牛也拿了出來充數(shù)。牛不能當(dāng)坐騎,起碼還能運輜重。朝鮮是個山地國家,牛馬本來就少,這一下幾乎被搜刮一空。 牛馬沒了,換來的是大明用以購馬支付的絹、綢、布匹。堆積如山的綢緞布匹雖然漂亮卻不能當(dāng)飯吃,反而激起了朝鮮一些官商追求奢華和利益的風(fēng)氣,弄得李芳遠頭痛不已,只好把這些絲綢布匹轉(zhuǎn)賣給日本和琉球人。日本此時還沒有得到大明正式展開朝貢貿(mào)易的允許,國內(nèi)上流社會想買奢侈品只能通過走私,如今朝鮮主動提出貿(mào)易,日本國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就出現(xiàn)了大明這邊打得歡實,反倒促進了朝鮮和日本之間的經(jīng)濟貿(mào)易的怪事。 羅克敵得到朱允墳授命之后,動用錦衣衛(wèi)的力量,倒也抓到過一些發(fā)布傳單、散布謠言的飛龍秘諜,可是這些人員只是最外層的小蝦米,他們根本掌握不到飛龍秘諜的核心機密,錦衣衛(wèi)的刑法再了得,對根本不知道機密的人也沒有用武之地。 而夏潯這邊,以李景隆為突破口,從反對削藩或同情燕王的官員中不斷物色目標,進行拉攏、腐蝕、滲透,漸漸地,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極為嚴密和龐大的情報網(wǎng)絡(luò)。 朝廷方面,現(xiàn)在的內(nèi)部斗爭也同前線戰(zhàn)事一樣,變得日趨嚴重,各種勢力錯綜復(fù)雜。 削藩派如今分裂成了兩個集團,一個集團是以方孝孺、黃子澄、齊泰為首的夫子派,一派以景清、卓敬、練子寧等人為首的少壯派。景清、卓敬、練子寧等削藩后起之秀同樣堅定地忠誠于建父皇帝,但是他們對方孝孺、黃子澄這些人的無能同樣深惡痛絕。 對外,他們主張嚴厲打擊燕王朱棣,絕不妥協(xié)。對內(nèi),他們則希望把方黃之流無能之輩拉下馬來,因為在他們看來,由這些無能之輩把持朝政,絕非國家之福,可惜的是,朱允墳最信任的仍然是方孝孺和黃子澄,他們的行動還不見什么成效,只是進一步削弱了方黃之流的影響力罷了。 就在削藩派內(nèi)鄯爭持不下的時候,原本薄弱到極點的另一個聲音響起來了。這個聲音的代表就是李景隆。李景隆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藥,突然跳出來,大肆抨擊方孝孺、黃子澄之流蠱惑圣意、離間皇親,是釀成皇室內(nèi)戰(zhàn)的罪魁禍首,應(yīng)該把他們繩之以法,與燕王議和。 原本,像茹常、郁新、高巍這些官員就是這種主張,但是他們?nèi)鄙僖粋€強有力的領(lǐng)袖,在朝堂上的聲音非常微弱。李景隆的名聲雖然臭不可聞,可是作為曾經(jīng)有希望取代中山王府成為武臣之首的李字世家,卻也擁有相當(dāng)龐大的人脈和關(guān)系。 附庸于曹國公府的這個利益集團,需要一個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哪怕這個機會是投機、是鋌而走險。 于是,在他們的堅定支持下,原本因為兩番大敗羞得大門都不敢出的李景隆們們升起,突然就由一個赳赳武夫變成了一顆政壇新星, 每日朝堂議事,他再也不稱病不出了,曹國公大人上朝比誰都積極,只要逮著機會,他就在朝堂上夸夸其談地向別人兜售他的“燕王不可戰(zhàn)勝,削藩誤國誤民,應(yīng)該誅除jian佞,與燕王和解”的理論,那股子狂熱勁兒,與鼓吹“三日亡國論”的汪精衛(wèi)有得一拼。 茹常、郁新、高巍這些原本聲音最微弱的議和黨們欣喜地發(fā)現(xiàn)了李景隆這個知音,很快,他們就紛紛投奔到了李景隆的門下,對議和派的崛起,一開始掌握著絕對話語權(quán)的方黃派和卓景派并沒有在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們有意縱容了這一派系的存在。 因為方黃派希望籍由議和派的出現(xiàn),促使景卓派產(chǎn)生危機感,重新與自己團結(jié)起來,而景卓派則希望議和派扯扯方黃派的后腿,促使他們下臺,想不到議和派有文有武,竟然茁壯成長起來,很快就聲勢大振,居然可以和方黃派、卓景派分庭抗禮了。 這三大派不管真正目的是什么,位是都打著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皇上,為了大明! 朱允墳本來就是個耳根子軟、沒準主意的主兒,每天都被這三派理論來理論去,理論得他腦門生痛,連他愛不釋手的“周禮”也暫時放下了,每天一上朝就打起精神,開始“活稀泥”。他開始覺得,現(xiàn)在最可愛的就是騎墻派。你看,騎墻派站在那兒,呆頭呆腦的,從來也不找麻煩。 僵局,需要一個契機來打破了。 不管是山東河北一帶南北兩軍的對峙狀態(tài),還是朝堂上的三足鼎立狀態(tài),都需要打破。 春暖花開,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曹國公府,李景隆直到很晚,才離開書房。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李景隆有了記筆記的習(xí)慣。 軍事上的鄯署、朝堂上的紛爭,他都事無巨細地記下來,逐一進行分析、評價,字里行間,處處體現(xiàn)著的都是他憂國憂民的感慨,如果這本筆記落到皇帝或者方孝孺、黃子澄手中,即便政見不同,想必他們也會為曹國公大人這樣高尚的情cao和偉大情懷而感動。 李景隆嫌原來打掃書房的家仆據(jù)說毛手毛腳的很不受曹國公大人待見,現(xiàn)在他已指定了專人清掃書房口這個人叫徐姜,是國公大人第五房愛妾一濁的堂弟引到府里 來的,才來了不到半年,很機靈、很有眼力見兒的一個人,干活也勤快,所以受到了李景隆的青睞,成了專門灑掃書房內(nèi)外的下人。 眼見曹國公大人起身往后宅里去了,徐姜便進了書房。 桌上的燈還亮著,這是曹國公的習(xí)慣,桌上亮著燈,那就是需要馬上“打掃”。 徐姜關(guān)好房門,放下掃帚,走到燈下打開了李景隆的筆記,匆匆翻了翻,嘆口氣道:“今天這么多宇……?!?/br> 牢sao歸牢sao,他還是趕緊提起筆來,鋪開一張紙,便匆匆地記了起來。 徐姜粗通文墨,隔三岔五,他就會從這兒抄上幾大篇東西,悄悄送到夏老板指定的所在,但是一直也未見他所抄送的東西起什么作用,今天他還是這么想的,卻不知道,他此刻正在燈下謄抄的,卻正是打破僵破,徹底改變兩軍對峙的關(guān)鍵情報。 這一晚,黃子澄、齊泰、陳迪,正在方孝孺府上議事。 面對景清卓敬削藩少壯派的掣肘、李景隆茹常議和派的抨擊,他們一籌莫展。沉吟良久,禮鄯尚書陳迪突然道:“孝直先生,擁戴李景隆的,除了一個茹常,再沒 有什么了不起的父官了,他之所以如此囂張,是因為他在軍伍中擁有相當(dāng)多的支持者,我們需要一個人來壓制他。朝中三足鼎立的局面,也需要引入一股外力才能打 故……, 方孝孺動容道:“景道先生有何妙策?” 陳迪斷然道:“徐輝祖,只有徐輝祖,才有壓制李景隆的資格?!?/br> 方孝孺猶豫道:“這個……,當(dāng)日莫愁詩會,方某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讓魏國公甚是難堪,而今想要重拾舊好,可以嗎?” 陳迪笑道:“這有何難,前番,莫愁詩會,徐輝祖就曾有意以幼妹姻緣為橋梁,與孝直先生結(jié)好。我聞先生有四子,次子中憲正當(dāng)適婚年齡,先生若以次子與徐家締結(jié)姻緣,足以證明先生的誠意,相信魏國公也會不計前嫌,重拾舊好的?!?/br> 方孝孺思忖片刻,起身拱手道:“如此,就勞先生做個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