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九)
胡非菲眼見大勢已去,惱恨不已,緊咬嘴唇,悄然隱退,回返玄冰洞去取藏在云海身上的冰繭遺珠。她潛進(jìn)洞來,在云海懷中一陣摸索,著手處卻是空無一物。胡非菲不由吃了一驚,再一陣仔細(xì)查找,仍舊一無所獲。胡非菲又驚又恨,暗忖道:“莫非另有他人來過,將那冰繭遺珠取去了?今番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另一面琴默眼見北海冰蛟遁去,心中自怨自艾,百感交集,遙對碧海驚鴻,淚水涔涔,呆呆佇立了好一陣才蹣跚而回。琴默入得洞來,緩緩坐在云海身邊,不覺又是兩行清淚滑落,喃喃道:“牧龍,師姐對不起你,竟讓那北海冰蛟走脫了,如今已是第七日,師姐若再強(qiáng)留著你的魂魄,你便要永絕天地之間了。牧龍,你告訴師姐,我……我究竟應(yīng)該怎幺辦?” 琴默六神無主地飲泣了一陣,躬身抱起云海的尸身,來到洞外,將他輕輕放在一塊浮冰之上。其時北冥已是風(fēng)平浪靜,天空湛藍(lán),水天相倚若有情,及細(xì)看時,又只是各自孤單各自遠(yuǎn),永不相見。 琴默見狀心中一片空蕩蕩,只余了痛楚,閉目隱忍良久,才找來冰塊,一面刨制冰花,鑲嵌在云海身畔,一面喃喃說道:“牧龍,師姐小時候曾聽過一個傳說,人所以會死,只不過是魂魄想去遙遠(yuǎn)的地方看一看罷了,待去過了天地之極,就會返陽重生。師姐知道你性子逍遙自在,這瀚海長天,該是最合你心意。從前師姐管你太嚴(yán),你沒有機(jī)會玩兒,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到處去了。牧龍,你瞧,這朗朗碧空,皚皚冰雪,似不似咱們昆侖之巔?你須得應(yīng)承了師姐,走得再遠(yuǎn),也莫忘了昆侖,莫忘了師姐……” 琴默說到此處,淚如雨下,以顫抖的手掌解去云海身上的“逆陰陽定真咒”,凝望他面龐良久,終于狠下心腸,伸掌在浮冰上輕輕一推,由它載著云海向北冥深處飄去。 那浮冰上冰花燦爛,折射出七彩虹光,迎風(fēng)和浪,漸行漸遠(yuǎn)。琴默目送浮冰逝于海天之交,雙手掩面,泣不成聲,失魂落魄地黯然而去。 琴默方才離開,胡非菲便從冰山一角轉(zhuǎn)了出來,她失了冰繭遺珠,終究是心有不甘,總想尋著機(jī)會再細(xì)查云海一回,這番琴默海葬云海,正是天賜良機(jī),當(dāng)下踏浪來到云海身邊,將他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難道非要將他剝光了才能找見冰繭遺珠嗎?真是奇怪了,明明放在他身上,怎幺偏生找不著?!彼氲酱颂?,禁不住又探手向云海懷中摸去,指尖方才觸及他胸膛,手背上忽然一緊,竟已被人按住了。 胡非菲猛吃了一驚,凝眸望去,只見壓住自己手掌的,竟然是云海的左手,他雙目驟啟,眸中冷光閃爍,叫人不寒而栗。 胡非菲見狀“啊”地一聲尖叫,抽身急退。云海緩緩坐起,逼視胡非菲,冷冷地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為?” 胡非菲驚魂未定,語無倫次地道:“我……我是……你又是什幺人?你不是死了嗎?你……你為什幺裝死嚇人?” 云海掃視四周,翻身站起,道:“我乃昆侖派浩生牧龍,你究竟是何人?與我昆侖有何瓜葛?” 胡非菲道:“我管你牧龍牧羊還是牧馬,總之拿了我的東西就不行,你快還給我?!?/br> 云海道:“我與姑娘素不相識,怎幺會拿你的東西?” 胡非菲道:“先前以為你死了,暫存在你身上,誰知你竟然是詐死,不消說,那物事定是你取去了,與我還來?!?/br> 云海聞言冷哼一聲,道:“胡言亂語,不知所謂。在下沒工夫與你消磨,告辭?!闭f罷縱身而起,望定海岸,御風(fēng)而去。 胡非菲見他遁走,又氣又急,一個翻身躍入空中,照著云海背心就是一拳。云海聽得腦后風(fēng)響,急忙閃身避過。胡非菲一招落空,豈肯甘休,索性展開手腳,全力攻來。 云海見她動如閃電,不敢小視,當(dāng)下降落浮冰,展開昆侖風(fēng)神掌法與她對敵。二人斗了二十余合,云海忽然使出一招“長風(fēng)三疊”,連環(huán)而上。胡非菲不識此招,奮力化解了前面兩式,冷不防第三式從她肘下穿出,直取咽喉。胡非菲駭然后仰,卻終究是慢了些,云海的指尖帶著她面巾一角,登時將那白紗扯落。 胡非菲一聲驚呼,慌忙用衣袖擋住面容,怒道:“小賊,你竟敢對本姑娘無禮?” 云海電光火石之間已瞥見她左臉上有一抹赤印,殷紅如血,愕然道:“難怪你要遮住面頰,原來……” 胡非菲又羞又氣,厲聲打斷了他,道:“小賊,你冒犯本姑娘,這筆賬與你記下了,將來定要你十倍償還?!闭f罷縱身一躍,倏然遠(yuǎn)遁而去。 云海見她離開,隨手將掌中白紗一拋,轉(zhuǎn)身欲行,豈料恰一陣風(fēng)過,竟將那柔紗吹了回來,勾纏在他指間,曳曳飛舞。云海一怔,再將手掌抖了抖,那一抹淡暈方才隨風(fēng)幻形,幽幽然地飛去了蒼穹深處。 云海目送那輕紗化入云縷,心事重重地呆立了好一陣,方才回過身來,卻見身后不期然已多了一人,一襲素衣流風(fēng)回雪,卻正是琴默。 云海又驚又喜,道:“師姐,我……”話音剛起,琴默已打斷了他,惶然道:“牧龍,是你幺?真的是你幺?” 云海道:“師姐,是我,牧龍給你見禮了。” 琴默神色恍恍,并不答話,只緩緩伸出手來,一分分挨向云海身軀,她指尖觸到云海胸膛,渾身驀然一震,美目開闔間,淚水已倏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