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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466)

    第四百六十六章老饕坐堂飽口福少年憑欄爭意氣

    第四百六十六章老饕坐堂飽口福少年憑欄爭意氣

    大明門前之棋盤街,南接正陽門,北毗大明門,東西江米巷側(cè)五府六部衙門大多匯聚于此,為有名的朝前鬧市所在,市肆店鋪鱗次櫛比,四遠(yuǎn)貨物貿(mào)遷交集,五方之民奔走射利,大街上車如流水,馬如接龍,行人熙熙攘攘,笑語飛聲,甚是熱鬧。

    人群中有一個年過四旬的寬袍文士,黑面長髯,大腹便便,行在街上滿面風(fēng)塵之色,仍不住左張有望,興致勃勃。

    文士身后跟著一名挑著擔(dān)子的小廝,費(fèi)力閃讓著來回摩肩擦踵的街頭行人,好不辛苦。

    “老爺,這街上人實在太多了,我們還是快尋一處落腳吧?”

    “不忙不忙,難得入京一次,且先逛逛再說?!蔽氖恳猹q未盡,對仆從之言置之不理。

    “我的好老爺,您一路有舟車代步,不覺勞累,小的可受不了這活罪了!”小廝噘著嘴訴起苦來。

    “呔,你這躲懶的奴才,老爺我念在你從未來過京城,此番趕考帶你隨行,讓你出來見見世面,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整日抱屈叫苦,讓人耳根不得清凈,實在該打?!?/br>
    文士右手高高舉起,作勢欲打,小廝抱頭縮肩,高叫道:“老爺饒命,您這一巴掌下來,可比旁人多打一下,對小人委實不公。”

    文士高舉的右手赫然生著六根手指,聽了仆從曝出自家短處,他也不惱,哈哈大笑道:“好你個刁奴,念你這份急智上,便饒你這次。”

    這文士便是進(jìn)京趕考的吳中才子祝允明,他生性灑脫豁達(dá),因右手生來便有枝生手指,便自號‘枝山’以自嘲,這僮兒來興自幼生在祝家,熟其性情,主仆間嬉鬧慣了,言行間常無避忌。

    來興苦著臉道:“老爺若饒便多饒一點(diǎn),早點(diǎn)找個地方歇腳?!?/br>
    “急什么,老爺我不一直在尋嘛!”

    祝枝山訓(xùn)斥著僮兒,游目四顧,忽然發(fā)現(xiàn)街邊有一座酒樓,飛檐翹角,五色斑駁,酒樓大門正上方懸掛一面金字烏漆匾額:松鶴樓。

    祝枝山見之欣喜,指著酒樓道:“來興兒,你真是好運(yùn)道,老爺我便帶你到松鶴樓中打尖兒歇腿,飯畢再尋店落腳。”

    一見松鶴樓的華麗氣象,來興望之咋舌,連連搖頭:“這里用飯得要多少銀錢,老爺,我們還是去尋別處吧?!?/br>
    “你這奴才好不曉事,一味只知心疼那幾個銀錢,不吃松鶴樓的酒菜,豈不白來這京城一遭,來,快快隨我前往。”

    來興腦袋如撥浪鼓一般晃個不停,“老爺往年來京多次,不成還沒吃過這家酒菜,此番便作罷了吧……”

    祝枝山把眼一瞪,“老爺我當(dāng)然吃過,還不是要便宜你這廝打打牙祭,不要不識好歹!”

    “老爺您若心疼小的,便在路邊尋一小酒肆,小人一碗爛rou面便可打發(fā),不需破費(fèi),還可為老爺省下點(diǎn)酒錢……”

    祝枝山一臉敗興,“絮絮叨叨,這一路上張口閉口都是這些錢財俗物,真是掃興,豈不聞人生得意須盡歡,千金散盡還復(fù)來……”

    來興搶聲道:“千金散去容易,這復(fù)來之事小的跟您這些年卻從未見過,老爺,如今家中不比往日,出門時老太太特意交待,京里面萬物騰貴……”

    “好啦,莫要說了,若不是盤纏在你處保管,哪個與你閑磨牙!”祝枝山懊惱不已,他幼負(fù)才名,成人之后科舉之途卻不順?biāo)?,自十九歲考中秀才,五次鄉(xiāng)試方才中舉,此后會試屢屢不第,轉(zhuǎn)眼間已在科場蹉跎半生,蘇州至京城千里迢迢,一路舟車鞍馬,所費(fèi)不貲,新科舉人們食宿旅費(fèi)自有當(dāng)?shù)毓俑畱?yīng)承,如祝枝山這等往年落第之人赴京應(yīng)考,唯有自費(fèi)。

    祝家書香門第,七代為官,家資不說豪富,也算殷實,川資本無難處,只是祝枝山生性豪爽,愛吃愛玩,常與人燕集狂飲,朋友有難也不時接濟(jì),錢財如流水般散去,終致生計日蹙,此次赴試,繼母陳老夫人知他秉性,恐他又一路大手大腳,待到得京師連拜會師友往來酬酢的銀錢都不剩下,故而特意囑咐了僮仆來興看管盤纏,這小廝年紀(jì)雖小,卻機(jī)靈乖巧,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斷不會由著老爺性子胡來。

    松鶴樓近在眼前,祝枝山腹內(nèi)饞蟲勾起,卻不得其門而入,心中喪氣可想而知,偏他又做不出打罵這十余歲小廝,硬逼迫他拿出銀錢的事來,思前想后只得拉下臉來,軟聲央求道:“僮兒,僅此一次可好,我二人一飽口福后,便踏踏實實找個客店落腳,老爺我閉門讀書待考,斷不會再動你這荷包里半分銀子?!?/br>
    來興不情不愿地糾著小臉道:“小的并非不讓老爺使錢,老太太交待了,這贄見師長,公私應(yīng)酬,該花的銀錢斷不能少了,只是其余花銷能省則省……”

    “曉得曉得,你若還不放心,回頭老爺我寫上幾幅字,拿到城隍廟市里的書畫鋪子去,莫說一頓飯錢,十頓八頓也換得回來?!弊Vι脚闹馗攀牡┑?,他也絕非自夸,憑吳中祝大才子的名號,他的手跡墨寶不愁沒人要。

    “老爺您若是能早這樣想便好了,小的在您身邊伺候多年,只見您白送與人,哪見過幾個給錢的。”來興兒噘著嘴道。

    祝枝山老臉不覺一紅,黑面上都透出幾分紫色來,他交游廣泛,朋友求字只消張嘴,常便一揮而就,分文不取,不怪這僮兒借機(jī)挖苦。

    “那

    依你,這頓飯不吃了!”祝枝山跺跺腳,戀戀不舍地望著松鶴樓店門。

    來興也曉得自家老爺脾氣,今日若不由他吃了這一頓,怕是心里貓爪一般難熬,以后也別想讓他靜心攻讀,他二人旅途耽擱,進(jìn)京時日已然遲了,若再為了一頓飯食,誤了功名前程,豈非得不償失,沒奈何皺著臉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br>
    祝枝山不迭點(diǎn)頭,那副巴結(jié)討好模樣,真把吳中名士的顏面丟到爪哇國外。

    “二位客官,里邊請?!彼生Q樓伙計清一色頭戴圓氈帽,藍(lán)布圍裙,肩搭白毛巾,看上去干凈整潔,眼前清亮。

    祝枝山含笑點(diǎn)頭,對店伙招待甚是滿意,僮兒來興卻一臉提防,這般殷勤周到,不知要黑掉老爺多少銀子。

    “這位老爺,您樓上伺候。”店伙眼睛甚毒,觀祝枝山舉止打扮,一眼便看出這是外地進(jìn)京應(yīng)考的舉子老爺,當(dāng)即便請他上二樓雅間。

    未等祝枝山答話,來興已然搶聲道:“不必了,我家老爺在一樓堂中用飯即可。”又轉(zhuǎn)對祝枝山道:“反正酒菜坐哪里吃都可,是不是老爺?”

    “這個……”想想被人家握緊的錢袋子,祝枝山只好點(diǎn)頭。

    “得嘞,那老爺您坐這邊,這位小客官,您坐那邊上一桌可好?”店伙倒未因二人堂食便存了輕視,只是他也看得出來興只是跟班小廝,斷無有主仆同桌用飯的道理,是以一指鄰座空位。

    來興卻把眼一翻,“你沒見我還有行李要照看,哪得空閑!給我在廊下安個凳子就是了?!?/br>
    “哎呦,那您可怎么用飯???”店伙一時為難,廊下面加座兒,也沒這規(guī)矩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街頭唱蓮花落兒討賞的。

    “該怎么吃就怎么吃啊,你管我!”來興不客氣道。

    祝枝山曉得這僮兒如今看誰都像是jian商,不可理喻,便吩咐店家由他去吧,只囑咐來興放心點(diǎn)菜,莫要委屈腸胃,來興應(yīng)聲去了。

    打發(fā)走了僮兒,祝允明終于靜下心琢磨起吃食來,松鶴樓的火腿是遠(yuǎn)近聞名,不得不吃的,他又食腸寬大,無rou不歡,當(dāng)即點(diǎn)了一大碗火腿蝦圓雜膾,又切了一整只烤鴨,一碟白切rou,一條燜青魚,再配上壺河清酒,菜還未上,他便饞涎欲滴,急不可耐地打量起四周酒客來。

    春闈之日將近,京城內(nèi)多了許多襕衫士子,松鶴樓中自也不免,一個個呼朋喚友,樓上樓下進(jìn)出不停,祝枝山看了半天,見其中并無熟悉舊友,略感失望,看來只有老實等待自己酒菜上來了。

    垂眸之際,酒店門前又進(jìn)來一位年輕客人,頭戴六瓣瓜皮帽,一身寶藍(lán)緞子直裰,腳踩云頭朱履,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目,轉(zhuǎn)動之間灼灼有威,祝枝山與之目光對視,心頭不由一跳。

    這是哪家青年貴介,竟有如此威勢,祝枝山不由心中好奇,觀此人氣度,必是久居人上,頤指氣使之人,兩榜出身的縉紳士子斷不會有這種威風(fēng)煞氣,此人到此,莫不是將有大事發(fā)生?

    “丁大哥,你總算來啦!”一串銀鈴般的清脆笑聲,一個娟秀少女疾步從二樓奔下,雙頰暈紅,神情振奮。

    轉(zhuǎn)眼之間,青年那雙凜凜含威目變成了脈脈含情眼,溫柔笑道:“愚兄來遲,累妹子久等了?!?/br>
    “不遲不遲,是我來早了,咱們樓上去說。”少女挽起青年手臂,親親熱熱地并肩上了樓。

    祝枝山啞然失笑,有女懷春,吉士誘之,不過是一對小兒女在此幽會,自己真是想得恁多,心思放下,腹內(nèi)咕嚕嚕一陣轟鳴,祝大胡子頓時笑臉盡收,愁容滿面。

    ************

    “丁大哥,你喜歡吃什么菜,我去喚小二來?!倍桥R街的一間雅間內(nèi),顧采薇興高采烈問道。

    “隨意就好,這飯菜的味道不在于吃什么,關(guān)鍵在和誰吃,和妹子你在一起,就是吃泔水,愚兄我也是甘之若飴。”丁壽嘻笑道。

    “啐,人和你說正經(jīng)的,總沒個正經(jīng)?!鳖櫜赊毙呒t粉面,喊過跑堂的吩咐酒菜。

    點(diǎn)過酒菜的顧采薇翩然入座,雙手支頤凝視丁壽,流波中掩不住的笑意,“都是松鶴樓的拿手菜,你丁大人日理萬機(jī),撥冗來見小女子,總不能虧待了不是。”

    “佳人有約,莫說公事俗務(wù),就是天子傳喚,你丁大哥也是佯醉癲狂,托詞不朝?!倍厶裘驾p笑。

    “這么說,小妹我的話比圣旨還要管用咯?”顧采薇櫻唇微抿,眉梢眼角盡是喜色。

    這話似乎有點(diǎn)大不敬,不過二爺面對美人時從不考慮那些虛頭巴腦的東東,理所當(dāng)然點(diǎn)頭道:“自然,畢竟當(dāng)今萬歲愚兄我想見便可一見,見賢妹你可要灰頭土臉做那鉆地老鼠的。”

    顧采薇掩唇‘噗嗤’一笑,隨即俏臉一板道:“哦,大哥這話是在怨我咯?”

    “非也,實屬自責(zé),誰教愚兄我笨嘴拙舌,不招令尊令堂待見呢。”丁壽眨眨眼道。

    顧采薇垂眸,桌下纖細(xì)小腿略帶不安地虛踢了兩下,“其實沒有啦,爹娘他們連你面都未見過,只是……只是錦衣衛(wèi)的名聲屬實……欠妥,旁人多有非議,難免會對你有些……成見。”

    顧采薇聲音愈發(fā)低微,念著青梅竹馬的份上,她沒將那位搬弄是非的郭小侯爺指名道姓說出來。

    可不巧,那二位我不但都見過,而且見面場景實在稱不上

    愉快,想想在顧北歸賭場里出千,丁壽不由嘬了嘬牙花子,不過念起水霧氤氳中的那朦朧倩影,他的唇角又不覺微微翹起。

    “丁大哥……”見丁壽面色古怪,一臉哭笑不得的犯難模樣,顧采薇還以為自己話惹他不快,慌忙道:“外間風(fēng)言風(fēng)語,大哥不必放在心上,待來日有暇……”

    顧采薇忽然玉頰染霞,含羞低頭,“登門拜訪爹和娘親,讓他二人眼見為實,曉得大哥人品,諒也不會再來作梗?!?/br>
    這是要讓二爺?shù)情T求親的意思?丁壽突然覺得有些牙疼,老實講這么一個模樣人品武功都出挑的姑娘,他真不介意給府里添人進(jìn)口,反正這妹子性情好,也不會鬧出爭風(fēng)吃醋的事來,問題是她那老娘……二爺回想當(dāng)夜被鳳夕顏追擊亡命的場面,脖子上不由直冒涼氣,打定主意不和修羅仙子再照上面。

    “且緩上幾日,愚兄最近又多了神機(jī)營的差事,這勾補(bǔ)缺額,選將練兵的著實耗費(fèi)心力,整日頭昏腦漲,貿(mào)貿(mào)然登門,怕是會唐突了伯父母?!?/br>
    “有我一旁照應(yīng),你還怕些什么?!鳖櫜赊毙φZ寬慰。

    丁壽避而不答,將目光投向窗外,俯視街頭景致,隨口道:“愚兄這幾日可是惴惴難安,憂心妹子遭禁足難出閨閣,今日看來,賢妹禁令已解,可喜可賀?!?/br>
    顧采薇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容易,我此番是借著你的地道偷跑出來的?!?/br>
    丁壽好奇,“難不成妹子不怕被令尊和令堂發(fā)覺?”

    “所以才和你定了今日啊,爹白日是不著家的,娘每月這一日要閉關(guān)練武,我推脫身子不舒服,不讓人過來打攪。”顧采薇沒好氣道。

    “深謀遠(yuǎn)慮,薇兒真是冰雪聰明。”丁壽挑起拇指贊道。

    聽丁壽稱呼變得親昵,顧采薇心頭頓覺甜絲絲的,拱手抱拳,裝作一臉肅然道:“豈敢豈敢,與丁大人相處久了,若不再變得聰明一些,恐被人嫌棄愚笨,恥與為伍。”

    丁壽哈哈大笑,顧采薇也隨即莞爾。

    這丫頭就是好哄,給上兩句甜言蜜語,便把丁壽推卻登門的失望不快忘個一干二凈。

    時近正午,松鶴樓內(nèi)食客愈來愈多,只聽外間樓梯咚咚亂響,又有一群人嘈嚷著上了二樓。

    “諸位仁兄,今日李某作東,大家務(wù)要盡興?!币蝗烁呗曅Φ?。

    丁壽聞聲微微側(cè)首,顧采薇詫異問道:“丁大哥,怎么了?”

    “聲音有些耳熟,卻想不起是哪個了?!倍蹞u頭苦笑,最近腦子里事情太多,記性也變差了。

    “良度兄難得大方,我等今日就不醉不歸嘍。”另一人語含揶揄,旁人立時附和哄笑。

    李良度?丁壽恍然,原來是吏科給事中李憲,這廝整日蹲在劉瑾府門前聽傳,他進(jìn)出劉府三不五時經(jīng)常遇到,不過沒什么深談。

    “張廷獻(xiàn)你盡管放開肚子,李某人今日舍命陪君子?!崩顟椔曇糁型钢┰S不滿。

    吏科給事中張瓚?老太監(jiān)最近是不是管得松了,讓這幫子給諫還有暇跑到松鶴樓里聚餐來,丁壽納悶,移步雅間門前。

    “良度兄言重了,無非破財而已,沒哪個要傷你性命?!睆埈懤^續(xù)挖苦同儕。

    李憲羞惱不過,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攤在掌心,“好,李某言出必行,這錠銀子便寄在柜上,諸位盡管享用酒飯就是?!?/br>
    “良度兄怕是少來這松鶴樓,區(qū)區(qū)五兩銀子,一通便飯倒也盡夠,只是欲飽我等口腹之欲,嘿嘿,怕是稍顯不足……”張瓚聲音中透出一股譏嘲。

    “李某人自不如廷獻(xiàn)兄久居京師,見多識廣,可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愚夫蠢漢,對松鶴樓內(nèi)酒食貲費(fèi)也略知一二,但廷獻(xiàn)兄卻可知此銀來歷?”

    “哦,愿聞其詳?!?/br>
    “今日我在劉公公座前回話,甚合他老人家心意,便以這袖中之銀遺我……”李憲住口不言,洋洋自得地乜視眾人。

    “此銀原來是劉公公見賜,果然色潤沉穩(wěn),寶光四射,不同凡響?!?/br>
    “良度兄不愧是劉公鄉(xiāng)黨,我等望塵莫及?!?/br>
    “李兄得劉公青睞,來日飛黃騰達(dá),莫忘提攜小弟?!?/br>
    眾人一片阿諛聲中,李憲嘴角微微下撇,眄睇張瓚道:“廷獻(xiàn)兄,我便以此銀作東,你可放心了?”

    張瓚面上青白不定,強(qiáng)笑道:“良度兄說笑,此銀既是劉公公所贈,豈好隨意花費(fèi)?!?/br>
    李憲‘誒’了一聲,“劉公見問,李某便直言用此銀請了廷獻(xiàn)兄吃酒,廷獻(xiàn)兄還道銀錢太少,害他未得盡興,如此可好?”

    娘的,怎教這廝走了狗屎運(yùn),巴結(jié)上了劉瑾,張瓚心頭暗罵,訕訕道:“適才一時戲言,良度兄莫怪?!?/br>
    “是啊,廷獻(xiàn)不過玩笑之語,良度兄就不要記掛了,今日良度兄大喜,便由我等作東慶祝,如何?”

    內(nèi)中一人提議,其余人紛紛應(yīng)和,李憲卻執(zhí)拗不肯,“諸兄何出此言,本說是李某請客,豈能出爾反爾,何況諸位也是客居京師,實扯不到東道之說……”

    張瓚一張臉如同開了染布坊,由青便黑,由黑轉(zhuǎn)紅,轉(zhuǎn)眼間變幻幾次,干笑了幾聲道:“良度兄說的是,是兄弟禮數(shù)不周,今日原該張某一盡地主之誼?!?/br>
    “咦,我?guī)讜r這樣說過?廷獻(xiàn)兄之言,倒像是我李憲慳吝,可教李某汗顏

    ,告辭告辭。”李憲說罷便欲下樓。

    張瓚一把拉住李憲手臂,“兄弟失言,良度兄肯屈尊就席,已是賞瓚薄面,就休要計較其他了?!?/br>
    張瓚拽著李憲便向里行去,李憲半推半就,余人眾星捧月,亂哄哄進(jìn)了早已安排好的雅間。

    丁壽側(cè)耳傾聽,那群人漸行漸遠(yuǎn),未再有旁的昏話傳出,丁壽不屑扁嘴,好一群讀書種子,真是有夠丟人現(xiàn)眼。

    “呸,閹黨走狗,斯文敗類!”一聲低低的咒罵突然響起,聲音不大,卻清脆悅耳,丁壽不由再次豎起了耳朵。

    丁壽倒是未存別的齷齪想法,只是劉瑾如今樹大招風(fēng),朝野間不乏詆毀聲浪,此人若僅是圖一時嘴巴痛快,他也懶得去理,但若那間里的人別有圖謀,哼哼,二爺可不想做大樹倒后無處棲身的猢猻!

    “公子,休要亂講話?!绷硪粋€略帶柔和的聲音勸了一句,又壓低了幾分道:“他們都說京城里遍布緹騎,小心隔墻有耳?!?/br>
    被人家誤打誤撞抓個正著,丁壽臉上不覺有些發(fā)燒。

    “我實話實說,怕個什么,那些廠衛(wèi)走狗能將我怎樣!”第一個聲音忿忿道。

    “好好好,我也不勸了,待你的話傳到舅爺耳朵里,看他以后還帶你出來!”另一人似生了悶氣,怏怏輕哼。

    這人終于服了軟,氣惱道:“不說就不說,哎,這酒菜怎么還不上?”

    另一人余慍未消,沒好氣道:“早勸過你換一家啦,現(xiàn)在正是用飯的時候,松鶴樓里都是客人,幾時能輪到咱們!”

    “我不管,你去想辦法,我都快餓死了!”

    “總是這么不講理,我能有什么辦法!”另一人嘀嘀咕咕,語帶不悅,但隨即響起的椅子挪動和開門聲,還是聽話去了。

    原是兩個意氣用事的小娃兒,丁壽搖頭失笑,收回功力,轉(zhuǎn)目卻見身旁顧采薇眉心微蹙,隱露憂思。

    “薇兒,怎么啦?可是身體不適?”丁壽關(guān)切問道。

    “沒……沒什么?!鳖櫜赊睆?qiáng)笑掩飾。

    顧女俠實在不擅騙人,丁壽面容一肅,“有事直說,薇兒可是信不過愚兄?”

    “沒有,大哥不要多想,只是……”顧采薇面露糾結(jié),容色間變幻不定,最終還是低聲道:“大哥在……劉瑾身前可也是如適才那些官兒們一般……一般自貶身價?”

    丁壽灑然一笑,“難道在采薇眼中,愚兄便是奴顏媚骨,卑躬屈膝之流?”

    “不,不是的,采薇知曉人在公門,身不由己的道理,只是……”顧采薇纖嫩筍指繞著裙頭繩結(jié),懊悶道:“適才那幾人的做派,讓人沒來由的不痛快!”

    “薇兒恁地小瞧愚兄,便是在當(dāng)今圣上駕前,丁某也只敘君臣之禮,絕無有半分諂媚奴態(tài)。”丁壽義正辭嚴(yán),擲地有聲。

    顧采薇轉(zhuǎn)憂為喜,“我便知道,丁大哥不是那等為求富貴卑躬屈節(jié)之人。”

    丁壽心虛地搔搔鼻子,暗道面對皇上時是不會,對皇上他媽可就沒準(zhǔn)兒了,在那娘們面前,二爺就差地上打滾搖尾巴了。

    “其實妹子擔(dān)心的是另一事,”顧采薇靦腆地將螓首埋進(jìn)胸前,羞澀道:“爹那里還好說,娘對公門中人心存成見,見面時你萬不可將官場那一套擺出來?!?/br>
    怎么這事還沒完啊,丁壽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薇兒如果憂心伯母反對我二人之事,愚兄倒有一個完全的應(yīng)對之策……”

    顧采薇猛地抬頭,充滿驚喜道:“大哥你說!”

    丁壽傾身,貼著玉墜般的精巧耳垂,細(xì)聲笑道:“咱兩個生米做成熟飯,回頭把孩子往泰水大人面前一放,不就得了么!”

    “你……”顧采薇滿面羞臊,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揮舞粉拳捶向丁壽胸口,“教你滿嘴胡吣!”

    舉手握住皓腕,丁壽一言不發(fā),火熱眼神直射秀靨,顧采薇被他看得臉如火燒,心頭如小鹿般亂跳,不覺移步后退。

    “大哥你……你要做什么?”

    “做飯啊?!倍坌靶靶Φ?。

    背后已是雅間門扇,顧采薇除非奪門而逃,否則無處可去,看著眼前不斷放大的男人面頰,顧采薇又是害怕又是嬌羞地闔上雙眸……

    沒了鳳夕顏那婆娘打擾,這回還吃不進(jìn)嘴里!丁壽勝券在握,俯首向嬌嫩如兩片花瓣的櫻唇上吻去……

    “哎,客官,這菜是這間屋的客人的!”唇尚未接,店小二突兀的叫聲猛地傳來。

    正自意亂神迷的顧采薇驀地睜開鳳目,將男人一把推開,捂著酥胸連喘了幾聲,張皇道:“不行!大哥,這里不行!”

    丁壽氣得跳腳,這又是哪個王八蛋壞事!

    “先給我們,給他們再上一桌便是?!遍T外聲音清脆響亮,猶在耳邊。

    “我出去看看?!贝⑸远ǎ櫜赊闭律?,匆匆扭身開門而出。

    只見外間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美貌少年,頭頂方巾,穿一件石青色緞面夾袍,白玉般的手掌中舉著一個烏漆托盤,盤中擺放的正是她適才所點(diǎn)酒菜。

    一見顧采薇露面,那正苦臉求告的伙計仿佛來了主心骨,“姑娘,這位客官截了您屋的酒菜,小的說沒這規(guī)矩,可他就是不聽……”

    “這酒菜是你要的?”不等店伙告狀完,少年單手托著漆盤,一手負(fù)后,歪頭粗著

    嗓子問道。

    “不錯,但不知尊駕有何吩咐?”顧采薇見少年面容清秀,年歲也不甚大,偏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不覺莞爾,拱手淺施一禮。

    “我們肚子餓得厲害,這幾個菜便先讓與我們,可好?”自己無狀在先,人家卻以禮相待,少年臉龐微紅,言談間收斂了許多。

    “不好,”丁壽踱步而出,斜楞著眼睛道:“我們也餓得厲害,菜讓給你們,我們怎么辦?”

    “丁大哥……”顧采薇性子溫婉,覺為這點(diǎn)小事與人爭執(zhí)大可不必,輕扯丁壽衣角示意。

    “你拿這個再去吃頓好的。”少年背負(fù)那只手翻腕亮出,一錠雪花銀直向丁壽拋去。

    丁壽揚(yáng)手接過,入手只覺一沉,嚯,出手倒是大方,這錠銀子足夠同樣的菜色點(diǎn)上三份了,“如此在下豈非占了尊駕便宜?”

    “不必客氣?!鄙倌暌粨P(yáng)下巴,端著托盤驀身便要回自己房間。

    眼前忽然一花,丁壽已然擋在身前,“彼此萍水相逢,咱們還是客氣些為好?!?/br>
    話音未落,少年掌上一輕,托盤已到了丁壽手中,二爺促狹一笑,“你拿這個再去吃頓好的?!?/br>
    “你……”看著不知怎么又重回手中的銀子,少年不覺氣苦。

    “銘鈺,怎地還沒有飯送來?”背后雅間門大開,另有一個少年邁步走了出來。

    “咱的菜還沒好,旁人又不愿相讓,我有什么法子!”名喚‘銘鈺’的少年負(fù)氣道。

    “多給些銀錢就是,這點(diǎn)小事也辦不好,真是蠢笨!”少年叱道。

    銘鈺本就覺得受了委屈,又被人一通數(shù)落,眼圈微微發(fā)紅,跺跺腳,將大銀向少年手中一塞道:“人家不肯,你自去說吧!”

    眼看自小玩伴被逼得要哭鼻子,少年不好再說,盯著手舉托盤的丁壽,上下一通打量,乜眼道:“是你不肯通融?”

    “不錯。”丁壽見這少年面貌俊秀,一張俊臉白里透紅,雪白粉嫩得如同個面娃娃,衣飾與方才少年相仿,只是看著年歲略小,聽著語聲可不就是適才怒叱閹黨的人。

    “可是嫌少?”少年挑眉,略帶譏誚。

    “的確不多。”丁壽轉(zhuǎn)目看看托盤上的菜肴,粲然一笑。

    少年暗道果然,圓潤的唇角微微下撇,袖中又取出一錠大銀,帶著幾分鄙夷道:“如此可夠了?”

    丁壽輕嘆口氣,“其實銀子這東西,給多少也不嫌多,只是這頓飯,單純不想相讓?!?/br>
    “丁大哥,不必……”顧采薇在一旁小聲勸說,丁壽不理不睬,臭小子背地里說壞話也就罷了,還撞壞二爺好事,孰可忍孰不可忍!尤其是那張圓圓的小白臉,看著就他娘欠揍。

    少年眸光轉(zhuǎn)厲,冷聲道:“為何?”

    “理由很簡單,因為你想吃這頓飯,而它——在我手上,偏不教你遂愿。”二爺嘚瑟的神情的確有些討打。

    少年也沒教他失望,一聲嬌叱,錯步上前,呼的一掌向丁壽胸前印去。

    丁壽微微側(cè)身避過,少年一掌不中,立即斜著揮出,雙手舒展如綿,掌勢連而不斷,交迭擊出。

    “功夫不錯啊?!倍圪澚艘宦?,單手指點(diǎn)戳拍,隨意揮灑,將少年連綿攻勢化為無形。

    “二位客官,且慢動手,以和為貴啊!”店小二見客人竟動起了手,慌張勸阻。

    “丁大哥,些許小事,就算了吧……”顧采薇苦苦勸告。

    “公子,您別再鬧了,這兒不比家里!”銘鈺也急了起來。

    那少年見連搶十余招,都被對方輕描淡寫化解,更可氣的是丁壽始終只出一手,分明不將自己放在眼中,氣惱更甚,手上加勁,更是不停。

    “這松鶴樓愈發(fā)沒有規(guī)矩,外間這般聒噪!”

    幾人這一通吵鬧,自然驚動了雅間客人,李憲等人先探出頭來,一見丁壽,揉揉眼睛,確認(rèn)沒有看錯,立時慌里慌張都跑了出來。

    “不知緹帥大駕在此,下官等迎候來遲,望乞恕罪?!?/br>
    丁壽一掌逼退少年,將托盤向空中一拋,好整以暇地拱手回禮道:“哪里哪里,諸位大人實在客氣?!?/br>
    略一客套,丁壽便攤手等候漆盤落下,哪知那少年趁機(jī)提縱而起,直搶空中托盤。

    丁壽嘿嘿冷笑,二爺便宜哪那么好占,抬手便是一掌劈出,少年身在空中,無處借力,除非急使千斤墜落地,否則只有硬挨他這一記劈空掌。

    怎料那少年在空中急提一口真氣,兩臂急振,又竄起數(shù)尺,接住托盤后嬌小身軀微一轉(zhuǎn)折,輕飄飄落在樓梯扶欄上,氣定神閑,盤中菜肴未有一滴湯汁灑落。

    “梯云縱?”顧采薇見了少年身法微微一愕,展眉抱拳道:“敢問師兄可是武當(dāng)門下?”

    被人一語道破師門,少年同樣驚訝,不答反問道:“你又是哪個?”

    “小妹顧采薇,師出峨眉,家?guī)煼响o下安。”

    “顧采薇?靜安?”少年擰著眉頭將這兩個名字咀嚼一番,把頭一晃,“沒聽說過?!?/br>
    饒是顧女俠性子溫順,此時也不由怒氣勃發(fā),你不識我名也就罷了,峨眉三靜名垂江湖多年,兩派掌門并稱江湖,你也托口不識,豈非故意輕慢。

    “但不知師兄又是哪位高人門下?”顧采薇縱然心中有

    氣,仍不失禮數(shù)。

    “我?guī)煾改耸俏洚?dāng)辟塵道長。”少年傲然回道,他此時仍立在扶欄上,比眾人高出一大塊,還真有些睥睨之態(tài)。

    原來是焦辟塵的徒兒,難怪!顧采薇心頭頓時釋然,武當(dāng)辟塵道長名喚焦靈微,性情孤僻冷漠,便是武當(dāng)同門也甚少往來,她教出的徒兒不知武林典故倒也說得通。

    “小娃兒,你的武當(dāng)綿掌有幾分火候,”丁二爺難得夸人,誰知話鋒一轉(zhuǎn),卻道:“再勤練個幾年,勉強(qiáng)能到江湖中歷練歷練,不給你師父丟人?!?/br>
    這便是說我如今給師父丟人了!少年正值年輕氣盛,如何能受得了丁壽嘴炮大開的嘲諷技能,戟指怒喝:“狂徒該打!”

    “大膽!”

    “放肆!”

    一眾給諫踏步而上,氣勢頗為驚人,李憲率先道:“此乃當(dāng)朝大金吾,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丁大人,你這黃口孺子竟敢口出不遜之言,是何道理!”

    張瓚不落人后,凜然道:“便是念你年輕識淺,少不更事,你家長輩也難逃一個教子不嚴(yán)之過,呔,報出家門,我等不與你這頑童見識!”

    張瓚見這少年衣履精雅,服飾華貴,想來家境殷實,便動了旁的心思,既能借機(jī)敲竹杠填補(bǔ)荷包,又可在丁壽面前賣好,此等好事何樂不為。

    眾人都是靠耍嘴皮子和筆桿子過活的,哪個也不白給,聞弦歌而知雅意,立時一擁而上,七嘴八舌數(shù)落少年不是,都道他一家罪責(zé)難逃,趕快喚出長輩認(rèn)罪伏法。

    少年畢竟年輕,在鋪天蓋地吐沫星子的圍攻中一時無措,連扶欄都忘了跳下,銘鈺更是急得流出眼淚。

    “那人……他是錦衣衛(wèi)的頭領(lǐng),這可如何是好???!”

    “大哥,為了一頓飯,何至于此……”顧采薇念著兩派情誼,柔聲勸說丁壽。

    少年此時被催逼急了,一股怒火從胸中直沖頂門,握緊雙拳就要給這些衣冠禽獸一個教訓(xùn),惹得父親責(zé)罵也甘認(rèn)了。

    “諸公,不過一時誤會,不必如此口誅筆伐?!?/br>
    丁壽淡淡的一句話,揎拳擄袖的眾位給諫立時息了動靜,齊刷刷看向發(fā)話之人。

    “說到底不過一頓飯食,扯到人家孩子全家滿門,不嫌太過興師動眾么?”丁壽掃視眾人。

    李憲等人訕笑幾聲,張瓚道:“緹帥的意思是……”

    “諸位大人請繼續(xù)回房用膳,至于這酒菜么,”丁壽仰頭看著孤零零立在欄桿上的少年,嗤的一笑:“小二,再與我來上一份?!?/br>
    “好嘞,大人您稍等?!钡昊锟谀顝浲樱瓉磉@位爺是管緹騎的,謝天謝地,今兒沒鬧大,不然這店沒法開了。

    “慢著,我不用你讓?!鄙倌陠咀《邸?/br>
    “怎么,你們又不餓了?”丁壽奇道。

    少年將那兩錠銀子向丁壽揚(yáng)了揚(yáng),挑眉道:“我買!”

    “這位師兄,適可而止?!辈贿^一頓便飯,有心相讓是一回事,收了銀子豈不變成貪財示弱,顧采薇粗知丁壽從來不肯吃虧的脾氣,怕事情又起變故。

    豈料丁壽非但沒惱,反斜倚欄桿笑道:“還給錢呢?好啊,此等好事丁某怎會拒絕?!?/br>
    少年仿佛打了勝仗般露出得意笑容,甩手將銀子丟了下去。

    丁壽大袖一卷,兩枚銀子到手,十分市儈地放在耳邊敲了敲,銀聲清脆,成色十足。

    “謝啦?!倍凼掌疸y子,隨手在扶欄上拍了一掌。

    少年只覺腳底突然一股震蕩大力傳來,頓時在扶欄上拿樁不穩(wěn),失足跌下,總算自幼苦練的輕功底子不錯,雖事發(fā)倉猝,身形一旋間,已平穩(wěn)落地,但那盤酒菜卻無此好運(yùn),杯盤碎裂,湯汁飛濺,二人衣衫上也濺了些許,看著甚是狼狽。

    “喲,怎地這般不小心,事先說好,這銀子到手,我可是不會退的?!倍?shù)男θ堇锿钢还勺有覟?zāi)樂禍的味道。

    “是你搗鬼!”少年怒視丁壽。

    丁壽兩手一攤,“天地良心,大家皆可作證,我都未曾碰你一下,如何搗鬼!”

    李憲點(diǎn)頭道:“不錯,我等親眼所見,明明是你這少年自己不曾站穩(wěn),反怪他人,縱使緹帥大度,年輕人也不該得寸進(jìn)尺,顛倒是非。”

    “你……你們……一丘之貉!”這班人都是蛇鼠一窩,莫說和這幾個大頭巾說不清隔山打牛,借物傳力的武學(xué)道理,縱然說清了,又能如何,這錦衣佞臣實在可惡至極!

    “我們走?!鄙倌昱c同伴打聲招呼,噔噔噔下了樓去。

    “緹帥若是不棄,可否枉駕移步,容我等恭聆教誨?!睆埈懸蝗喝藵M臉堆笑,一派熱忱。

    “丁某今日還有公務(wù),改日有暇,定當(dāng)拜會諸位?!倍垭S口推脫。

    眾人向顧采薇處瞥了一眼,立時了然是何‘公務(wù)’,連道無妨,順便還睜著眼睛瞎吹捧了一番丁大人‘勤于王事’,‘席不暇暖’的屁話。

    丁壽滿心膩味應(yīng)付著眾人,心頭琢磨著等會兒是不是抽空把‘飯’接著給做了,忽聽樓下又響起一通喧擾來,真他媽奇了怪了,松鶴樓今兒怎么沒個消停。

    注:李憲,岐山人。為吏科給事中,諂事瑾,每率眾請事于瑾,盛氣獨(dú)前,自號六科都給事中。時袖白金示同列曰:“此劉公所遺也?!保ā睹魇肪砣倭ち袀鞯谝话倬攀摹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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