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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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莫問前途路渺渺難憶舊時情殷殷 第四百六十章莫問前途路渺渺難憶舊時情殷殷 “幾十年了,不想尚有人曉得老朽賤號?!绷_老兒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難掩幾分落寞悵惘。 盡管只是心中猜疑,但見對方坦然應承,三人還是相顧大駭,劉姓青年連呼痛聲都已忘記,面色煞白地捧著手腕,怔怔不知如何是好。 “晚輩三人年少無知,今夜多有冒犯,還請前輩大人大量,放我等一條生路?!边@老怪物年歲高,來頭大,自家長輩是肯定攀不上交情了,陳姓書生唯有指望這老家伙年事已高,殺心淡薄,僥幸逃過今夜之劫。 “這把老骨頭被人打遭人罵,早習以為常,算不得什么冒犯……”羅老兒淡淡道。 未等三人胸中大石落下,羅老兒話鋒一轉(zhuǎn),淡漠道:“但你等三人濫殺無辜,多行不義,如不嚴懲,世間天道公理何在!” “快逃!”對方語含殺機,陳姓書生亡魂大冒,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足尖蹬地,箭一般率先飛竄而出。 劉姓青年不顧傷痛掙扎而起,與持劍同伴同向密林深處疾行奔去。 眼見三人遠竄,羅老兒不言不動,只是呆立仰望頭頂澹月疏星,仿佛入定一般。 此時輕云蔽月,林中光線晦暗,只消投入林中陰影處,行蹤再難尋覓,陳姓書生望著近在咫尺的幢幢樹羽,心頭狂喜,足下猛地加勁,便要閃身隱入樹叢。 余下二人與他相隔不遠,眼見俱要一同逃出生天,忽聞身后一聲長嘯響起,嘯聲宏亮綿長如龍吟鳳鳴,卻并無絲毫肅殺之氣,三人聞聽之下卻內(nèi)力消散,一口真氣無論如何再也提不起來,晃晃悠悠好似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又勉強前行幾步,再也支撐不住,‘撲通’‘撲通’接連撲倒,昏迷不醒。 羅老兒仍未停口,嘯聲綿綿延延似無斷絕,引得山林中回音處處,空中云收霧散,明月高懸,照得林間曠野如同白晝。 羅老兒身披月華,佇立天地之間,似乎終將胸中郁結(jié)一吐而盡,自失一笑,“逃?紅塵羅網(wǎng),何處不是藩籬,若是能逃,老朽我自先遁去,何用你們……” 俯身查驗了昏迷不醒的海蘭一番,羅老兒運指如飛,連點了她身上幾處xue道,隨即振袖而起,向林邊三人行去。 “攔路行劫,各憑本事,不是殺人,便是被殺,既然你幾個后生小子時運不濟,撞在我老人家手中,老朽便打發(fā)你等早入輪回?!?/br> 羅老兒念叨幾句廢話,抬手便要震斷三人心脈,忽聽一聲大叫:“手下留情!”隨后只見一道灰色身影在樹梢之間起伏縱躍,疾馳而來。 聲音略有耳熟,羅老兒也好奇來者何人,是以并不著急出手,只是靜待來者,好在來人輕功甚佳,并不需他久等,七八個起落人已趕至近前。 來者是一灰袍漢子,身形瘦削,濃眉斜飛,臉上黑黝黝的貌不驚人,只是一雙眼睛炯炯閃光,顯然內(nèi)力修為深厚。 “是你?”看清來人相貌,羅老兒微微訝異。 “大行分堂堂主張茂,拜見圣教應劫左使。”漢子躬身下拜。 羅老兒怫然不悅,白眉皺起道:“老朽已非白蓮教中人,這個稱呼你休要再提?!?/br> “左使說笑,您老在教中德高望……”張茂還想再說。 “你若還想攀談,便管住自己的嘴?!绷_老兒不客氣地一甩袖子,顯然動了真怒。 張茂一時語噎,訕訕道:“那……屬下又該如何稱呼您老?” “老家伙,羅老頭,或者直呼我名羅夢鴻,甚至稱兄道弟皆可,隨心所欲,百無禁忌,只要莫再與白蓮教扯上丁點兒關(guān)系。”羅老兒道。 張茂嘴角輕抽,這位爺在教中輩分甚高,連教主都不敢直呼其名,他哪敢這般放肆,思來想去,糾結(jié)道:“既如此,晚輩借著大智堂羅兄弟的面子,斗膽稱您一聲叔父,如何?” 羅老兒點點頭,表示認可,張茂暗松口氣,思忖圣教這應劫救世二位尊者,皆是脾氣和本事一樣出奇怪異,右使不老神仙李鉞身為教主嫡親叔父,本應親身輔佐教務,卻多年不入教門一步,甚至教主對這位叔父也諱莫如深,閉口不談,教中知其下落者不過三五人;左使羅夢鴻武功登峰造極,江湖中名列八圣,成名數(shù)十年,在教中身份尊崇,偏偏破門出教,實為教中丑事,盡管教主已傳諭宣稱其為叛逆,教中上下可共誅之,但今日真?zhèn)€見到……張茂覺得此時還是多套套交情才是正理。 “羅叔父,屬下……咳咳,晚輩斗膽向您討個人情,將這三人交于屬……晚輩?!睆埫粫r還改不過口來,只有躬身再拜請托。 “怎么,你與這三個強人是一路的?” 羅夢鴻眼神一凝,張茂不由心頭一跳,“不,只是晚輩與這三人的長輩有些交往,故有此請?!?/br> 張茂一指地上陳姓書生與持劍青年,“毒書生陳翰,雨散星離寧龐,這二人是河北好漢九轉(zhuǎn)回雁刀劉惠的義子,劉兄弟膝下空虛,對這兩名義子甚是疼愛……” “至于此人……”張茂指向劉姓高大青年,“名喚劉仲淮,其父是冀州雙雄之一的劉寵,劉寵劉宸兄弟二人僅此一脈單傳,若是命殞……” “老夫從未聽過什么冀州雙雄,只聞北直隸境內(nèi)有劉六劉七兩個劉姓大盜,自稱雙兇,心狠手辣,殺人盈野,北地響馬多畏其名,”羅夢鴻斜睨 張茂,冷笑道:“至于那個什么九轉(zhuǎn)回雁刀,可是河北大盜劉三?” 羅左使早已不在教中,怎地耳目還這般靈便,張茂被人一語道破,面色尷尬,支支吾吾道:“屬……晚輩并非有意欺瞞,實在是那三人對圣教大業(yè)有利,亟需拉攏……” 羅夢鴻不耐打斷,譏嘲道:“白蓮教如今連這些打家劫舍之徒都收為羽翼,還真是泥沙俱下,饑不擇食!” 張茂訕訕解釋:“還不是為了圣教大業(yè)……” “什么大業(yè),整日里導著教眾燒香磕頭,念經(jīng)誦佛,吃齋上供,坐功習武,哄得財物,照著公侯伯一干貴人疏通關(guān)節(jié),引迷眾生受苦,再將之趕上殺場,白蓮教如今早已淪為邪教邪宗,久之必將永下無間,不得翻身!” 這老兒果真是大逆不道,難怪不容于教,張茂心頭暗罵,面上卻強笑道:“晚輩年輕識淺,對叔父當年與教中反目之事不甚了了,風聞您老只是與教中某些理念不合,才憤而出走,其實圣教教義傳承數(shù)百年,皆是如此,您又何必……” “那便是白蓮教義錯了幾百年,此道絕非救世之法。” “那依叔父之見,何為救世之道?” “白蓮修行只重外在之相,豈不知所有相皆是虛妄,唯有自修自持,不住齋,不住戒,逢世救劫,因時變遷,無欲無為,明心見性,方可天人合一,魂歸真空家鄉(xiāng)?!绷_夢鴻雙手合十,虔心切切。 “無欲無為?”不想這位圣教尊者竟有如此幼稚想法,張茂失笑道:“若只在家修行,難道這錦繡江山,花花世界,朱明皇帝會拱手相讓不成?” “為何非要謀取這江山社稷?”羅夢鴻反詰。 張茂一愣,“這大明江山本就是我白蓮圣教的,元末之時若非圣教振臂高呼,群雄并起,共尊明王,他朱元璋一個托缽游僧如何能有機龍登九五,問鼎天下!功成之日不知感念圣教恩德,反謀害先韓教主,將白蓮彌勒盡數(shù)貶為異端,如此深仇大恨豈能不報!” “當年是非對錯且不去論,今日大明百姓不說生活富足,卻也安居樂業(yè),難道非要計較百年舊事,重燃天下烽火,引得百姓遭難,黎民受苦不成?!” 張茂沉思一番,斷然道:“欲建真空家鄉(xiāng),達成圣教偉業(yè),些許犧牲也是無奈之舉。” 羅夢鴻一聲冷笑,“不想這些年來,你們?nèi)允菆?zhí)迷不悟?!?/br> “圣教重任在肩,縱是篳路藍縷,亦要啟創(chuàng)佛國大業(yè)?!睆埫钌钜话?,“只請叔父成全?!?/br> “篳路藍縷的怕是只有那萬千教眾吧,”羅夢鴻譏嘲一句,瞥向地上三人,“這三人濫殺無辜,留在世上也是禍害,羅某便替明尊超度了他們,也算為佟家叔侄了結(jié)孽緣?!?/br> “且慢!”張茂急忙出聲阻止,“佟家商隊內(nèi)還有人生還,我可用他們換下這三人性命?!?/br> “哦?”羅夢鴻微微訝異,“響馬盜犯案竟還留了活口?” “此番探得消息,佟家商隊內(nèi)夾帶了一批紅貨,我等翻遍貨物遍尋不到,故將那些首腦人物押解別處拷問,適才晚輩聽得左使……叔父的披云嘯,曉得此間出了差池,這才急忙趕來……”張茂急聲解釋,“也是您老功力高深,披云嘯聲凝而不散,并未殃及旁人,否則那幾人還真未必挺得過。” 羅夢鴻不理他這一番恭維,只把眼皮一抬,半睜半閉的老眼中頓時射出兩道精光,“你果然還是做了剪徑賊寇?” 張茂面紅耳赤,垂首不敢看人,硬著頭皮道:“佟家叔侄連著商隊幾個管事俱都平安無事,只要叔父手下容情,晚輩定當連人帶貨一并歸還。” “否則呢?”羅夢鴻冷冷道。 張茂暗道這幾個小崽子萬不能出事,否則莫說籠絡河北眾盜,怕是屆時那幫響馬還會與大行堂火并,狠狠心,咬緊牙關(guān)道:“若是羅叔父不肯通融,少不得要讓商隊的人與這三人陪葬?!?/br> “你要挾老夫?” “晚輩不敢,這幾人關(guān)系圣教大業(yè),晚輩逼不得已行此無禮之舉,唯有聽憑長輩發(fā)落。”張茂撲通跪倒,一動不動,似已聽天由命,殺剮由人。 “你當老夫沒有安然無恙救人的本事?”羅夢鴻緩步逼近。 “不敢,只是身膺重任,羅叔父若不開恩,晚輩只有以死謝罪,想來縱是羅兄弟在此,亦是一般作為?!卑浲臃?,明尊保佑,只求羅老兒看在舊日情分上,網(wǎng)開一面,否則張某人今日真要歸位了,張茂眼睜睜看著那雙快磨破腳趾的破舊芒鞋走到眼皮子下,心頭狂跳,不由默默禱念祈求。 “罷了,老夫一生篤信因緣果報,既然橫生枝節(jié),當是這三人命不該絕,你又提到廷璽,我總該給他這個面子,也算了結(jié)老夫與白蓮的一段因果?!绷_廷璽一聲喟嘆,透著些許無奈。 “多謝左使,哦不,叔父大人!!”張茂緊揪的心終于松開,連連拜謝,“晚輩這便傳訊將人送回,決不食言。” “圣教大業(yè)得成之日,晚輩誓不忘叔父今日大恩!”張茂再度叩首,抬頭已不見羅夢鴻布衣芒鞋的蹤影,連那一旁空地上昏倒的蠻族少女也消失不見,幽幽山林中只聞陣陣道情歌聲飄然回蕩: “仰天長嘆兮,世路艱辛;” “不能勝己兮,焉能勝人;” “慶吾自拔兮,憐汝不??;” “痛心疾首兮, 哀哀眾生!” ************ 干燥樹枝在火苗的燃燒炙烤下發(fā)出‘噼啪’‘噼啪’的響聲,明亮的篝火照亮了圍坐的一圈人影。 佟家商隊的幸存者們心有余悸,暗自慶幸著今日死里逃生,看向那一老一少的目光中又是感激,又是疑慮。 “羅爺爺,我中了賊人暗算,您究竟是怎么殺退他們的?”海蘭不似旁人有許多的雜念顧忌,直接拋出心中疑問。 “小老兒一把年紀,老胳膊老腿的,哪還能打打殺殺,不過是嚇得高聲慘嚎,許是叫的聲音太大,驚退了歹人?!绷_夢鴻撥弄著篝火,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真的?”海蘭縱是心思簡單,也不信這番說辭,蹙眉問道:“那您又是如何將我救醒的?” “闖蕩江湖時學到的一些小門道,本以為派不上用場,沒想到還有些用處,小姑娘覺得身上可還有旁的異樣?” 海蘭默運真氣,細細探查自身一番,螓首連搖,“沒有,只是覺得身上有幾處xue位暖洋洋的,十分舒服?!?/br> “既然覺得感覺還好,不妨閑暇時在那幾個xue位上多摁上幾摁,摁的時候最好再將真氣運到xue位處,當能收效更佳?!绷_夢鴻微微一笑,看向海蘭的老眼中滿是慈愛。 海蘭依言而行,果然手指每按到某個xue位時,與體內(nèi)真氣似乎得到某種感應,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四肢百骸奇經(jīng)八脈說不出的舒服熨帖。 “羅爺爺,您的法子似乎比師父教我的運氣療傷法門還要高明!”海蘭雀躍道。 “老朽卻無你師父的運道,收了你這聰慧心善的娃兒做徒弟。”羅夢鴻自嘲道。 海蘭奇道:“羅爺爺您這么大的本事,還沒有徒弟?” “掐指算來,也有那么兩個半,可惜那倆個加起來,將來也不未必抵得上那半個有出息?!绷_夢鴻‘嗤’了一聲,搖頭苦笑。 “徒弟又不是梨子,怎地還有半個?”海蘭不解。 “他所走的道與老朽不同,說是半個已然嫌多?!碧煜掠⒉藕纹涠嘁?,弘揚吾道者卻不得其人,想至此羅夢鴻不由悵惘一嘆,神情落落。 佟家叔侄一直神情復雜地觀望二人,相比一直盯著海蘭卻囁嚅遲疑不敢開口的佟棠,佟瑯眼神從未從羅夢鴻身上離開。 將手中樹枝向篝火中一丟,羅夢鴻起身伸了個懶腰,掩嘴打著哈欠道:“時候不早了,老朽精神不濟,先要去睡了?!?/br> “長者留步?!辟‖樛蝗坏?。 “官人還有何吩咐?”羅夢鴻回身問道。 “不敢,”佟瑯起身,拎起屁股下充作凳子的馬鞍,走至羅夢鴻近前施了一禮,“請長者借一步說話?!?/br> 隨著佟瑯行至營地背后的一個僻靜處,羅夢鴻不耐地打著哈欠,催促道:“這位爺,您有話就在此說吧,老朽身子乏了,耐不得遠路。” 佟瑯轉(zhuǎn)身,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鋒利匕首,目露兇光,死死盯著羅夢鴻。 “喲,這怎么話說的,好端端地怎么還亮刀了?!”羅夢鴻大呼小叫道。 佟瑯一言不發(fā),狠狠一刀,刺透了馬鞍橋下包裹的皮革,數(shù)十個龍眼大的珍珠滾撒而出,只看這些珍珠個個渾圓晶瑩,色呈淡金,月光之下隱泛光華,顯是上好東珠,難得是俱都一般大小,若是串成項鏈手串等飾物,價值更是不菲。 “哎呦,原來馬鞍里還藏著這些勞什子,官人平常也不覺得硌屁股么?”羅夢鴻調(diào)侃道。 佟瑯隨手將馬鞍丟掉,捧起地上珍珠,單膝跪地,“今日多蒙尊駕相救,我等才脫大難,些許薄禮權(quán)作報償,望請笑納?!?/br> “給我?”羅夢鴻睜大老眼,指著自己鼻子,見佟瑯堅定點頭,當即一搖腦袋,“大官人饒了小老兒吧,我一個落魄江湖的老頭子,揣著這些寶貝,不是招禍上身么!” “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佟某知曉我等此番得脫大難,皆賴尊駕之力,這些珍珠不敢說價值連城,卻也絕非凡品,以我佟家家業(yè)而言也并非小數(shù)。” “既然如此貴重,官人又何必割愛?” “佟某人雖貪財,卻也恩怨分明,救命之恩豈有不報之理!”佟瑯略微一頓,躊躇一番又道:“另外在下還有一不情之請?!?/br> “佟家世受國恩,對朝廷唯有忠藎以報,尊駕……尊駕雖對我等有活命之德,但要佟家背離朝廷,卻萬萬不能!” 羅夢鴻微愕,“老朽幾時要官人行那不臣之事?” “光棍眼里不揉沙子,難道閣下不是出身白蓮教?”佟瑯目光炯炯,凝視羅夢鴻。 唉,造化弄人,想不到羅某人在外人眼中竟然還難脫白蓮印記,羅夢鴻無語苦笑。 佟瑯只當羅夢鴻默認,繼續(xù)道:“這些珠寶只為在下個人饋贈,恩公作何使用悉聽尊便,但若要佟家背離朝廷,佟某叔侄唯有以命相還,兩不相欠?!?/br> “原來官人是憂心老朽導您一家燒香造反,”羅夢鴻自失一笑,“官人盡可將心放入肚內(nèi),老朽與那白蓮教并非一路。” 佟瑯心中自是不信,羅夢鴻又道:“白蓮教多cao邪行,信之者轉(zhuǎn)四生,下地獄,墮入無間,老朽與官人也算一場善緣,豈會狠心加害!” 嗯?佟瑯卻有些吃不準了,真正的白蓮教徒豈會如此詆毀教 眾,遲疑道:“既如此,這些薄禮更請恩公收下。” “老朽救人時并未想過會有重禮相酬,與官人偶遇既是有緣,又蒙官人一行舍飯留宿,說來出手相助乃是報答官人前恩?!绷_夢鴻拉起佟瑯笑道。 “這……些許小事,又怎能比得上恩公救命大恩!”佟瑯臉上發(fā)燒,那日若非海蘭小丫頭多事,他怎會管這糟老頭子死活。 羅夢鴻呵呵大笑,“因果循環(huán),善惡有報,一飯之善雖小,對老朽何嘗不是活命之德,官人果要報恩,不妨牢記八字……” “恩公請講?!?/br>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 “惟中兄,你初授官便為翰林編修,不知羨煞多少同年,何以自棄前程,告病歸籍呢?” 京郊長亭內(nèi),一席殘酒,三兩知己,顧可學正為好友突然萌發(fā)的意氣之舉惋惜喟嘆。 “前程?”嚴嵩唇角微微下垂,露出幾分苦澀,“如今朝中劉瑾只手遮天,內(nèi)閣中焦泌陽素來視我等南方士子為仇讎,文武銓選之權(quán)盡在中州子掌握之中,愚兄還有何前程可言!” 顧可學進士三年期滿仍未授官,對嚴嵩放棄有‘儲相’之稱的翰林院官職甚為不解,憂心忡忡道:“須知內(nèi)廷有旨傳出,凡養(yǎng)病一年以上者俱令致仕,你此番一去,再歸時恐無缺可補啊!” “那便孑然一身,閉門讀書,躬耕隴畝以自樂,這又有何不好!”嚴嵩滿飲一杯,慨然笑道:“我既不愿屈膝權(quán)閹,也只有鳥思山林,回歸故里了。” 眼見同年好友如此意志消沉,顧可學勸解道:“縱然劉瑾勢大,但詞林清靜之地,獨成一局,有何懼哉!” 嚴嵩呵呵一笑,“輿成真是書生意氣,翰苑早非清靜之地,莫說吏部已然插手詞林考察揀選,便是本院掌印,何嘗未有背倚大樹之念,我等詞臣早已無往日清靜逍遙!” “劉內(nèi)制?他也依附劉瑾了?!不會吧?”劉春在士林中素有才名,顧可學難以置信。 “有什么不會的,他那侄子早便與丁南山過從甚密,劉東川這些時日去丁府門里可比他那侄子還要勤快?!币慌詯烆^喝酒的顧應祥忿忿言道:“惟中兄告病歸家也未嘗不好,終是遠離是非之地,好過在任上受氣,如穎之兄奉旨丈量直隸境內(nèi)草場屯地,勞碌辛苦不說,還要憑白受人指摘,真是費力不討好!” 高淓雖與幾人同榜,但畢竟家中老爺子曾是部堂重臣,有這份淵源,授官也比幾人早些,今年才由都察院御史轉(zhuǎn)任兵科給事中,就攤上了劉瑾清丈田畝的差事。 顧應祥將酒杯往石桌上重重一頓,恨聲道:“那些人也是糊涂,清丈屯田豈是穎之可左右的,劉瑾大興查盤清丈之事,命使四出,天下sao然,也不見他們啰唣半句!” “惟賢慎言,你此番外放饒州推官,雖是遠離京華,亦要謹言慎行,須防禍從口出!”嚴嵩對這位心直口快的小老弟甚是擔憂。 “怕些什么,了不得我掛印棄官,赴龍場追隨陽明先生求學去,功名利祿我不愛,他能奈我何!”顧應祥渾不在意道。 眼見二位同年拿官不當官,同人不同命的顧可學滿嘴不是滋味,絮絮叨叨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惟中兄素得李相賞識,更莫說朝中還有王相斡旋,對了,惟賢不是與王相還有鄉(xiāng)誼么,那楊新都亦入閣辦事,朝中有如許忠臣良相,還不能與那一介閹人相抗么!” 李相?若非前些日子在李東陽府內(nèi)建言獻策大出風頭,劉春近來怎會對他多加呵斥管束,從李西涯朝堂上本之態(tài)便可看出,那位老先生可是精通明哲保身之道,嚴嵩輕聲一嘆,“輿成莫忘了改革翰苑考察舊制,便是李相上本,震澤先生縱有頡頏之心,也是獨木難支,至于楊新都……” 嚴嵩搖頭失笑,“劉瑾若是作梗,他豈能順利入閣,其中恐有內(nèi)情不為外人道哉!莫說朝中諸公各懷念頭,便是真能攜手并力,只要劉瑾圣眷不衰,便無人可以相制,莫忘不久前朝中物議洶洶,連那丁南山也難動分毫,遑論劉瑾!” “難道我等南方士子就永無出頭之日?!”十年寒窗苦讀,科場千軍萬馬之中殺出,卻連一官半職也實授不得,顧可學如何心甘。 “今歲既是大計之年,又逢京察,我等既愛惜羽毛,不肯奔走劉閹門下,不若趁時急流勇退,尚可保全出身文字,否則……”嚴嵩不忍再言,仰頭唏噓道:“莫說前程,自身恐都難保啊!” “前程……”顧可學喃喃自語,若有所思。 ************ “哈哈,諸位仁兄秋闈旗開得勝,金殿唱喏不過旦夕事爾,來日自然青云平步,前程似,丁某此宴既為接風洗塵,又預作慶成,諸君不醉不歸!” 松鶴樓雅軒之內(nèi),丁壽設宴款待一干返京舊友,觥籌交錯,飲興正濃。 “任那青云之路如何順遂,我等也難望丁兄項背,以衣緹帥之位,兼管神機營cao練,國朝從未有此恩典,我等為丁兄賀!”焦黃中舉杯倡議,眾人紛紛附和。 丁壽擺了擺手,意興闌珊道:“那不過是個應付差事,營內(nèi)自有勛貴宿將提調(diào),丁某蕭規(guī)曹隨,算得什么?!?/br> 韓家老爺子可是靠著丁壽引薦再度出山,見丁壽興致寥寥,韓守愚急忙又道:“不說軍中,此番圣諭衣衛(wèi)會 同各處巡按清查邊儲侵盜隱匿之事,朝野交口稱贊,都道丁兄乃國之棟梁,吾等聞之與有榮焉?!?/br> “此乃圣上信重,錦衣衛(wèi)唯有夙興夜寐,勤于王事,方可報答一二?!倍巯蛐鄙戏奖笆?,一臉正色。 為免清查到自己頭上,那些大頭巾們能不提前賣好么,丁壽心底冷笑,目光一掃,瞥向鄰座劉鶴年,“維新,怎地只有你一人獨來,難道我的帖子未曾送給用修?” 劉鶴年急忙道:“受丁兄所托,怎敢拖延,只是用修瑣事纏身,難以親身燕集,教在下代為致歉?!?/br> “怕是用修對丁某還心存芥蒂吧?”丁壽眉毛一挑,笑容玩味。 劉鶴年訕訕笑道:“豈有是理,用修此番進京,家眷安頓頗為勞神,實在分身乏術(shù)?!?/br> 丁壽一聲輕笑,“也罷,用修結(jié)褵之喜,我也當備份禮物,一事不煩二主,回頭勞煩維新兄一同帶去,也免了我二人見面尷尬?!?/br> “丁兄美意,一定帶到?!眲ⅩQ年起身作揖。 “吃酒吃酒?!倍垡膊辉偌m纏此事,連連舉杯,眾人推杯換盞,只吃到月上東山,才盡歡而散。 ************ 孝順胡同,楊廷和府邸。 次輔焦芳已晉少傅兼太子太傅謹身殿大學士,三輔王鏊晉少傅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將原本的文淵閣大學士的位置讓了出來,楊廷和甫一抵京,便改授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閣。 新鮮出爐的楊閣老才四十來歲,可謂年富力強,朝事大有可為,朝中官員紛紛登門拜會,傾吐心曲,府門前正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孝順胡同內(nèi)好不熱鬧。 人人皆注目凝神于府門前又是哪家大人出來,何時輪到自家進門,卻無人留心胡同拐角處兩個秀麗少女也在翹首企足,望穿秋水。 一個臉龐微圓的少女滿臉憂色,“雪jiejie,今日還是算了吧,再不回去恐老爺要回府了,若是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便發(fā)現(xiàn),我們只是出來街上走走,又不是和人私奔,怕他個甚!”回話少女膚光勝雪,眉眼如畫,踮著腳尖,熱切地望向楊府大門。 二人正是雪里梅與小丫鬟墜兒,丁壽畢竟是乍富新貴,府內(nèi)門禁不如其他閥閱門第森嚴,家中女眷通常不做約束,何況雪里梅在內(nèi)宅身份不尷不尬,非主非仆,她只說得了譚淑貞吩咐上街采買,旁人也無法攔阻,多派幾個隨從跟著的由頭都找不到。 墜兒苦著小臉,低聲嘟囔道:“你私奔還能去哪里!身籍文書都在老爺手里,就是出京去也是個逃人,誰敢……” “住嘴,我還要你來提醒!”雪里梅沒來由一通煩躁。 “好jiejie,你只說在街上散心,怎地走到這孝順胡同來了,當年楊家既把你送去丁府,今日怎會再行接納!再磨蹭下去,若被有心人告于老爺,莫說我倆難逃家法懲治,連譚家嬸子也要受牽連!”墜兒拉著雪里梅一只玉臂,苦苦相勸。 雪里梅秋水凝愁,一聲低嘆,“我何嘗不知,jiejie也非癡心再續(xù)前緣,只是聽聞各地舉子進京,心里不知怎地揪心不下,只想著遠遠看他一眼,也便心滿意足了。” 話音未落,珠淚已奪眶而出,墜兒一時慌了手腳,急用袖口幫著擦拭眼淚,柔聲道:“雪jiejie莫哭,反正天色還早,墜兒就陪你再等上一刻。” 纖指抹去淚痕,雪里梅強笑道:“不等了,jiejie認命了,這便回去?!?/br> 墜兒默默點頭,二人牽著手兒,正欲并肩回府,忽聽車聲轔轔,一輛雙馬挽著的青幔廂車疾馳而過。 “閃開,閃開,公子爺回府!”隨著車夫叫喊,楊府前等待的仆人親隨紛紛閃道。 雪里梅渾身打了個激靈,驀地扭轉(zhuǎn)嬌軀,向前緊撲了幾步。 廂車在府門前停住,車簾挑起,一名玉面朱唇的少年郎踩著矮凳下了馬車,正是雪里梅朝思暮想的楊慎。 “慎郎……”雪里梅從心底發(fā)出一聲呼喚,盈盈淚眼中柔情無限,癡癡望著愛郎身影。 正當雪里梅一顆芳心、滿腔蜜意系掛在楊慎身上時,緊接的一幕卻讓她嬌軀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 楊慎回身伸出一只手去,一只如玉般的柔荑由車廂內(nèi)探出,十指相扣,一名女子在楊慎攙扶下款款落地。 此女戴著一頂垂著白紗的昭君帽,看不清具體容貌,身上穿一件月白對襟立領長襖,下系一條同色馬面長裙,腰束白綾,顯得身姿頎長,纖腰裊娜。 下車之后,亭亭玉立的女子螓首輕轉(zhuǎn),終于撩開輕紗,向著楊慎輕啟朱唇,微微一笑,臉似堆花,朱唇皓齒,一雙水靈靈的烏晶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脈脈柔情,瞬時間仿佛百花綻放,滿庭芬芳…… 墜兒呆愣愣地看著楊慎牽著那女子的手,神態(tài)親昵,直到二人攜手入府,她才如夢方醒,只覺掌心里握著的手兒冰涼一片,抬眸望去,只見雪里梅嬌容慘淡,早已淚濕衣襟…… ************ 梅花式的羊角宮燈高高懸起,素雅閨房內(nèi)遍布一片柔和清輝。 垂著雙環(huán)髻的馨兒將冒著熱氣的銅盆在架上擺好,輕聲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洗洗睡吧?!?/br> 顧采薇興味索然地嗯了一聲,坐在床上未動分毫。 “其實靜因師太來京離 京也是常事,小姐您也不必傷神掛念,別將自個兒再悶出病來,待婢子服侍您……”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顧采薇揮手打斷滔滔不絕的侍女,“你下去吧,我自己會洗。” “是?!笨闯鲂〗阈那椴患眩皟和铝送氯干?,識趣地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哼,自作聰明,誰說我是在掛念靜因師叔了?!鳖櫜赊编街∽?,抱怨了一聲,手托香腮,凝視著跳動燭光,喃喃道:“許久了,怎也不來看我一回!丁大哥,難道你把我忘了不成?” “沒忘?!?/br> 突如其來的喁喁人聲將顧采薇驚得不輕,回身躍起,嬌喝道:“誰?” 門窗緊閉,香閨闃寂無人,顧采薇松了口氣,神情中卻透出幾分失望,“看來我真是病了……” “縱然有病,也是害得相思病。”幔帳之后,轉(zhuǎn)出一人,正齜著一口白牙,壞笑不已。 “丁大哥!!”顧采薇又驚又喜,疾步搶上,未到近前忽地嬌軀一扭,背轉(zhuǎn)身去,佯嗔道:“你還曉得這里?” 丁壽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指著帳后空洞道:“直來直往,似乎這里也通不到別處,何況……妹子有病,愚兄豈有不來探望之理。” 想起適才話語,顧采薇玉頰如桃花綻開一般,羞紅滿面,“誰……哪個害那勞什子的相思病啦?!” 丁壽‘唔’了一聲,懊惱萬分地搖了搖頭,“愚兄我這幾日渾渾噩噩,茶飯不思,還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采薇與我該是同病相憐,原來不過自作多情罷了,誒,慚愧,告辭。” “誒——”顧采薇急忙轉(zhuǎn)身,見丁壽已隱身帷帳之后,急忙沖了過去,“丁大哥,人家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帷帳之后,丁壽駐足不動,一臉促狹笑意。 顧采薇曉得又受了這人的騙,恨得跺腳,“你欺負人家!” “好妹子,愚兄哪里舍得……”丁壽上前攬住香肩,口中噴薄的熱氣直沖嬌靨。 怎料顧采薇突然俏鼻緊皺,伸臂將丁壽推開,“好臭!怎地一身酒氣?” “有嗎?”丁壽在手上哈了一口氣,細細嗅了嗅,納悶道:“不臭?。 ?/br> “還說不臭,惡心死人了,也不知去哪個煙花風月之地和人廝混,居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顧采薇板著臉數(shù)落道。 丁壽口呼冤枉,“愚兄回京便迭逢變故,焦頭爛額,哪有閑心尋花問柳,今日難得有暇與幾個老友敘舊,多吃了幾杯,酒意未散便來尋妹子……” “噢——,原來你是喝醉了才曉得到我這里來?哼!就知你沒那般好心!”女人挑起理來男人可謂句句都是錯漏。 “酒后吐真言,醉后知人心,正是酒醉之后第一個想到妹子,才可見采薇在愚兄心中的分量?!倍斣谂嗣媲暗膽児Ψ蚩芍^天下一絕,rou麻話張口就來。 顧采薇果然轉(zhuǎn)嗔為喜,“油腔滑調(diào)的,也不知哄騙了多少女孩家?!?/br> “旁人聽不聽哄無關(guān)緊要,只要能哄得妹子你高興就好。”丁壽又死皮賴臉地湊了上來。 “丁大哥,別鬧啦,你這身酒氣再不醒醒,第二天恐會頭疼的。”顧采薇半推半哄,將丁壽安置在自己繡床上躺下,她則忙著去用盆里現(xiàn)成的熱水浸透手巾。 衾枕茵褥間猶帶著少女體芳,丁壽熏熏欲醉,轉(zhuǎn)目望去,顧采薇因彎腰漿洗,輕薄的天青色中衣被輕輕牽起,露出一抹纖細腰肢,肌膚如雪,嫩如羊脂。 顧采薇渾不自知,嘴角噙著甜蜜笑容,只顧輕輕搓洗著棉布手巾,柔聲道:“薇兒曉得丁大哥公事繁忙,我一個又蠢又笨的女兒家,也幫不上大哥什么,莫說爹爹禁足之令仍在,便是往常,我也不好去叨擾大哥……” 顧采薇說了半天,不聽丁壽應答,驀地回頭,只見那人斜臥在榻上,單手支頭,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個兒腰間。 顧采薇下意識往腰際摸去,觸摸到一片光潔冰涼的肌膚,頓時曉得這廝適才在看些什么,又羞又惱地嬌叱道:“不許瞎看!” 二爺兩指分開,戳指著自己雙目,一本正經(jīng)道:“一直睜著眼呢,沒敢瞎看?!?/br> “你……”顧采薇氣苦,甩手將手巾向丁壽丟去,自然被丁壽一把接過,她猶不解恨,合身撲上。 丁壽身形側(cè)轉(zhuǎn),顧采薇撲了一空,手在床頭輕按,嬌軀一翻,還要再起,一個沉重身子已然壓了上來。 兩張臉兒近在咫尺,四目相投,鼻息可聞,顧采薇頓覺芳心怦怦亂跳,呼吸聲也沉重了許多。 “你……先擦擦臉?!鳖櫜赊币膊恢獮楹?,道出這么一句。 丁壽不由失笑,顧采薇玉頰紅似朝霞,嚶嚀一聲,將頭扭向一邊。 輕抬手將玉臉兒撥正,丁壽看著生春粉面,嬌噴軟喘,心頭不覺一蕩,低頭吻了過去。 明知此舉不妥,顧采薇嬌軀酸軟,竟生不出絲毫力氣拒擋,那混著酒氣的男子呼吸離著自己愈來愈近,秀靨毛孔都已感受到呼呼熱風,此時也不覺那味道難聞,只是芳心劇跳,直欲從嗓眼兒中蹦出一般,不知所措下唯有雙眸輕闔,櫻唇微張,迎接那未知的旖旎繾綣…… 注:羅夢鴻主張三教歸一,羅教與白蓮雖然同從佛教中采納吸收教理,但都被正統(tǒng)佛教貶斥為異端,羅夢鴻本人對白蓮也持 批判態(tài)度,‘白蓮燒紙是邪宗,哄得大眾錯用心。邪水照著公侯伯,正是邪氣引迷人。信邪燒紙不打緊,閃賺許多眾迷人。你行白蓮是邪氣,萬剮凌遲不趁心。求拜日月是白蓮,哄得男女都遭難。法水照著公侯伯,早晚拿住都受難。白蓮教是地獄生死受苦,白蓮教轉(zhuǎn)四生不得翻身。白蓮教哄人家錢財好物,哄迷人下地獄永不翻身,好人家和女恨毒害了,哄得人妄想心勞而無功。報恩經(jīng)轉(zhuǎn)輪王不圖王位,白蓮教下地獄不得翻身。轉(zhuǎn)輪王燃千燈求凈士,白蓮教拜日月永下無間。白蓮教引迷人眾人受苦,早晚來拿住你趕上殺場。’但同時羅教中又有真空家鄉(xiāng)思想,而之后的白蓮教又與羅教合流,羅夢鴻的五部六冊也成為白蓮各分支的共同經(jīng)典,所以書內(nèi)給羅祖安排了個白蓮左使的身份,也不算太冤枉。 至于羅夢鴻的實際年齡,后人王源靜補注羅清五部六冊,其中記載‘正統(tǒng)時,七年間,處世為人’,說明羅夢鴻是正統(tǒng)七年出生,不過這種上過的人物也不必太在意歷史年齡,給他加個幾十歲當個武林圣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大家看書圖一樂,別當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