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一)
卻說子洋魑魅谷內(nèi)力戰(zhàn)御魔子,重傷失神,盛怒之中震毀山洞,與群雄同埋亂石之下,也不知過得多少時候,終于悠然醒轉(zhuǎn)。他緩緩睜開眼來,觸目所及已非嶙峋怪石,猙獰魔障,而是幾根樹枝,一叢茅草,卻原來是身處一蓋茅屋廬頂之下。 子洋掙扎坐起,尚未瞧真眼前景象,茅屋草簾已被人掀了起來,簾外陽光潑剌剌地闖入,明晃晃,白花花地耀眼生疼。子洋側(cè)頭避過陽光,正待開聲質(zhì)詢,卻聽得來人道:“子洋兄,你終于醒來了,那可好了,那可好了……”語聲驚喜莫名,卻正是烏玄的音色。 子洋聽到烏玄的語聲,也是又驚又喜,道:“烏兄,你還好幺?那幫賊子沒傷著你吧?” 烏玄道:“多謝子洋兄關(guān)心,那幫宵小哪擋得子洋兄神威,早已嗚呼哀哉,哪里還有機(jī)會來害我。” 子洋聞言眼前忽又現(xiàn)出魔洞之內(nèi)天崩地裂,亂石如雨的景象,不由暗嘆一聲,心中暗道:“這番一時率性,只怕已多傷人命,與各大門派結(jié)下不解深仇,我一心破魔除妖,守護(hù)天地浩氣,想不到卻無法見容于正道,得到如今的結(jié)局,二位師父若泉下有知,只怕也要以我為恥了?!?/br> 子洋想到此處,心下黯然,默默不語。烏玄見狀略感愕然,略一思忖,已明其中道理,道:“子洋兄,何必怏怏不樂,理分曲直,人分正邪,門派卻未能類分,所謂正派,不依理法約束,行了邪道,便是邪派,驅(qū)邪除惡正是義所當(dāng)為,大丈夫立身處世,是非分明,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地,何必為虛名所累,糾纏于世俗眼光,失了英雄豪情?!?/br> 子洋聞言一笑,道:“烏兄說得不錯,行事在人,罰罪由天,如今我已做了這我行我素的狂徒,索性便放開了手腳,一狂到底,這些瞻前顧后的心思,從今以后再也休提了。” 烏玄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道:“子洋兄果然是頂天立地的好漢,英氣冠蓋寰宇,豪情睥睨群倫,烏玄能有你這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子洋兄,在下有一事相求,萬望子洋兄勿卻?!?/br> 子洋道:“烏兄不必客氣,但講無妨。” 烏玄道:“子洋兄,你我雖然相識不久,但意氣相投,相見恨晚,似如今這般你稱我為兄,我又尊你為長,倒顯得生疏了,不如從今往后,小弟便稱呼你為大哥,大哥對我這做兄弟的則直呼其名,你瞧可好?”說罷不待子洋答話,接著又道:“大哥,咱們這番劫后余生,未來將要如何,不知大哥可有打算?” 子洋聞言低頭沉吟了一陣,道:“當(dāng)日我狂怒難遏,耗盡命元魂力,只道必死,實(shí)在未曾想過尚有今日……兄弟,不如你先將咱們死里逃生的經(jīng)過說與我聽聽?!?/br> 烏玄道:“此事說來話長,當(dāng)日大哥一怒,以朱雀神力震毀山洞,群豪皆被埋葬,你我亦被壓在巨石之下,動彈不得。當(dāng)時大石不斷墜落,連番雷霆巨力將地面震開一條裂縫,你我一同墜入那裂縫之中。我只道此番天吞地噬,定然難逃性命,卻不料那裂縫之中竟是別有洞天?!?/br> 子洋一愕,道:“竟有這等事?那是什幺所在?” 烏玄道:“大哥精修道法,想來早已明了陰陽之變,自來天地造化,陰不離陽,死里藏生,這魔窟乃是一處邪火煉獄,烈陽熾盛,乃是死地,然則獨(dú)陽不長,其地下竟暗藏一處地靈生xue,其中聚集大地生化,滋長萬物的神力。本來大哥耗盡命元,身已枯槁,絕無生還之理,幸得入此地靈菁英所在,重聚天地元?dú)?,再獲生機(jī)。小弟我日日將元?dú)鈱?dǎo)入大哥體內(nèi),運(yùn)行周天,療愈傷損,四十九日下來,大哥終于還陽重生,再鑄精魂?!?/br> 子洋聽了這話,滿懷感激,抱拳一禮,道:“賢弟,我這條性命是你救下的,大恩不言謝,這份恩情我謹(jǐn)記心中,來日必報。” 烏玄道:“大哥說哪里話來,當(dāng)日各大門派要取我性命,若不是大哥出手,便有一百個烏玄也早已死了,又豈能有烏玄相救大哥的后話?大哥,你我既然兄弟相稱,是過命的交情,那這些報恩酬情的話便不須說了。” 子洋聞言大笑,道:“賢弟瀟灑豪邁,襟懷磊落,我若再多言便顯得虛矯了。賢弟,我們既然如此投緣,不如結(jié)為金蘭之好,從今往后,同心同德,同生共死,你看如何?” 烏玄聞言大喜,俄而卻又一滯,躊躇道:“這……跟大哥結(jié)拜乃是天大的喜事,萬萬草率不得,待大哥傷愈,咱們找個體面的所在,熏香沐浴,請出先人的靈位,再行結(jié)拜禮儀,方才顯得鄭重其事,莊嚴(yán)摯誠?!闭f著話頭一轉(zhuǎn),接道:“大哥,咱們現(xiàn)在距離魑魅谷不遠(yuǎn)的一座小山谷里藏身,時候拖得久了,各大門派緩過氣來,定要被他們找見。咱們將來如何行事,還請大哥示下。” 子洋道:“魑魅谷一役,烏谷主仙游,阿妙陷入魔界,我則一時意氣,傷了不少人命,大錯已然鑄成,無法挽回,咱們前途渺茫難料,唯一不可改變的,便是竭盡所能,誅除妖邪,力保人間安寧,如此也算是完成了阿妙的遺愿,不叫她白白作了犧牲?!?/br> 烏玄聽他說到“烏谷主仙游”一句,不禁重又憶起父親音容,心中傷痛感慨,喟然一嘆,默默不語。 子洋與烏玄在山谷茅屋中休養(yǎng)了數(shù)日,傷勢漸漸痊愈。這日清晨,子洋喚了烏玄進(jìn)來,道:“賢弟,我的傷勢已然無礙了,此乃險地,不宜久留。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你,那九州山川地形圖上所標(biāo)注的乃是九處魔界入口,若不早加封印,魔族籍機(jī)侵入人間,隨時便是一場劫難。先前玉夫人,也就是御魔子居留的山洞便是其中一處入口,當(dāng)日阿妙殞身,我心神大亂,未及封印,不如咱們今日回去,將此事作了了結(jié)?!?/br> 烏玄道:“那所在猙獰可怖,果然與魔界有關(guān),此事我已隱約猜到幾分,大哥坦然相告,足見待我摯誠,我心中很是歡喜。”說著低下頭去,躊躇了一陣,接道:“大哥,你對我推心置腹,我也不該有所隱瞞,有一件事我說了出來,你……你可不要怪我?!?/br> 子洋道:“賢弟何須為難,直言無妨,若是平常事,我無從責(zé)怪,即便是錯事,改了便是,又有什幺好責(zé)怪的?” 烏玄道:“大哥說話可要算數(shù),莫待我道出實(shí)情,你又反悔食言。” 子洋笑道:“賢弟既是如此多慮的,我許你諾言便是?!?/br> 烏玄道:“大哥是英雄豪杰,既然許下了諾言,想來是信得過的,好吧,你且稍等,我給你看些物事。” 烏玄說罷轉(zhuǎn)身出了茅屋,行出半步又探頭回來,道:“大哥可要記住了,若是反悔的,便是宵小之輩?!?/br> 子洋見他言行惴惴,但卻無愧疚之色,料來并非關(guān)乎道義的大事,當(dāng)下只是搖頭苦笑。 烏玄心神不定地去了,盞茶時分后回來,在門外道:“大哥,你可準(zhǔn)備好了幺?” 子洋道:“你再不回來,我可就要睡著了?!?/br> 烏玄聞言又低頭躊躇了一陣,終于將牙一咬,挑開門簾走進(jìn)了茅屋。 子洋抬起頭來,原待與他說笑幾句,眼前所見卻叫他心頭驀地一緊,驚得目瞪口呆。